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王著相邀
李紫木從晉王府書房出來,屏風後面,便有一人走了出來。..)
走出來的卻是王妃符氏,她方才一直坐於屏風之後,聽著李紫木與柴榮談話。
柴榮見妻子挺著個大肚子出來,趕緊上前扶住,輕聲埋怨道:「讓你多加休息,你卻是非要來看什麼才子,如今見了,那書生又和常人有何不同?」
符王妃雖是被丈夫埋怨,卻是心中甜蜜,掩嘴笑道:「臣妾觀這位書生,卻是真的是與眾人不同呢。」
李紫木可不就是與眾不同,以今日柴榮的權勢地位,別人見了他,無不是謹遵尊卑之道,執禮甚恭,李紫木卻是沒有這樣的覺悟。雖然行事說話還算恭敬,但是卻並沒有面對上位者時的那種應有的謙卑。
果然,柴榮說道:「書生意氣,恃才傲物也是有的。」
符王妃有由柴榮扶著坐下,輕聲一笑,笑靨如花,說道:「王爺說他恃才傲物,臣妾看來卻是未必。那書生說話不多,但是臣妾卻從他的話里,聽出了對王爺你的恭維之意呢,臣妾見他對王爺,還是頗為恭敬的。」
「恭維倒是有,敬意只怕是未必。你沒見他一口一個『在下』,身為下國使臣,卻是殊無半點臣服之意。本王只是讓他為你寫一首詩詞,他便要出言推脫,他對本王有哪裡有半點敬意?」柴榮說道最後,只覺地越說越惱火,多少年了,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想不到今日被一個無名書生給拒絕。..)剛才李紫木在的時候,他當面沒有發作,如今才發現,自己是在自己女人面前掉了面子,這無名業火就騰了起來。
「王爺不是也曾說過,凡是有真才實學之人,身上總是會有些缺點的嗎?王爺擇其長處而用之,則人才自來,天下歸心么。」符王妃見柴榮動怒,連忙出言勸慰,說道:「其實,臣妾倒是以為那位李先生說得不錯呢。夫妻之間不就是貴在交心嗎,又哪裡需要那些詩詞小道?」
「貞妹說的是。」柴榮經妻子勸慰,怒氣稍緩,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德長得了這麼一個人才,是他荊南之福啊。」
李紫木出了王府書房,跟著下人轉到前廳,一路上回味了一番與柴榮談話的經過,只覺一陣后怕。自己在江陵城中自在慣了,今日對著柴榮,待人說話竟然都都帶著後世的痕迹,雖然對柴榮頗有敬意,但那也僅限於一個後人對於歷史人物的尊敬,並沒有封建社會裡,臣子對於君王的那種臣服之意。好在柴榮胸襟還算寬廣,並沒有與他一般見識。李紫木告誡自己,今後待人接物可要時刻謹慎了,否則,就沒有否則了。
他心裡還微微有些失望。雖然他一直都在怕麻煩、避免麻煩,不願意把自己置身於這亂世的紛爭之中,但是,作為一個男人,又有誰不想證明自己的價值,實現自己的價值。所以他心裡有些失望,失望那傳說中,明君與賢臣相會,然後來演繹一出「隆中對」的橋段沒有出現。
李紫木正在這裡鬱悶,就要隨著王府下人,穿出前廳,卻聽到一個清脆好聽的聲音在身後喊道:「喂,那首詞是你做的么?」
「呃?」李紫木回頭,不知所以,眼前只見一個清新俏麗的少女,正朝自己瞪著眼睛。
「那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鵲橋仙》是你寫的么?」那少女正是符秀,符秀很生氣,原本她聽說寫《鵲橋仙》的那位大才子,今日到晉王府拜訪晉王,所以才急忙忙的從家裡趕了過來,要見一見這位才子長的是個什麼樣子,腦袋殼子是不是要比常人大點兒。她進了前廳就見一個書生跟著王府下人,從後院出來,見了自己只如不見,也不行禮,徑直就從自己身邊過去,無禮之極。但又怕與才子失之交臂,所以才瞪著大眼睛,出聲詢問。
「啊?不是。」李紫木把頭搖地好似撥浪鼓。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對著對面這麼一雙純凈的眼睛,承認自己抄襲。
「哼。」少女輕哼一身,轉身離去。
李紫木立在當地,只覺得摸不著頭腦,只是一聲苦笑。
他也不問那王府下人,這位少女是誰,只是徑自往王府外面走去。
「哈哈,不伐兄,你果然是在晉王府啊。」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說話地是昨日才與李紫木相識的殿中丞王著。王著笑道:「不伐兄,我到驛館去找你,驛館的人說你來了晉王府,我又從驛館到了晉王府,你果然是在這兒啊。」
