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十八)
李浲又生氣又無奈,煩燥地扶額道:「這個李瀛!簡直是一刻都不能讓人安生!」
雨說:「殿下稍安勿躁,長公主既然是自己出去的,想必不會出什麼亂子。」
李浲怒看著那幫侍女道:「公主如此胡鬧,你們不勸著也就罷了,還幫著她一起來騙本王,等回了宮,全部狠狠懲治!」
幾個侍女一聽,面如土灰,癱倒在地哀哭起來,李浲聽著心煩,揮手道:「都不準哭了!快說,公主是何時出去的?」
一個侍女一邊抽泣一邊道:「回殿下,長公主出去了還不到半個時辰……」
雨問:「長公主穿得是什麼顏色的衣服?」
「是一件雪青色的男子深衣。」
雨對李浲說:「殿下,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先派人找到長公主。」
李浲沉著臉思忖了片刻,把自己貼身的太監叫上前來,低聲吩咐道:「你去找賀揚,讓他派人在鎮子上幾個熱鬧的地方尋找,還有出鎮的幾個官道民道,全部加緊盤查,一切出鎮的馬車、貨箱都要檢查,記住,切記要他不可聲張此事,一旦找到公主,不可輕舉妄動,暗中跟著保護即可。」
雨垂目盯著地面,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李浲吩咐完,看向雨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就在她房裡等她回來,看她這回還能給我什麼解釋!」
雨笑著勸道:「殿下息怒,長公主只是貪玩而已,並不是不知分寸。」
李浲掃了一眼那幫跪著的侍女:「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公主回來以後誰也不許走漏風聲,記住沒有?」
侍女忙連連磕頭退下,雨說:「殿下,長公主的性子倔犟,一氣之下容易衝動行事,您若跟她硬著來,會適得其反的,還記得上回那次丟荷包的事么?」
李浲說:「難道便由著她這樣無法無天?」
雨淡淡地說:「其實長公主久居深宮,也難免會嚮往宮外的世界,她平日里出宮一次已是不易,也不像殿下這般,到了年紀便可出宮開府,只有等成婚之後,陛下才會賜下府邸,而婚後也多居於夫家,真正自由的日子其實不多。」
李浲默默聽著,臉色緩和了幾分:「身為兄長,我自希望她開心快樂,只是她心思單純,不懂得人心險惡,我怕她被人騙,更怕她受到傷害。」
「殿下不妨換一種方式,將自己的擔心告訴她,長公主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會懂得殿下對她的關心的。」
李浲嘆道:「但願如你所說,」頓了頓,他又道,「我看她還肯聽幾句你的話,你也幫我勸勸她,整日里弄的人仰馬翻,實在是太不像話。」
雨微笑著點了點頭,其實誰又何嘗不想任性一些,去隨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呢?她真心的羨慕李瀛,只有在父母兄長的呵護下長大,從小養尊處優,才會不知愁為何物,率性而為。
雨向李浲行禮告退,轉身之後,眼神已暗了下來,果然如她所料,賀家已徹頭徹尾效忠了李浲,如今安王只有得到衛晟,才能在軍方掌握一些勢力,驍騎營看似人馬不多,卻掌握著整個京城的防務,若哪天發生變數,驍騎營效忠的對象是誰,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眼下她所要做的,一是要查明衛仲文的想法,二是絕不能讓衛姰嫁給李浲。第一件事急不來,需緩緩圖之,至於第二件事么……雨閉上雙眼,強自壓下了心中莫名泛起的一絲不忍,只得利用一下李浲對聞人語的感情了,而安王,也該有個側妃了。
一直到了深夜,李瀛才回了行宮,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她悄悄推開房門,直到點了燈之後,才看見李浲陰沉著臉坐在裡面,不禁嚇得尖叫了一聲。雨剛準備睡下,迎春進來說,長公主那裡燈亮了,又有些聲響,想必是回來了。雨想了想,拿過披風道:「我們也過去一下吧。」
還未走到門口,雨已經聽到了李瀛的聲音:「你居然找人跟蹤我?!」
李浲哼了一聲:「我那是跟蹤嗎?我那叫保護你,別說你是公主,就是一個普通女子,哪有跟一群陌生男子在酒樓喝酒的?傳了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李瀛不屑地說:「他們都不是世家出身,又不認識我,我穿著男裝,誰能識破?」
「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蠢嗎?你究竟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你到底懂不懂?」
