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先受我三掌
看著就像是熟睡的涼溪,東陽帝君的心裡萬般複雜。
想不到,他會以秋白的身分,照顧了她這麼多年。
當她還是一個嬰孩的時候,自己親手喂她吃牛乳,吃米粥。
到後來她大一些,自己教她走路,教她說話。
可以說,涼溪是他一手帶大的。
當年的呀呀學語,到了後來的跌跌撞撞,直到現在成長為了一個化神期的強者。
如果不是因為當年他所做出的一個錯誤的決定,她身為天之驕女,又何需來受這些罪?
「公主,若是你恢復了記憶,可會恨不能將我碎屍萬斷?」
東陽帝君的神情落寞,眼神里除了懺悔之外,就只有一種近乎於乞求的眸光。
他似乎是在渴盼得到夭白公主的原諒,又或者,是寧願讓她親手來懲罰他,總好過,讓他永遠都活在了悔恨之中。
他不知道涼溪什麼時候會醒來,也不知道當她醒來后,是否恢復了一些當年的記憶。
對他,除了恨,她還會有其它的感覺嗎?
一步錯,步步錯。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因為一己私慾而害得神魔兩界大戰,那麼,這一切的劫難,就都不會發生。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罪人!
哪怕現在他身上的法力回歸,他也重歸天界,當年鑄下的大錯,也終究是無可原諒的。
想要試圖破解了這道結界。
可是想到了現在涼溪的處境,以及那個遁走的銀靈子,東陽帝君的神色,再度凝重了起來。
他很肯定,那個人絕對不是銀靈子。
以法力的強弱來推斷,應該就是左風上神。
只不過,他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
對方是上神,他的級別雖然在對方之上,可問題是自己曾犯過錯,曾上過誅仙台。
這樣的自己,說出來的話,會有幾個人信?
如果是重華帝君說的,倒是有可能會引起天帝的注意。
可自己不過是一介罪仙,何來的威信?
東陽帝君微微抬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這一世,無論如何,都要護得她平安,否則,自己這千年來的經歷,豈非都是白白地浪費了?
沒有讓東陽帝君等太久,重華帝君終於來了。
「走吧,我們先去聊聊。」
東陽帝君沒動,自他蘇醒過來之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守著她。
「你若是再不走,一會兒那個瘋子來了,本君也救不了你。」
東陽帝君的神色微動,自然知道他口中的瘋子到底是何人。
眸光暗了暗,千年前,她的選擇就是那個魔尊,千年後,哪怕是轉世為人,她的選擇,仍然沒有變。
看來,他們之間,就真的是有著宿緣的。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凌雲峰。
看著腳下的皚皚白雪,東陽帝君不禁又想到了之前涼溪在這裡受過的傷。
先是被鳳函所傷,幾乎喪命,再是被銀靈子所傷,也險些就要救不回來了。
看著腳下的這些風景,東陽帝君的心裡,當真是感慨良多。
「既然你也徹底地蘇醒了,就該知道,有些事情,我們必須去做。」
「什麼?」東陽帝君面無表情,這六界的一切,似乎除了涼溪,再不能有其它任何的人,或者事,能引起他的注意。
「當年可是白雲仙子在暗中挑撥於你?」
東陽帝君的眉心微擰了一下,千年前的事情,似乎是很久遠了。
現在想想,又似乎就發生在眼前。
「當時不覺得,現在想想,她的居心,似乎是真的有些問題。」
「白雲仙子不見了。我讓人去南天門查了,並沒有發現她離開天界的記錄。另外,順儀公主也派了不少的仙婢去尋她,可是始終無果。」
「不過是一個小仙女,竟也值得順儀公主親自去關注?」
從他的語氣中,不難聽出對順儀公主的嘲諷和鄙夷。
「白雲仙子在順儀公主身邊侍奉了幾千年,就算是沒有感情,總還是會有一種習慣的。現在我擔心的是,白雲仙子的失蹤,是不是與當初三皇劍被盜有關。」
「你說那個木雲天將?呿!根本就是小人一個。」
重華帝君的眼神微微閃了閃,他對這位木雲天將也沒有什麼好感,可是至少,他還不至於像他這樣,說地這樣直白。
畢竟大家同為神仙,多少還是要留些面子的。
「木雲天將與左風上神是一夥的。之前一點兒痕迹也沒有,如果不是這次三皇劍遺失,本君也不會發現了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東陽帝君哼了一聲,將自己與假銀靈子交手的事情說了一遍。
