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秋的午後，太陽透過雲層灑在人身上暖洋洋，街道一排桂樹上稀疏綻出幾朵花，花色嫩黃，微風起處，縷縷幽香。
展顏坐在車裡一直都處在遊離狀態，連司機跟她說話她都沒聽見。
「展小姐，展小姐？」
展顏終於回神，「你說什麼？」
司機問她，「您想去哪裡？」
展顏目光落向車窗外，「左先生沒有跟你說我能去哪裡嗎？」
司機有些吃癟，不知該接什麼話。
展顏覺得現在的自己很討厭，明明是她和左勁之間的事她一直在遷怒外人。
「你隨便找個能停車的位置放我下車就行了。」
司機為難，「展小姐……左先生說了，您身體不好不能一個人出去。」
展顏苦笑，那麼問她想去哪裡有什麼意義呢？她現在出門不是有司機跟著，就是有專人跟著，她還能去哪裡。
「送我去左氏吧。」
司機大大鬆了一口氣，左氏是現在最安全的去處，他不用擔責任。
「展顏？！」喬雨最先看到展顏，大吃一驚，「你現在還用上班啊！」羨慕嫉妒中不敢有恨。因為她們自知已經跟展顏離得太遠，這輩子都追不上，心理上已經接受她比她們強的事實。
展顏笑一笑，「我不上班你養我？」
「嗯，當了左太還會拿人打趣了。」喬雨玩笑。
展顏垂眸，「我的位置還在嗎？」
「在，你辦的是停薪留職所以位置一直留著。」
展顏坐回自己位置，貼滿便簽的顯示器，卷邊的記事本……她翻開，新品發布會新代言人……
「喬雨，那個溫泉項目進行到哪一步？」
喬雨半天才反應過來，「那個早完工八百年了。」
「哦……」她才離開一個來月公司已經翻天覆地，她的人生又何常不是。
「那我，現在可以做點什麼？」
喬雨趴她格子間隔斷檔板上，「左太，您這是下基層來體驗生活么，我們可不敢給你安排工作。」
展顏努力保持笑容，「不要叫我左太，我不是。我喜歡工作，我希望咱們還像以前一樣通力合作。」
喬雨聽出尷尬，站直了身子，「那個，我手上有份文件要再審核一遍，你要是願意幫忙……」
「給我吧。」展顏笑得臉都要僵掉，只想快點進入工作狀態。不光是男人，女人也會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喬雨遞上文件就走開，再傻也感覺到有問題。
果然，展顏到公司不到十分鐘，連喬雨的那份文件還沒打開左勁已經從總裁辦公室下來了。
「跟我走。」左勁突然出現在展顏身邊。
喬雨她們都縮在自己格子間裝沒看見，耳朵卻閑不住，都變成兔子豎起來。
「左總，我現在是上班時間有很多事要做。」展顏自顧翻文件頭也沒抬。
左勁隨手挪了把椅子過來，「你做，我等著。」平靜，聽不出一絲情緒。
展顏一字一句審核文件，左勁真的就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等著。
*oss坐鎮，整個辦公室大氣都不敢出。大家最愛的茶水間也沒人敢走動，甚至連廁所都不敢隨便去。
展顏仔細審核了文件三遍，沒有問題。
「喬雨。」
「到！」喬雨機械起身立正。
展顏抬頭，左勁正看著她，她目光越過他望喬雨，「這文件沒問題，可以拿給項目經理。」
「是，我馬上去。」喬雨如遇大敕。
「還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展顏加問一句，喬雨額上都快冒汗，偷偷瞟了左勁一眼，「沒有沒有，我們都是分工合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不需要幫忙。」喬雨趕緊接了文件快步出去。
其他人都埋頭工作，兩耳不聞身邊事。
左勁等了許久才開口，「事情做完了，可以走了嗎？」
展顏張嘴要拒絕，左勁都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今天是周五，學校會提前放學。你該去接孩子了。」
展顏睜大眼睛，「你，你讓我去接孩子了？」
「妻子在家相夫教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左勁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什麼情緒。
展顏喜出望外，她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過展望。雖然左勁不會虧待展望，可哪有不想孩子的母親。
左勁已經抬步出去，展顏什麼也沒說跟上去。
