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船頭
此刻房間總算安排好了,眾人便都尋了自己的房間去了。
阿紫也被寶兒挽了朝自己的房裡去,只一路上,她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卻是剛才唐寅忠看著寶兒的眼神。
如果平時見他們兩人鬥嘴時唐寅忠時時讓著寶兒,還只是因著他君子的身份不能與女子一般計較的話,剛才那下意識的反應,卻像是在骨子裡對寶兒透著一股敬重,甚至那份敬重里還帶著些許懼怕的成分。
六扇門的人在外走動,按說很少會帶著女眷在身邊,自己也是因為略通醫理才被留下,而寶兒,卻又是為何呢?
見她始終是一身男子的裝束,身上又時時帶著兵器,想必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莫非,她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可這兩天相處下來,雖然沒有明說,卻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志宏和志偉兩人但凡外出行走,就一定會隨行在寶兒左右,定是擔著保護她的職責在身上的。
如果寶兒果真是什麼高手,又何必要特意分派兩個人在她身邊?
阿褐的這隻隊伍,加上新加入的自己,統共也就只有九人,卻要特意分出兩個來守護著寶兒一人。
再加上剛才分房不均時,唐寅忠執意不肯讓寶兒與自己合住,直到寶兒發了話,他才鬆了口。
這一系列的蛛絲馬跡連起來,阿紫越發對寶兒的身份起了疑心,不禁抬頭朝她看過去。
卻見寶兒也正著看向自己,只那眼神卻比自己要光明磊落的多,且帶著善意的笑容。
阿紫心中一動,不禁跟著笑了起來,接著又輕輕搖了搖頭,心下想著:就算她藏著什麼特殊的身份,又如何呢?既然她不說出來,阿褐也沒有告訴她,那自然有他們的原因,自己又何必去刨根問底呢?真要說起來,自己留在這裡,不是也藏著一層妖巫的身份在嗎?所幸通行的眾人都全然不問自己的過去,就這樣欣然接納了自己。
就單憑著這一層信任在,自己又有什麼道理去懷疑寶兒的呢。
不管她背後藏著什麼,她是個率性的姑娘,為人又很是仗義,這些就足夠自己與她交心了吧。
壓下了這層疑慮,阿紫頓覺心中輕鬆了很多。之後隨著眾人熟悉船上的環境,了解了出海要注意的一些事項,不知不覺一天也就過去了。
用過了晚飯,大家又聊了一陣,也就各自回房間休息了。
到了卧房,寶兒仍拉著阿紫講了好一通話,把剛才發現的一些船上的新奇小玩意兒都一一講了一遍。
阿紫聽著,不時附和兩句,時間很快也就過去了。
許是走了一天,剛才又講得興奮,寶兒很快困意就上來了,阿紫見她哈欠連天,催她去睡了,自己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在船上過夜,雖然並不暈船,卻總覺得躺在床上如在雲端一般,怎樣都睡不安穩。
聽著隔壁寶兒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她已經睡熟了,阿紫卻更加難以入眠,索性披了衣服起身出去。
夜間的冷杉號彷彿也跟著沉睡了一般,船上聽不到一絲人聲,只偶爾從船尾傳來的有規律的螺旋槳的聲音傳過來,仿若巨獸熟睡中均勻的呼吸聲。
來到甲板上,四下望去,除了瞭望台有兩個值班的船員之外,再看不到一個人影。
阿紫見狀長長鬆了一口氣,徑自朝船頭走去。
直走到甲板的最前面,才在正中的位置停下來,里在那裡,遠遠望去,遠方墨色的海面與長空相接,看不到盡頭。
與從前從漁民口中聽到的驚濤駭浪不同,此刻的海面出奇地靜,除了一層層的波紋和被船頭破開向兩邊散去的浪花之外,再無其他響動。
立在這船頭,隨著船身一起緩緩朝前進,彷彿自己是行駛於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這才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來。
阿紫看得出神,竟覺不出這秋末冬初的海風的泠冽來,直到又一陣風拂過,她鼻子一酸,一個噴嚏就要打出來,這才一個哆嗦,抱起雙臂,縮起了身子。
這時一件貂皮大氅突然從身後把自己裹了起來,軟軟的毛里上還留著溫熱的氣息。
她轉過頭,就看到阿褐暖暖的微笑。
「這麼冷的天,怎麼一個人站在這甲板上?當心凍壞了。」阿褐低聲說著,語氣里卻只有關切,聽不出一絲責備來。
阿紫沖他笑笑,卻沒有開口解釋。
兩人就這樣默契地並肩站在那裡,看著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
「一路朝北走,就能到京城了嗎?」不知過了多久,阿紫緩緩開口道。
阿褐應了一聲,又道:「從北邊上了岸,再趕一天的陸路,就可以到了。」
說罷,轉頭見阿紫臉上閃過一死困惑,阿褐微微笑著問:「怎麼了?有心事?」
阿紫輕輕搖頭,翹起嘴角道:「我哪有什麼心事,只是有些不明白罷了。」
「什麼地方不明白?」阿褐倒是一副饒有興緻的樣子,似乎阿紫口中的話,就算再無趣,他也異常關心。
阿紫被他這語氣鼓動著,果真認真地道:「利鑫城雖然處在東原國和西由國的交界處,地理位置上有些尷尬。可畢竟它還是隸屬於東原,和西由隔海相望,和東原內陸卻是連通的,我們如果是要回京城,為什麼不直接從利鑫東邊的鑫門關口過去,走陸路一路北上回去,卻要費這麼大力氣找到一條航海船,走水路呢?」
聽到這裡,阿褐上下打量著阿紫,心中卻升起一股異樣的情愫來:先前他只一心想著要護阿紫的周全,還把她當作七年前撂河山娘娘廟裡那個天真的孩子一樣的看待,如今看來,她卻是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什麼也不想,只一心想跟著自己的小姑娘了,此刻也會有這樣成熟的疑問冒出來。
阿紫見他看著自己,帶著有些奇怪的笑容,一言不發,以為是自己問錯了話,慌忙就要收回自己的問題。
阿褐卻突然爽朗地笑了兩聲,回道:「按理是應該從鑫門關出去北上比較便捷,只是怕是那關口早已被一位老朋友佔了去,若是放在以前,去會一會他也無妨,可前些日子不小心得罪了他,只怕這樣貿然過去,又會與他衝突起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選了這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