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番外：不識

她這樣一走，自然沒有發現，念錦精緻的小臉上，那複雜疑惑的神色。若是那些必須保護他的侍衛，願意為了他捨棄性命那是職責。可這個笨女人，為何也願意為了保護他不顧生死呢？

哼，不過是一些強盜罷了，他才不怕呢！

額間紅蓮閃動，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靜悄悄地朝著緊隨而來幾個匪賊身後靠近。

「啊——」凄厲的尖叫聲響了起來，然而下一秒卻戛然而止。黑暗中閃過蛇尾，堵住了那幾個匪賊的嘴，很快便悄無聲息的死去。

然而很快的，林中又出現了腳步聲，這一次，卻是騎著駿馬的勁裝侍衛。為首之人提馬向前，沉聲開口道：「少主，出來吧，你該回去了。」

隨著為首之人話音一落，一道暗光閃過，不遠處正在艱難小跑著的程錦繡只覺得後頸一痛，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站在樹后的念錦走了出來，嬌小的身影卻顯得格外堅毅，他皺起小眉頭，不滿地開口道：「翼影，誰叫你傷了我的人的？」

「少主，你的身份不能輕易讓人知道。那人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乞丐，跟在你身邊十分不妥。主人很擔心你，少主。」

低沉的男音顯得十分溫和，念錦卻是冷哼了一聲，別過了頭：「他才不會擔心我，他恨不得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兒子！回去就回去，不過，我要先安頓好她！」

指了指不遠處昏迷不醒的程錦繡，這個笨女人既然願意為了他引開敵人，他也得記住這份情。

「少主放心，屬下會安排妥當的。那些山賊已經被屬下盡數斬殺，跟著商隊，此人不會有事的。」

吩咐兩個侍衛上前，將一身男裝打扮的程錦繡攙扶了起來。她被碎石弄暈摔得不輕，臉上也沾染了許多泥土和草屑，一張臉根本就看不清楚模樣。翼影只是淡淡地掃了這人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少主，引誘你離宮，並且派人暗害你的韻貴人，已經被主子奪去了封號當場杖斃。」

「哼！」傲嬌地翻了個白眼，念錦絲毫沒有感動的模樣。那個女人雖然不懷好意，可是他也看的一清二楚，乾脆順理成章出了宮，也好離開那個讓人不喜歡的地方。

外面的世界，比起宮裡好玩多了。至於那個人的擔心，他才不稀罕！

程錦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她摸了摸有些痛的後頸，神色間露出了一絲疑惑。

「怎麼是你們？這是怎麼了？那些土匪呢？念，我們家少爺呢？」

入目的還是那輛熟悉的馬車，然而裡面和她一起的卻並不是念錦，而是那些出賣了他們的人。程錦繡下意識地戒備了起來，擔憂地追問起了念錦的下落。

「那位尊貴的少爺被自家的侍衛救走了，也是這些侍衛趕走了那些山賊。小夥子，臨走之時，那位小公子說你只是半路雇傭來的下人，讓你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其中一個男人解釋了一遍，程錦繡摸了摸身上，卻發現胸口多出了一個錢袋。那是念錦隨身攜帶的，裡面裝的，全是一百兩一張的銀票。

程錦繡嘆息了一聲，神色有些失落。雖然知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可那個並不怎麼乖巧的熊孩子，到底還是在她心上留下了痕迹。這孩子雖然難伺候，對於認可了的人，卻還是很善良的。只希望他回家之後，能夠過的好好的吧。

接下來這一路，倒是相安無事，五日後，程錦繡終於到達了京城。六年後的京城，街巷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只是顯得更加繁華了。看著四周熟悉的一切，她卻有種物是人非之感。

臉上浮現出迷茫之色，現在的她，到底要怎麼辦呢？去鎮國公府？恐怕會直接被趕出去吧！她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原來的那些親人，也不知道現在是如何模樣。

隨波逐流地走著，程錦繡卻驀地發現城門口不遠處，竟然有招收宮女的告示！東城金台巷，有內侍招收六歲到十五歲的女童為宮女。程錦繡頓時眼前一亮，是啊，她可以進宮啊！

只要進了宮中，她就能見到子佩，並且打聽清楚消息。就算是別人都認不出來自己，可子佩他一定會知道的！

一顆驚惶不定的心終於安穩下來，有了目標，程錦繡神色也顯得奪目起來。她去了金台巷，果然看到了不少普通人家的女兒在家人的陪伴下排著隊。因為是招收普通的宮女，要求限制並沒有那麼多。程錦繡到了之後才發現，排隊的基本上都是五歲到十歲的女童，她居然是年紀最大的。

