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陪伴
頭一次到吳王別院做客,榮箏還有些拘束。加上她和吳王妃又不熟,對這個在記憶里要當皇后的人多少有些忌憚。
好不容易捱到用了飯,榮箏就借口女兒要回去為由匆匆告辭。
吳王妃十分熱絡道:「瑄大奶奶沒事的時候來我們這裡串門。眼瞅著天氣就熱了,我們這裡涼快,你帶了小姐來避暑也正好。」
「王妃還要在京城呆一段時間么?」
吳王妃笑道:「我還在養病了,再加上太妃的生辰不遠了。可能要呆一段時間吧。興許過了秋天再走也說不定。」
榮箏把之前的事聯繫起來,心裡一跳,她沒敢往深處想。
從吳王別院回來后,沐瑄就和榮箏說要好好的休息兩天,盡一盡做父親,做丈夫的職責。這事榮箏當然喜歡,如今女兒見著她爹爹還要躲,還要哭,希望能早些改過來。
第二日沐瑄早起練了劍回來,榮箏已經起來了。她替沐瑄換了家常穿的衣裳。沐瑄和榮箏道:「我去瞧瞧沅姐兒。」
「她還在睡呢,你別吵醒她。不然她的脾氣一上來誰都哄不住。」
沐瑄笑道:「無妨,我只是去看看。不叫她。」
沐瑄走到隔壁的屋子,奶娘守在沅姐兒的小床邊,小床上懸著紗帳,沅姐兒還睡得十分的香甜。
奶娘突然見沐瑄進來了,驚訝得手裡的扇子都掉了下來,忙起身要行禮。
沐瑄擺擺手說:「你下去吧,我守著就成。」
奶娘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沅姐兒,這才退下。
沐瑄將帳子拉開了一條縫,朝裡面張望了一眼,小小的人兒閉著雙眼,也不知在做什麼美夢。側躺著,手指放在了嘴裡。
興許是沅姐兒睡得淺,像是能感覺到身旁有人,突然就睜開了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來轉去,瞧清楚了跟前的人,立馬嘴巴一咧,張口大哭起來。
沐瑄耐著性子,柔聲哄道:「妞妞別哭,爹爹來給你穿衣裳,服侍你起床啊。」說著就伸手想要將女兒抱起來,沅姐兒卻拚命的蹬腿想要掙脫她爹爹的擁抱。她見爹爹不肯鬆手,使了一狠招,照著沐瑄的臉上就抓去。
沐瑄猝不及防,幸好沒有鬆手讓沅姐兒掉下去。
「小丫頭你是貓變的不成,動不動就抓撓。爹爹只是想給你換衣裳,我們穿得漂漂亮亮的去找你娘好不好?」
沅姐兒然後就開始扯著嗓子叫「娘,救命!」
沐瑄一頭的汗水,他堂堂一個男兒,能叫敵人聞風喪膽,此刻還真拿一個兩歲的小丫頭沒轍。
奶娘聽見了哭聲忙要進來幫忙,沅姐兒連奶娘也不要,就要娘。
榮箏聽見哭聲止不住,暗叫,沒事去招惹她做什麼,仔細又得一天都不高興。她忙走了過來,見沅姐兒臉哭得通紅,沅姐兒看見了榮箏,忙向她張開了手臂。榮箏哭笑不得的將女兒接了過去,和奶娘倆給沅姐兒換了衣裳。又安撫好了一陣,她的哭聲才小了些。
沐瑄急得滿頭大汗,泄氣道:「看樣子我這輩子的剋星就是她了。」
榮箏笑道:「該,誰讓你去招惹她的。」
「我看她就是屬貓的,剛被她抓過,臉上還有些火辣辣的疼。」
奶娘在旁邊插嘴笑說:「所以這帶孩子就是不男人乾的活。」
沐瑄雖然領教到了女兒的厲害,但他不想就這樣放棄了,等到沅姐兒不哭鬧了,又說要幫忙喂孩子。
沅姐兒的早飯很簡單,熬的粳米粥,兩個小花捲和一碗蛋羹。當然這些她是吃不完的。沐瑄難得蹲下身來,對女兒百般的哄,又不惜和奶娘追著沅姐兒跑了幾間屋子總算是哄得女兒吃了些東西。
浮翠忍不住和榮箏笑說:「我們大爺還真是有這個精力。」
榮箏也笑道:「他願意和孩子親近由著他去吧。別回頭和我喊累,喊苦就成。之前你不是說管事的要見我嗎,你讓他到花廳等著,我這會兒就去見他。」
榮箏撇下了那對父女,帶了浮翠來到了花廳。
邱管事見榮箏來了忙起身給榮箏作揖。
榮箏含笑道:「邱管事別多禮,快請坐!」
邱管事十分的恭謙,含笑著道:「大清早的,倒打擾大奶奶休息了。」
