第349章 乘風
嗥叫聲清遠嘹亮，直達每個人的心底。
這一次，城樓之上，所有人無一例外愣住了。
緊隨著嗥叫聲而來的，是皋祥城外金戈鐵馬碾壓過來的聲響。
站在瞭望口旁的士兵循聲朝下望過去，被眼前的驚嚇嚇得倒抽一口冷氣，連退數步，腳下被石階絆住，一下坐在地上，依舊滿眼驚慌地指著城外的方向，雙唇顫抖著一張一合，卻許久講不出話來。
原本已經朝著辛紫方向起身的伊磊沉著臉往垛口走去，抬眼看過去，眼中也只剩了震驚和焦慮。
此刻皋祥城外，一支特殊的軍隊正全速朝著城樓方向趕來。
士兵們見狀再沒了之前的陣勢，一窩蜂地湧向垛口和瞭望口，爭相看著城外的情況，混亂的模樣與市井百姓無異，沒有半點軍隊的整肅。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伊磊此時對部下的怒其不爭竟是壓過了心中的驚懼，他高喝一聲，沉聲道：「還有誰想身首異處，儘管擅離職守好了，我成全他！」
剛才被斬首的同伴的頭顱滾動的模樣依然歷歷在目，聞言離得近的幾個士兵一個哆嗦，站直了身子，再不敢朝外看一眼。
看這陣仗，對城外發生了什麼早已經猜出七八分的朱慈義一面壓制住左淇洋，一面大喝道：「還不快快把那妖孽拿下！」
伊磊這才回過神來，領著人重新往辛紫那邊去。
聽到城外的嗥叫那一刻，辛紫心底的恐懼便莫名地被一掃而空，她滿眼希冀地望著城牆的方向。
見伊磊領人圍過來，竟是滿不在乎地迎上去，身子一躍而起，腳尖點在攢動的人頭之上，一步步朝瞭望口踏過去，最後身輕如燕，落在其中一處垛口上，俯瞰下去。
只見遠處地平線上，被塵土包裹住的大軍正浩浩蕩蕩朝著皋祥碾壓而來。
這軍隊一字排開，由東到西綿延數百里，竟是望不到盡頭——組成這支軍隊的，儘是身長丈余的獸人，此時各個齜牙咧嘴，滿眼殺氣狂奔而來。
這樣的猛獸，平時只對上一隻只怕已經能讓人嚇破了膽，此刻儘是洋洋洒洒數萬匹壓過來，也就難怪先前那士兵只是遠遠朝著城外望了一眼已經嚇得坐在地上講不出話來了。
可辛紫此刻卻並未沒有心思去細細追究究竟來了多少獸族士兵。
她目力遠高於常人，此時站在垛口上，四目遠眺，就看到殺在最前面的那隻身形最為健碩通體被白毛的獸人背上騎著的男人如鷹般深邃的一雙眼，死死盯著自己所在的城樓方向。
「阿褐！」
她不自覺脫口而出，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的笑，裙裾在風中微微飄揚，額前的眉心墜閃著耀眼的藍色光芒。
躲在角落裡的士兵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夕陽灑在辛紫身上，彷彿為她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讓她原本瘦弱而不起眼的身形顯得熠熠奪目起來。配合著她原本就極動人的容貌，和眼角眉梢溢出來的滿滿的笑意，只覺得仿若家中牆上畫著的聖心娘娘走入了凡塵一般。
不。
剛才她朝著欣王呵斥了一聲之後，欣王和眾人就呆住了，動彈不得，這分明就是有著仙術在身上。
而她一聲叫喊之後，就引來了龍脊山上的獸族齊齊下山營救……
小時候，奶奶曾說過，奶奶的奶奶的奶奶曾經見過聖心娘娘，她就有攝人心魄的魔力，就能調動身下青龍白虎坐騎為她所用，就有一呼百應的能力，就會在臉上永遠掛著慈悲的笑……
一如眼前這位姑娘一樣……
「娘娘……」年輕的士兵呆住了，盯著辛紫喃喃喊了一聲。
圍在他身邊的同伴轉頭看著他，滿眼的困惑。
年輕的士兵全全然不顧身邊同伴的注視，衝出人群，來到辛紫腳下，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咚咚磕著頭，嘴裡高聲喊著：「聖心娘娘！聖心娘娘！您是聖心娘娘再世！求娘娘饒恕小的無知和魯莽，驚動了娘娘！」
這話聽著極為可笑。
可配上了此情此景，再聯想到剛才辛紫那一聲彷彿能穿透人心房的喊聲，和此刻紛至沓來的獸人軍隊……
彷彿這樣的說辭也被染上了一層傳說的神秘色彩。
原本可笑的說法也就顯得不那麼突兀了，轉而在每個士兵心中生根發芽，甚至演變成順理成章的事。
「聖心娘娘！」
「娘娘！」
「求娘娘保佑！」
一時間城樓之上，呼聲此起彼伏，將士們如深秋風中的麥田一般，紛紛丟盔卸甲，跪俯下去。
在這樣的氣氛感染之下，甚至連原本站在一邊滿眼厭惡的伊磊也微微動容，收起手中的佩刀，輕輕朝後退了兩步，將空間留給陸續拱上前去拜在辛紫腳下的將士。
辛紫滿心沉浸在見到阿褐的喜悅之中，待回過神來，腳下已經跪了一片，個個口中振振有詞，說著「求聖心娘娘護佑」的話。
她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會引得這樣的效果，想要上前去扶眾人起來，轉念想到這些都是朱慈義的人，前一刻還要置他們於死地，便又猶豫起來，站在原處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必定是聖心娘娘轉世，來庇佑我等無知的子民的！」
在此起彼伏的呼聲中，傳來黎元清亮的聲音，辛紫循聲望過去，就見他與朱慈義的人跪在一處，此時正抬頭看著她，沖著她狡黠地眨眼。
是要她借勢承認自己是聖心轉世，震懾住城樓上的眾人，為他們贏得逃脫如今困境的機會嗎？
辛紫會意，微微點頭，重新直起腰板，對著跪了一地的將士重新露出坦然的笑。
將士的祈禱得到了回應，個個臉上如沐春風，更加起勁地扣起頭來，全然忘了自己此時正處於戰亂之中。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朱慈義再站不住了，他眼中滿是血絲，額上青筋爆出，低吼一聲「惺惺作態」，顧不得自己王者的形象，竟是如餓狼一般張牙舞爪朝著辛紫站著的垛口撲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