聽著四周人的議論，她這才知道，宮中似乎出了什麼大事，死了不少宮女。所以這次才會連十五歲的女子都願意接收，程錦繡品貌端莊，年紀剛好十五歲，可是她沒有戶籍，倒是遇到了一個難題。

不過，程錦繡可不是真正十五歲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從念錦給她的錢袋裡面，拿出了五百兩收買了內侍。那內侍便主動為她偽造了戶籍，讓她成功地入選了。

「小丫頭，進宮之後要謹言慎行，萬萬不能漏了餡。否則的話，到時候公公我可保不住你！」

「多謝公公的忠告，小女記住了。」

傍晚的時候，一群女童和少女在內侍的帶領下，從外城進入了內城，隨後到了她們這輩子都期待仰望不已的皇宮。

「哇，宮裡好大啊！」

「是啊，宮裡也好漂亮，以後我們真的就在這裡生活了嗎？」

女童們驚嘆地小聲議論，充滿了歡喜和期待。然而程錦繡卻是暗中搖了搖頭，女童們想的太美好了，這宮女不過是主子們可以隨意打殺的下人，很容易就失去了性命。不過，子佩的後宮只有自己一人，倒是沒有太多的陰暗。

想到這裡，她卻是微微一愣，臉上露出苦笑。六年過去了，她已經不再是她，那麼宮裡的情況是否跟以前一樣，她又怎麼能夠清楚呢？

新來的宮女們都是要經過專門的訓練，再送到宮中的各個崗位上面去的。管事姑姑嚴厲地說了一遍宮規，因為時間晚了，就讓她們先在一處殿內休息適應。

程錦繡卻是悄悄地走了出去，沿著記憶中熟悉的路線，去了芙蓉殿。那裡，是一大片蓮花池塘，以往的這個時候，她和子佩都會在這裡散步和賞景。

如果，子佩還維持著這樣的習慣，那麼，他們就有可能見面重逢。

傍晚時分的夜色正好，荷葉涼亭之中，一襲明黃色的身形對月自酌，背影顯得飄飄欲仙。宮人們恭恭敬敬地守在殿外，誰也不敢上前打擾。

程錦繡這一路走的，可謂是心驚膽戰。宮中戒備森嚴，她一個小宮女，出入都有很大的限制。有些宮殿進去還需要腰牌，如果她還有異能傍身，倒是可以輕鬆避開別人，可現在卻是步步驚心。

若非她運氣好，這一路不知道怎麼的並沒有多少守衛，恐怕早就被抓住拉下去了。就算是冒險，可是為了見到子佩，她這次是豁出去了！

眼看著芙蓉殿就在不遠處，程錦繡頓時鬆了口氣，她悄悄藏身在角落處，卻並不敢進去。因為芙蓉殿的外面，此時此刻正站著不少宮人和守衛。

焦急地等了片刻，她便聽到了腳步聲，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卻見芙蓉殿的門口，緩緩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只有帝王才有資格穿著的明黃色長袍，這一刻，程錦繡幾乎是熱淚眼眶。六年的時間過去了，姬玉也已經是三十而立。然而歲月似乎格外厚待他，除了身體略有些單薄之外，他的面容沒有絲毫的變化。精緻俊美的五官，冷漠的神情，卻似乎比起以往更加淡然了。

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姬玉走過的時候，整個人飛撲了過去。明知道此舉不妥，可她卻等不及了。這段時日以來的驚慌害怕，只有在姬玉身邊，她才能安下心來。

還沒靠近姬玉身邊一半的距離，四周覺察到異動的暗衛便伺機而動，朝著她襲來。

「子佩！子佩，我是綉兒啊！你難道忘了我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唔！」

胸口處傳來一陣刺痛，程錦繡面容上流露出痛苦之色，瘦弱的身子彷彿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從頭到尾，姬玉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高大的身軀冷漠地從她的面前走過。隨身的內侍卻是厭惡輕蔑地啐了一口，冷冷地開口道。

「快把人拖出去！是誰那麼大膽將她放進來的？冒險陛下可是死罪！馬上拖出去杖斃！」

「是，公公！」

兩個太監上前，一左一右將程錦繡拖了起來，朝著暴室的方向走去。暴室是專門處罰宮中犯了罪的宮人，幾乎每個人都是有去無回，死狀凄慘。程錦繡在宮中當過一年的皇后，自然是清楚的。

極度的絕望和悲傷襲來，不知何時，程錦繡已經是淚流滿臉。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落得這樣一個結局。雖然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太過冒險，可是，為什麼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就這樣冷漠無情的忽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