電梯里，展顏和左勁各站一邊，如同在醫院那天。左勁從光可鑒人的牆面看展顏，幾個月之前，他們也是這樣在電梯，他逼近她警告她自作聰的女人不可愛。那時，他以為她在耍手段引起他的注意。後來才知道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
電梯叮一聲，門開了。左勁還沒反應，展顏已經抬腳出去。左勁怔在那裡，無力一笑，原來世事真有報應，他那時的不屑現在她全還給他。
左勁剛出電梯手機響了，他叫住展顏，「公司項目出了點事，我讓司機送你去接展望。」
展顏沒什麼表情，「你能看我一時，不可能看我一輩子，我想要走，總有走的機會。」
左勁看著她背影一點一點消失視線，無能為力。從未像這樣覺得無力過，即使是知道她心裡有人的那時候，即使她曾經那樣強烈抵觸拒絕他，他都不曾這樣挫敗。
……
「媽媽——」展顏興奮撲進展顏懷裡，「媽媽終於出差回來啦，我好想你。」
原來左勁一直告訴展望，媽媽出差了，所以他才這樣乖乖聽左勁的話。
「嗯，媽媽又出差了，媽媽也想展望。以後，媽媽都不出差了。」
「太好了。媽媽，我們現在是回家嗎？」孩子問她。
「回家？」展顏不知道哪裡是家。
司機見展顏接到孩子遲遲不上車忍不住下車催促，「展小姐，請上車。」
展顏牽緊孩子，「我們回左叔叔那裡，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去那裡玩？」
展望皺皺小眉頭，「左叔叔家是很大很多好玩的，可是，那裡不是展望的家啊。」
「展顏不喜歡左叔叔了嗎？」
展望想了想，搖頭，「不是。展望喜歡左叔叔，可是展望更喜歡媽媽和爸爸。媽媽不是應該和爸爸在一起的嗎？」
展顏眼晴漲得生疼，不讓眼淚掉下來，「你真的……那麼想爸爸？」
展望使勁點頭。
那一刻展顏是動搖的，她太自私了，不管怎麼樣她應該讓展望見一面自己的父親。
「展小姐？」司機還在催促。
展顏抱展望上車，一路無語，展望跟她說話她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答應。
司機安全送母子兩回公寓就算圓滿完甩任務。
展顏才開門。
「回來了！」江樂蓉端了杯紅酒翹著腿坐在沙發，抖一抖腿鞋跟半褪，慵懶又蔑視。
展顏臉色一僵，彎腰下去對展望說，「回房，鎖緊門不管聽到什麼也不要出來。」
展望聽話點頭往樓上跑，展顏聽到關門聲才開口，「左勁不在，你來幹什麼？」
江樂蓉喝一口紅酒，「就是要挑他不在的時候來才行。」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展顏側身讓開門，意思再明顯不過，趕人。
江樂蓉放下酒杯嗤笑著起身，「你還真把自己當女主人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展顏耐心到極限。
江樂蓉抻一抻懶腰，「乾媽身體不好，勁哥好久沒回家了。乾媽讓我來看看勁哥到底在忙什麼。」
「那你應該直接去找他。」
江樂蓉圍著展顏轉一圈，「母親剛過逝就能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和兇手同居。」她靠近展顏壓低聲音，「你真不怕你媽媽從棺材里爬出來找你？」
展顏脊背一涼，「你說什麼？什麼兇手？」
江樂蓉笑著坐回原位，指尖在酒杯上打旋，「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展顏手心都是冷汗，「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樂蓉看著她，「如果我說當時的情況其實是左勁推了你媽媽一把所以你媽媽才摔下樓梯致死，你信嗎？」
展顏臉色煞白，「你跟警察不是這樣說的！」
「我現在需要依靠左家才能生存，何況白正梅是我乾媽，左勁是我心愛的男人，我當然要說對他有利的話。」
展顏不敢相信，害的相信，聲音都顫抖，「你，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還是假的你自己判斷，我可不想被人告作假證。」江樂蓉真的很惡毒，越是藏著掖著含糊不清的答案越是讓人懷疑深刻。
「反正人已經死了，聽不到看不到管不到，你就和左勁開開心心的生活吧。祝你們幸福。」江樂蓉拿上自己包，目的已經達到再待下去撞見左勁回來就糟了。
大門咣一聲被帶上，展顏腿一軟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