「這都快巳正了,哪裡還有睡覺的。邱管事路上這一趟還算順利吧?」
邱管事說:「路上平平安安的。郡主還讓老奴問候大爺和大奶奶來著。」
「郡主她身子怎樣?」
邱管事道:「郡主還行,不過聽說最近天氣熱,時常去雲台寺那邊住。」
榮箏想郡主和凈塵師太合拍,多個人說話也沒什麼不好的。
「這是奶奶要的文契。」邱管事鄭重的從袖子里掏出兩張疊得好好的紙頁。
浮翠替榮箏接了過來,榮箏仔細看了兩眼,她把杏花巷的那處宅子賣了,也把通許那處的莊子給賣了。確認無誤后看,她向邱管事道了辛苦,將文契暫時交給了浮翠保管。
「今後你就在這邊常住吧,房子我已經替你備好了,你看還有什麼需要的回頭說一聲,我好讓人去準備。」
邱管事給榮箏道了謝。
送走邱管事後,榮箏讓浮翠把文契收了起來。
「回頭大爺要有什麼好問的,你就直說,我和他之間沒那麼多的顧忌。」
浮翠笑道:「這是奶奶的陪嫁,大爺他也管不著。不過奴婢倒好奇,奶奶怎麼想著賣地又賣宅子。這些有錢還不見得能買呢。」
榮箏道:「汴梁那邊住的時候不多,以後要在京城紮下根,我希望能把產業集中一點,抬分散了不好管理。這筆錢我有別的用處。」
院子里傳來了沅姐兒的歡笑聲,榮箏忍不住走到窗下,向外張望了一眼。她驚奇的發現此刻女兒正騎在沐瑄的脖子上。沅姐兒很喜歡這樣,咯咯的笑著,十分的歡快。
浮翠見了這樣的情景也驚詫得不知說什麼好。
榮箏笑道:「到底是父女倆,血脈親情。」她自個兒揭了帘子走了出去。
「君華,你當心點兒,別閃著她的腰了。」
沐瑄回頭笑道:「不怕,我一手扶著她的。」
「走,走!」沅姐兒不喜歡停著不動,一個勁的催著她爹爹。
沐瑄是榮箏兩世以來見到過第一個願意放下一切身段陪孩子玩的,更何況還是個女兒。孩子的歡笑聲給有些寂靜的院子增添了幾分熱鬧。
沐瑄陪著沅姐兒玩耍了一上午,沅姐兒就纏上了她爹爹,不管她爹爹走到哪都要跟著,片刻不離。好不容易將女兒哄睡了,沐瑄累得骨頭都要散架了。他往床上一倒,四仰八叉的仰躺在床上,再也不想起來。
「要睡覺也不好好躺著。」榮箏走了來,見沐瑄如此不免嘟噥了一句。
「我是一點也不想動了。原來小孩子的精力這樣旺盛,才一上午我就累得跟狗似得。」
榮箏笑道:「你這才陪她玩了一上午,你不想想這兩年多來我是怎麼過來的。」
沐瑄捉住了榮箏的胳膊笑道:「我能體會你的不容易。以後盡量多幫你分擔一點。」
「多謝了。你還有外面的事呢,總不能一直泡在內宅吧。你累了要睡就好的好的睡吧。」
「那你陪我一道睡。」沐瑄拉了拉榮箏。
榮箏紅著臉說:「大白天睡在一處做什麼。我不困,你睡吧。」
沐瑄就歪在枕頭上打量著榮箏,他的娘子雖然不是絕頂的美人,但清麗可佳。加上這幾年裡身子漸漸張開了,又添了孩子,比起少女時的榮箏更添了一份動人的風韻。越看越動人,最後他忍不住伸手來摸了摸榮箏的脖子,只覺得十分的細膩光潔。
榮箏縮了一下身子,笑道:「怪癢的,你安心的睡吧。」
沐瑄尊重榮箏的意思,只好罷了手。榮箏去取了針線來,和沐瑄道:「我做會兒針線陪陪你。你要睡就睡吧,仔細一會兒沅姐兒醒來又找你了。」
沐瑄枕著手,朝榮箏手上看了一眼,見茶杯大小的綉綳上綳著一塊褐色的綢緞,笑問:「你做的是什麼?」
榮箏只顧著埋頭繡花,頭也沒抬的回答說:「回頭你就知道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外面也靜悄悄的一片。丫鬟們沒有差事都去偷懶睡午覺去了。屋裡更是落針可聞。
沐瑄瞅著榮箏瞧,就像怎麼也看不夠似得。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多年前的一幕,那時候榮箏還沒走進他的心裡。榮箏在棠梨書齋盯著那府仕女圖瞧,陽光灑了一半在她的身上。那時候他便覺得歲月靜好。
