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爭食
他們進入了一條山谷,谷口狹小,裡邊卻比較寬敞,兩側崖壁陡峭,難以攀爬。田中廣志很不喜歡這個地方,這裡地勢兇險,給人以危機感。別人都是興奮地往前沖,唯獨他與麻生太一慢騰騰落在後面。他倆警惕注視著四周,敵人隨時會出現。
前方的人群突然停止了前進,堵塞在了山谷中,並且起了騷動。田中廣志聽他們說,前邊是條死路。入口窄小,裡邊寬大,出入口只有一個,峭壁懸崖,田中廣志覺得他們進入了一隻口袋,不詳之感陡然上升,他和麻生太一自覺地站到了靠近入口的通風處。
一側峭壁頂端出現了數十個人影,想必是那些所謂發糧的人。田中廣志想要看清楚他們,這時,一隻深色布袋被拋入了人群中。田中廣志驚愕於猜想他們扔下的是什麼,人群本已經起了騷動,現在更是有人發出了嚎叫,前面有人在喊「米」。他們扔下的是一袋米?田中廣志看到所有人朝著米袋墜下的地方擠,想要分得一杯,哪怕是搶到一粒也好。接著,又有隻沉重的布袋被扔下了,人群又朝著它涌動,叫喊與死傷立刻顯現。
看著人們的瘋狂,田中廣志覺得害怕,峭壁上的人故意這樣做的,為的是觀看他們爭搶食物的好戲。麻生太一已經藏入了峭壁的陰影中,他握住槍,緊盯懸崖頂上的人,等待時機。田中廣志壓住他們的槍管,現在不能動手。
懸崖頂上有個少女發出笑聲,活像觀看了一幕喜劇。她作了幾個動作,又有幾袋米被扔了下去。人群的爭搶更激烈了,某些人因為同時見到有幾袋米落下,而不知該先搶哪一袋好,站在原地茫然無措,或者左右奔跑,他們滑稽的模樣惹得上邊的人發出大笑。
「看清楚了,是他們嗎?」麻生太一死盯著懸崖頂上的人群問,他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血洗東京的那幫兇徒。
由於距離遠,視線高,田中廣志無法斷定,麻生太一這個神槍手都看不清,更別提他了。「那個女孩似乎是倪雲杉。」田中廣志不確定地說。
「是嗎?」麻生太一說著舉起了槍。
「等等,麻生!」田中廣志急忙壓下槍口,「麻生,我相信你能打中,可你確定子彈能打死他們嗎?即使人類的武器有效,你也只能殺死其中一個而已,然後這裡的所有人都會死。你要想清楚。」
麻生太一將田中廣志的手從槍口上掰開,他堅定地一字一句地說:「我既然走上這條路,就已經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也不會在乎別人的性命。你在乎,就離我遠點。即使只能殺一個,我也要殺。這些玩弄人類生命的傢伙死一個少一個,死他們一個,能讓上千上萬人活,我麻生太一拼了這條命也值!」
「不是這樣的,麻生!」田中廣志再次捂住槍口,「我並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只是這樣犧牲太不值。就算拚命,以命相抵,也要抵住對方要害。既然只能開一次槍,為什麼不殺他們的頭目?你知道現在誰是頭目嗎?」
他這樣一說,麻生太一起了猶豫。
「你們要是再猶豫下去,他們就會發現你們,到時依然誰也活不了。」忽然間,傳出一個聲音。田中廣志和麻生太一驚住了,有人在對他們說話,可左右張望,卻沒有特別的人。
麻生太一以眼神示意,並調轉了槍口方向。他發現了那個人——遠處,人群間隙中,有一位紅衣青年正看著他們。
「你是誰?」麻生太一輕聲問,他相信對方聽得到。
這個神秘人物似乎總是跟著他們,但他時遠時近,非敵非友,不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他不是人——這是麻生太一和田中廣志對他的唯一正確判斷。
紅衣青年的聲音再次傳來,這種聲音可以忽略距離,只讓他們兩人聽見。「上邊有二十七人,但非人類的只有三位。少女、獨臂的少年,還有金髮女郎。」紅衣青年說,「如果他們對你完全沒有防備,你的槍又夠准,可以幹掉他們中的一個;再如果,你的動作夠快,還能再幹掉一個;不過第三個無論如何都會殺了你,而你沒有機會殺他。」
「殺兩個不僅夠本,還有得賺。如果你願意協助,我可能把他們全乾掉。」麻生太一說。不過他不指望非人類的東西會與自己合作。
對方笑了起來,「人類果然有了一點兒本事就自大。連我自己也無法保證能同時對付他們三個。我為什麼要協助你?而且你一個也殺不了,因為他們已有警覺了。」
田中廣志聽完,急忙向懸崖上望去。他們真被注意到,那就死定了。
紅衣青年說:「別緊張,他們對人類沒這麼敏感。他們覺察到的對象是我。」
懸崖頂上,有位金髮的女人在來回踱步,她對谷地中哄搶食物的人類沒有一點兒興趣,她的目光在混亂的人群中搜尋。而另兩位雖對著人類的醜態哈哈大笑,但相信這也只是偽裝,他們的意識是警覺的。
少男少女露出倦意,看煩了類似表演。
少女打了個呵欠,「荒木君,我們玩點別的吧!老是這麼搶來搶去有什麼意思?」
「倪小姐有什麼新玩法?儘管說。」荒木休說。
倪雲杉的少女容顏笑起來永遠那麼好看,「我有個想法,讓他們分為小組,相互撕殺。怎麼也比現在樣這一片混亂看得清楚。」
「最好採取比賽形式。世界盃式的比賽方式怎麼樣?」荒木休補充。
倪雲杉連連贊同,「不錯!不錯!不過小組循環賽就不要了,直接進入淘汰賽。輸的都去死!最後的勝利者……最後的勝利者也去死!但是賜予他們被我們親手殺死的光榮。」
少男少女討論正歡,站在懸崖邊的瓦蓮金娜瞥了他們一眼,只是「哼」了聲。
沒有米袋扔下了,山谷里的人都望著峭壁,乞望上邊的大善人多給些。他們中不少人已頭破血流,不過覺得自己還能再爭搶一次。
「我們要米!我們要吃的!」
山谷里的人一遍遍呼喊,他們在乞求,也在要求。因為處於弱勢,所以只能乞求;因為處於多數,所以敢於要求。
「無知!他們在玩你們,到最後,你們什麼也帶不走,包括自己的命!」麻生太一靠著凹凸不平的石壁,對著人群說。他手裡的槍托上已蒙上了層水氣,他的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猶豫與把握不定時機,消耗著他的體力。
原來他如此緊張。田中廣志以為這個男人已經不會有這種情緒了。
「他們要玩新把戲了。人類,你打算怎麼做?」對面的紅衣青年問。
「求之不得!」麻生太一盯住峭壁頂端的那些傢伙,呼吸粗糙,露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