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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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凝視著手中的棋子:「兩個在朝堂上幾乎不說一句話,平日里也完全沒有交集的人,府中的水渠卻是相通的,若不是我心有懷疑,故意試了一試,大概誰也不會想到,這竟會是他們互通消息的方式。」

芮青顏嘆道:「這番心思,實在自嘆弗如,這比飛鴿傳書確實更為隱秘安全。」

「衛仲文是晉王的人,雖然情況對我們不利,但也總比一直蒙在鼓裡要好。」

「你打算怎麼做?」

雨沉思了片刻:「晉王好色,家中不僅早有了正妃,又妻妾成群,衛仲文顯然不會把獨女嫁給他,他們之間並沒有強而有力不可分割的聯盟,可照這情況來看,衛仲文支持晉王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究竟是為什麼?」

「重金誘之,或是重利許之?」

「衛仲文已官居大學士,什麼樣的重金才能誘住他?若說重利,以衛仲文的身份,無論效忠哪一位皇子,他都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為何偏偏是晉王?他究竟看重了他哪一點?」

芮青顏沉思了片刻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忠心的理由有很多,但我想晉王和衛仲文之間,還不至於到了粉身碎骨,永不相負的地步。」

雨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晉王生性陰狠多疑,絕不會全心全意地相信一個人,只要他們之間有一絲縫隙,都是我們離間的機會。」

芮青顏說:「對了,錦瑟還帶來一個消息,前幾日晉王賞了她一件狐裘,錦瑟說,那狐裘是用沙狐的皮所制,沙狐是燕胡獨有之物,小而難捕,毛無異味,冬日可化雪於十里之外,十分難得,而做成這樣大的一件狐裘,得用幾十隻沙狐的皮,決非一般胡商能有的,她懷疑,這件狐裘是燕胡皇室送給晉王的禮物。」

「晉王在和燕胡人接觸?」

「錦瑟也只是猜疑。」

「孫士臣那裡有什麼動靜嗎?」

「已派人通知梅姨了,一旦那裡來了什麼可疑的人,她會立刻稟報我。」

雨點點頭:「晉王吃了兩次虧,不會不反擊,我有預感他近期會有所行動,還要讓錦瑟和梅姨一定多多留意。」

「你放心,此事我當儘力為之。」

雨道:「你也要當心,千萬不可被人發現,皇上或許不會介意你的出身,但一定介意你牽涉到奪嫡中來。」

芮青顏笑了笑:「不牽涉進來,怎能走得進去?不過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心中有數,不會直接與他們接觸的。」

雨抬眼看著她:「七夕那日,我在衛府見到趙霆了。」

芮青顏眼皮微微一跳,卻面不改色地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雨繼續問道:「你與他曾經相熟,覺得他為人如何?」

芮青顏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說:「聞人小姐為何突然提到他?」

「近來京城裡還有比他更熱門的人嗎?連衛府的宴席都請了他,我遲早都是要打聽的。」

芮青顏閉上眼睛,半晌后才道:「他並非心思純良之人,且功利心極重,聞人小姐若想他能為你所用,許以重利即可,但不能完全信任與他,需掂量而行。」

雨詫異地看著她,由於太過震驚,半晌都未能說出話,她怎樣也沒想到芮青顏對霆的評價竟會是如此,沉默過後,雨望著她說:「你是從何而知的?」

芮青顏微微笑了笑:「你不是向我打聽他嗎?我自然實話實說了,我與他相識半年多,這些識人的基本還是能判斷出來的。」

「何以見得?」

芮青顏緩緩睜開眼:「趙霆本性不壞,他只是在底層掙扎了太長的時間,所以才比別人更加不擇手段地珍惜機會。說到底,我和他是一類人,只是目的不同,方式不同罷了。」

雨恍惚地想起來聞人詣曾說過的話,喃喃低道:「你會覺得……他可怕嗎?

芮青顏笑了起來:「聞人小姐會覺得我可怕嗎?或者說,聞人小姐從未覺得自己可怕嗎?」

雨沉默地看著她,無言以對,沉默了半晌才說:「晉王府上這個清理池塘的下人至關重要,請錦瑟務必想辦法接近他,他雖然看似地位低下,但必定是晉王的心腹,要小心謹慎應對。」

芮青顏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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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黃河水患,冀州之地受災嚴重,百姓家園被洪水毀去,死傷無數,大量難民流離失所,紛紛逃往京城,朝堂之上,關於是否開城門接納災民的意見分成了兩派,爭論不休。

晉王堅決不同意放災民進京,災民人數眾多,無法一一核實身份,萬一有刺客混入其中,則直接威脅到皇上的安危。而安王則認為災民此刻亟需朝廷的撫慰,若不讓他們進城,恐會失去民心。幾番爭論下來,皇上最終決定由戶部撥款,在京郊搭建災民營,驍騎營派兵嚴守,京兆尹負責清點災民人數,一一記錄在案。