轉眼間這些年過去了,他們雖然可以長久的在一處了,卻聚少離多。他很少陪在她的身畔。在西北的這三年多以來,他午夜夢回時,總是回想起和榮箏一起的點點滴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是冷漠的一個人,甚至在人前也不大愛笑,那是他們不知道,他把所有的溫柔都留給了跟前這個女人。
沐瑄越看榮箏越模糊,後來睡意襲來,他終於抗不住,重重的合上了眼睛。
「君華……」榮箏溫柔的喊了一聲,抬頭看時,只見沐瑄已經睡了。可是他睡得並不安詳,微微的蹙著眉頭,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將他的眉頭撫平。
她柔嫩的手輕輕的撫過他的眉頭,又劃過了他的臉龐,摸了一下他的鼻子,指腹在嘴唇上輕輕的掃過。
她早就知道她的夫君是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這些年在外餐風飲露,將他的稚嫩磨去了不少,越發的沉穩起來。
他走的這些年,她將家裡的事一肩抗了起來。她不想讓他在外操心,每天盼的就是他能平安回來。
如今他真的回來了,再也不會離她和女兒遠去。
榮箏握住了他那張微微帶繭的手,不禁浮出了微笑。跟前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時候走進她心裡的?是遙隔幾千里的相思?是他低頭看書時的專註?是當初揭下蓋頭時的他對她的微笑?是當初她深陷城隍廟時他突然出現?還是最初在普慈寺躲雨時的匆匆一瞥?連榮箏自己都答不上來。
肖王氏走了來,在外面值守的梅芬沖肖王氏擺擺手。
肖王氏隔著帘子看了一回,卻見榮箏坐在床榻前,手裡拿著扇子正替沐瑄輕輕的搖著。心道原來奶奶沒有睡。
肖王氏輕嗽了一聲。榮箏忙回頭去,見帘子晃動。她這才放下了扇子,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肖王氏陪笑道:「老奴打擾奶奶了。」
「沒事,我們去隔壁說話吧。」又吩咐梅芬好生聽著屋裡的動靜。
兩人來到西面的屋子裡,肖王氏這才放心大膽的向榮箏稟報。
「恭喜奶奶,榮老爺升遷了。」
榮箏也是一喜,忙問:「哦,升了什麼官?」
肖王氏細想了一下才回答:「聽說是個四品的京官,具體的什麼官職老奴給忘了。不過聽說要奶奶幫忙打探一下京城哪裡有合適的宅子,可能過了中元節,太太就會帶著五小姐來京。」
「舉家赴任啊?」
肖王氏點點頭。
和前世一樣,馬氏帶著榮笙最終來了京城。
「我知道了。這話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肖王氏笑道:「是剪刀衚衕來的人告訴的。」
榮箏以為這一輩子都可以不用看見馬氏和榮笙了,可事實告訴她是不可能的。終究她還得面對她們,這以後都在京城住著,來往肯定是少不了的。她心裡覺得膈應得慌。不行,她得寫信問問她爹到底是什麼意思。
榮箏端了茶,讓肖王氏下去了,但是肖王氏似乎還有話要說,她蹙眉問道:「奶娘還有事嗎?」
肖王氏陪笑道:「老奴再多一句嘴,奶奶別嫌煩。聽說杜家的人也打算要上京來,還準備和太太他們作伴一起來。」
杜鴻?這個人倒許久沒聽說過了,榮箏對杜鴻沒什麼興趣,嘴巴一撇,淡然的問道:「他們來做什麼?」
肖王氏道:「聽說是為明年的春闈來的。」
春闈?榮箏努力的回憶了下,杜鴻當初中了案首,後來又參加鄉試,也是榜上有名。不過在她的記憶里杜鴻就一直只是個舉人而已,始終沒有再進一步,也就是說在她三十歲以前,杜鴻是考不上進士的。
想到這裡,榮箏微微一笑,輕輕搖搖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