「成象兄找我何事?」李紫木問道。
王著臉色一怔,一臉疑惑,說道:「我和不伐兄昨日不是約定,今日同去聽香閣嗎?不伐兄忘記了?」
「哦,哦,確實有這事兒。你瞧我這記性,成象兄還請見諒。」李紫木以手扶額,恍然大悟。昨天,王著倒是真的邀過他,不過他以為那隻不過是虛話客套,便沒有放在心上,想不到這王著今天卻真的就急著來尋他。
「無妨,無妨。天色不早了,不伐兄,咱們這便走吧。」王著擺擺手,話沒說完就要拉著李紫木就往外走。
李紫木看了眼天色,雖然下著雨,辨不出時辰,但是天色沒黑,也算不上很晚,於是不解道:「這天色還早,成象兄為何這般急切?」
「不伐兄難道不知?」王著看了他一眼,隨即釋然,說道:「也難怪不伐兄不知道,你不過才來開封數日,自然是不知道聽香閣的規矩。聽香閣的憐兒姑娘只在每月十五黃昏之時,才會親自出來彈一曲琵琶,操一曲琴音,還要清唱一曲。去地晚了,可是要錯過了憐兒姑娘的絕妙佳音啊。」
「即使如此,成象兄且容我同與我一起來的兩個朋友知會一聲。」李紫木開始的時候,聽說是要去青樓,心裡原本還有些惴惴。此時知道只是去聽琴聽曲,心裡的石頭這才落了下來,不過微微的,卻是有些失望。
「就是在門口相候的那兩位壯士?」王著剛才進府的時候,顯然也是看見李信李勇兄弟,催促道:「不伐兄還需快點,可是要長話短說。」
李紫木尋到李信李勇兄弟,把他要去聽香閣的是說了,問他們是否願意同去。他向來是沒有「有難同當,有福獨享」的壞習慣。
李勇聽了,一臉躍躍欲試,顯然是心裡想去,卻拿眼去看李信,要詢問自家兄長的意見。
李信卻是朝他一瞪眼,又抱拳對李紫木說道:「多謝李大人好意,只是驛館的其他幾位大人還需我兄弟護衛,請恕我等不能隨李大人同去。」李信說完,拉了自己的兄弟就走。
李紫木一笑,撇撇嘴。這李信還挺古板的,怪不得二十好幾的熱血青年,臉上青春痘如怪石林立一般。想起這麼一出,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也是凸凹不平啊。
李紫木正在這邊感傷自己的額頭,李信卻是又折返回來,對他說道:「李兄,那些風月場所終究不是什麼正經地方,李兄還是少去為好,免得污了自己清譽。」
李信說完,徑自去了,只留下李紫木一臉尷尬。
「無知武夫,有哪裡會懂這等風雅之事。」王著在一旁,對李信做派早就看地不耐,說道:「不伐兄,不要和這等匹夫一般見識,我們走。」
開封城,蘭桂坊,聽香閣。
聽香閣後院。
胡幾道憑欄而立,雙手捧蕭,簫聲裊裊。
欄外有雨,微有清風,清風徐來,胡幾道衣衫獵獵,髮絲翩翩,俊俏風流,好一副濁世佳公子的風範。
費憐兒尋簫聲而至,駐足不遠處,聽簫聲婉轉,觀才子風流,一時竟有些痴迷。
待得胡幾道把蕭吹完,瀟洒地把竹蕭置於身後,又負手臨望欄外,看著欄外天水潺潺,用低沉深情的嗓音吟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他吟地卻正是那首《鵲橋仙》。
等費憐兒款款走近的時候,正好聽到最後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費憐兒心中一顫,心中越發肯定,眼前這位風神俊朗的男子,便是那寫出這首《鵲橋仙》的才子。
胡幾道覺察到身後有人,轉身一看,卻見費憐兒正痴痴地看著自己,他嘴角一笑,說道:「憐兒姑娘,找在下有事?」
「啊?」費憐兒這才回過神來,臉頰微熱,飛上紅霞,說道:「憐兒聽到簫聲絕妙,所以才會尋簫聲而來,打擾了胡公子的雅興,還請公子見諒。」
「憐兒姑娘哪裡話。在下頗是喜好音律,見這裡景色絕佳,是以忍不住吹湊了一曲。」胡幾道衣袖一揮,指了指欄外雨水潺潺,亭台樓閣雨中朦朦,說不出的風流瀟洒,說道:「憐兒姑娘不嫌在下吹湊地粗鄙,也算得上是幾道的知音了。」
吹了一曲蕭,就得了一位絕代佳人作為紅顏知己,這買賣做地著實不虧。
費憐兒卻是心中歡喜,臉上紅暈更甚,掩嘴輕笑一聲,轉過身去,看著欄外雨水,說不出的風華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