災民聚集地內雖然每日有朝廷的補給,但葯、鹽、米、菜、布等必需品仍然供不應求,有不法商販趁機大發難民財,以高於市價數十倍的價格將這些必需品出售給他們,皇上得知后十分震怒,下令徹查,大理寺查了幾日,揪出了幕後指使之人,竟然是官商童嵬。童嵬之所以被稱為官商,是因為他和朝廷的關係極深,據傳,他的母親和皇后的娘家是遠親,有了這層關係的庇佑,他生意做得極大,最主要的營生便是鹽、鐵、火藥等朝廷壟斷之物,也正因如此,他是安王在錢財方面的最大支持者。

李泓皺著眉,低聲道:「本王看了大理寺的供詞,對童嵬極是不利,你可有什麼好的方法?」

雨想了想:「此事來得如此突然,定是蓄謀已久,殿下之前可有什麼察覺嗎?」

李泓搖了搖頭:「本王知道晉王絕不會善罷甘休,已經盡量小心謹慎,也多次提點手下人注意提防,此次水患本是天災,故而也未曾多想,然而現在想來,從一開始他在朝堂之上和本王唱反調就是有意為之,如今在父皇眼裡,只怕會認為本王堅持接納災民就是為了發不義之財。本王倒也罷了,童嵬家和母后外家是有些親戚的,本王只擔心母后在宮中的日子難過。」

雨問道:「童嵬對此事當真毫不知情嗎?」

「這點本王可以確信,他一向小心謹慎,絕不會惹這樣的麻煩,他是被手下的人陷害了,本王已經派人查過,貨物確實出自童嵬的貨艙,但當事之人已經『畏罪自裁』,死無對證了。」

「如此,此事的確棘手,」雨沉吟了片刻,抬頭道,「不過我自當為殿下分憂,容我先打探幾日,想出對策。」

李泓略一點頭:「有你這句話,本王安心許多。」

雨笑了笑:「殿下過譽了,這是我分內之事。」

李泓頓了頓,溫和地笑著說:「你姐姐生產在即,有空多來府上看看她。」

雨微笑地看了他半晌,點頭道:「好。」

李泓看著她的神情,微微蹙眉,欲言又止,雨卻已經不著痕迹地岔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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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民營佔據了京郊很大一片地方,由工部監工,在最短的時間內搭建出了許多簡易的房子供災民們居住,這裡離龍雲寺不遠,僧人每日都來施粥,雨去龍雲寺上香之後,跟著施粥的僧人一起來到這裡,看見門口把守著的驍騎營侍衛,便走上前問道:「請問衛副參領在么?」

衛晟接到通報后,匆匆迎出門,一臉的驚訝:「聞人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去龍雲寺上香,聽說師傅要來施粥,就想來幫幫手。」

衛晟請雨到臨時搭建的處所里坐下,泡了杯茶,笑著說:「你還是別進去了,這麼多災民都集中在這裡,魚龍混雜,實在不安全,你看我,每天各種事情要處理,比巡防的時候忙了百倍,自被派到這裡來之後,我還沒回過家呢。」

雨笑道:「這裡就好像一座小城池,治理城池自然比巡邏宮防要複雜多了,皇上派這樣的差事給你,這是好事。」

衛晟無奈地聳聳肩:「反正硬著頭皮上吧。」

雨問道:「聽說前些日子這裡抓了些不法商販,可有這回事么?」

「怎麼沒有?人就是我抓住的,太黑心了,平日里就高價賣鹽和肉、菜,上回一個孩子水土不服,高燒不止,營里的軍醫看了給開了方子讓他們照著去抓藥,不過都是些常見的藥材罷了,他竟向那家人要二十兩,不給錢就堅決不給抓藥,那父親為了救孩子,偷了我們營里的鐵器要去賣,被我們的人發現了,這才知道了這麼回事。」

「災民營里所有的貨物都由同一家提供嗎?」

衛晟點點頭:「是的,貨物都是童記的,災民不能輕易離開災民營,所有物品都是定點採辦,童記會在當地雇百姓送進來,童記被查了之後,現在運往災民營的貨物都是由戶部親辦的。」

門外一陣嘈雜之聲,衛晟探頭看了看:「差不多到送貨的時辰了。」

話音未落,只聽門口有人在罵道:「你這老東西究竟有沒有力氣?推個車子還能推翻?不能幹活趁早滾蛋!」

一個蒼老的聲音唯唯諾諾地哀求道:「官爺恕罪,腳下一個石子沒看見,滑了一下,小人這就收拾好。」

雨呆了半晌,霍地站起,推開門看去,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老漢正半跪在地上收拾貨物,身旁是倒在地上的推車,顯得狼狽極了,他佝僂著背,看起來身材有些單薄,雨的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他也不過才四十岀頭而已,本是正當壯年的年紀,看起來卻像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一般。

雨走上前去,一邊蹲下身幫父親撿著貨物,一邊對那個喝斥父親的軍官說道:「您家中沒有老人嗎?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會願意一把年紀了還要出來做苦力,不過一時不當心而已,值得您這樣斥責於他嗎?」

那軍官惱羞成怒地說:「哪裡來的黃毛丫頭?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衛晟板著臉道:「這是護國公府的二小姐,你講話給我注意點!」

軍官大吃一驚,又是道歉,又是賠罪,雨也不搭理他,默默幫父親收拾好了東西,父親重新推著車,沖雨笑了笑:「多謝小姐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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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化雨(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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