李瀛道:「反正我現在安全回來了,什麼事也沒有,你根本就是瞎擔心!」
李浲氣道:「你到底怎麼樣才可以成熟起來,不給我們添麻煩?」
「你嫌我麻煩,那你管我幹嘛?一天到晚擺哥哥的架子,你比我大多少?你就成熟了?」
雨嘆了口氣,剛想上前敲門,忽地身後一個聲音傳來:「你很關心他們兄妹?」
雨頓了頓,轉身行禮:「安王殿下。」
李泓抬手示意她起來,望著李瀛房內兩個爭吵不休的人影道:「瀛兒今晚在酒館和幾個寒門子弟一起喝酒,趙霆也在其中。」
雨滿臉的疑惑:「趙霆?」
「你難道不覺得從上午的比試起,瀛兒就對趙霆很是關注么?」
雨回想起李瀛今日的所有表現,眼神驚疑不定,李瀛和霆?這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的事情。雨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頓了頓,她才盡量平靜地說:「趙霆一表人才,長公主有意接近,也在情理之中。」
「你說過趙霆確是人才,可讓本王略施恩惠,徐徐招攬,若是三弟搶先了本王一步,後果會如何呢?」
雨思忖了片刻道:「趙霆如今還只是一個國子監門生而已,雖然春賽大熱,畢竟還沒有官職,若是明年殿試他能位列三甲,進入朝廷中樞,才能看出他是否具有價值。至於長公主此舉,想來也是心血來潮,殿下也聽到了,齊王和她正為此事爭吵不休,應不是有意為之,殿下的擔心,尚為之過早。」
李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今日說,墨家為陽城君死守封地,是俠義之心受到了陽城君的利用,這是在暗示本王衛晟和驍騎營的重要性么?」
雨笑了笑:「殿下聰慧,衛晟其人,我雖接觸的少,但能看出他身上很是有俠者風範,出身文家,卻好武尚兵,殿下對他需以心交之,而且,衛晟有個妹妹,殿下可記得?」
「衛姰?」李泓輕笑,「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么?她心心念念想的人可是三弟。」
雨微笑著抬眼看向他:「我能讓齊王絕不會娶她,只看殿下是否介意府中多一位側妃。」
安王深深看著雨的眼睛,似乎想看穿那雙漆黑琉璃般的眸子背後隱藏的所有一切,最終,也只是輕輕一笑道:「本王不介意一切有用的人和事。」
雨垂下眼來:「那麼,語兒在此先提前恭喜殿下了。」
「你對本王這麼有信心?」
雨側過臉,淡淡地說:「齊王確實是個美男子,可若要論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整個京城又有誰能比過殿下您呢?只要殿下肯花些心思,一個情竇初開的衛姰又怎會在話下?」
李泓默然了片刻,輕聲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曾經,也有人這樣對本王說過。」
雨平淡地笑著:「這是整個京城對殿下的讚譽,想必殿下也不是第一次聽過了。」
「讚譽只是讚譽,可說的時候,是否真心,是否帶著感情,本王還是能分辨得出的。」
雨笑了笑:「曾有人真心實意這樣對殿下說過么?那殿下可要好好珍惜。」
李泓看著雨,緩緩道:「她若能回到我的身邊,我一定再不會放手。」
山中行宮的夜晚風大,然而除了呼呼風聲和李瀛房中嗡嗡的話說聲,雨只覺得四周一片靜謐。只有失去了,才會知道珍惜是么?可為何擁有的時候,卻只是一味地踐踏呢?雨暗自冷笑,又注意到他稱謂的變化,心跳驟然加快,半晌后才說:「殿下真會說笑,對您說這話的人,難道不是姐姐?」
李泓默然,自嘲地笑道:「是啊,本王不過說笑而已。」
房內,李瀛和李浲的爭吵聲漸漸小了下來,沒過多會兒,李浲推門而出,看見安王和雨站在不遠處,愣了一下,隨即無奈地笑著說:「二哥,語小姐,把你們都吵醒了。」
安王走上前去,笑著道:「聽你們兄妹二人在爭吵,過來看看怎麼回事,正好小妹也過來了,也沒敢進去打擾你們,就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李瀛聽見安王的聲音,忙走出來,有些心虛地行了一禮:「讓二哥見笑了。」
李浲哼道:「你還知道丟人!」
安王看著仍然穿著一身男裝的李瀛,溫和地笑道:「瀛兒又貪玩了?也難怪你三哥教訓你,這一身裝扮像什麼話?快去換下衣服早點歇息吧,明日跟你三哥賠個不是,下不為例了。」
李瀛雖有些不服氣,但礙著安王在此,只得悶悶不樂地應了是,安王對李浲道:「瀛兒年紀小,貪玩些也正常,既然沒什麼大礙,就別再說她了。」
李浲側過頭,斜睨著她:「既然二哥為你說請,這次就暫且作罷!若再有下次,我一定回稟父皇和母妃。」
李瀛咬牙切齒地說:「是!多謝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