末了,還不忘有些憤懣道,「我敢肯定,那個人就是左風上神所幻化。我甚至懷疑,當初能將涼溪給打成了重傷的,應該就是他。你別忘了,銀靈子之前與涼溪交過手,不可能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被銀靈子給傷成那樣的。」
說地似乎是有些道理。
「這件事情不急,我們再慢慢查。首先要保證的,還是讓涼溪平安地醒過來。讓她早日晉陞,以達到了飛升的境界。」
「只有她順利地渡過了天劫,方能成功歸位?」
「不錯。只要她能渡過天劫,夭白公主,必然重生。」
魔界,魔宮如意殿外,一名身著藍色裙衫的女子,正單膝跪地,低頭請罪。
「都是屬下無能,不僅不能保護尊后,反而還連累尊后因屬下而傷,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說著,女子的頭垂地更低了。
殿內的藍光泛起,並不十分耀眼,反倒是透著些許的柔和。
從這樣的光束上來看,魔尊的心情,似乎是並不算太差。
「影落,你起來吧。此事怪不得你。如果不是當年本尊將你的魂魄封印,你也不至於成為涼溪的拖累。」
「屬下該死。」
「本尊說了,這不是你的錯。」
停頓了一會兒,魔尊的聲音再起,「嚴格說起來,此事,還是她的劫數,與你無干。既然你和東陽帝君都已經蘇醒了,想必,離她回歸的日子,也不會遠了。」
「尊上?」
「想要順利地渡過飛升之劫,若是不經歷些什麼,又怎麼可能呢?」
殿外的影落沉默了。
直到殿內的藍光再度暗了下來,才看到魔尊高冷俊美的身影,出現在了大殿門口。
影落緩緩抬頭,確認自己看到的就是魔尊之後,眼眶竟然有些濕潤了。
「起來吧。」
魔尊的聲音真正地溫和了下來。
影落起身,額上的一抹藍色的火焰標記,似乎是更為明顯了一些。
如果不是因為她額上的這個印記,那她與棲霞山上流晶的模樣,可謂是一模一樣。
只是,就算是模樣相似,這周身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
只怕,也未必會有人將她錯認為流晶了。
「東陽帝君醒了,有些帳,也該去跟他算一算了。趁著現在涼溪還沒醒,本尊總要讓他受些苦楚的。」
「屬下願跟隨尊上前往。」
「不急。你先去一趟九黎,看看離墨那裡,可有查出什麼線索了。」
「是,尊上。」
魔尊看著影落冰冷的臉龐,一時有些恍惚。
一切似乎是都在朝著他所預料的方向發展。
可是,影落的回歸,又恢復了她以往的冰冷屬性,而東陽帝君,似乎是仍然對夭夭一往情深。
那麼他的夭夭呢?
是否她的回歸,也將是如以往那般,心中只有六界,而沒有他的位置?
大愛無疆?!
這樣的鬼話,他並不相信,也不願意去體會。
他想要的,由始至終就只有一個夭夭,其它的,均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如今,他為了夭白的早日歸位,已經做了太多有違自己原則的事。
只是不知道,如果她醒來之後,對這樣的自己仍然不滿意,那自己又當如何自處?
甩甩頭,心頭的煩燥似乎是越來越濃烈,魔尊突然覺得,自己和凡間的那些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小夥子,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情之一字,果然是害人匪淺。
不過,他就是喜歡!
身形一閃,再現身時,已是要棲霞山上了。
東陽帝君和重華帝君二人都守在了涼溪的寢室外。
兩人倒是悠閑,直接平地起了一座小亭,就在裡面對弈。
魔尊的突然現身,兩人都不曾感到意外。
千年前的事情,總該要有人給出一個交代的。
這次的幕後黑手未曾揪出之前,自然是要先由東陽帝君來承受魔尊的怒火了。
魔尊霸道且張狂地站在了那裡,一言不發,眉梢處那瘮人的寒意,幾乎是能將周圍的氣息,都給冰化。
「你總算來了。涼溪現在昏迷不醒,據我估計,她或許是正在接收一些前世的記憶。她身上的傷,沒有那麼嚴重。」
「所以?」
魔尊冷冰冰的兩個字,直接就讓重華帝君無語了。
難道是他表達地不夠清楚嗎?
如果說涼溪醒來時,已經恢復了全部的記憶,那麼,她還會願意在這個時候看到魔尊嗎?
畢竟,當年,她等於是間接死在了吞天的攻擊下。
「魔音呢?」
重華帝君看了兩眼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對。怎麼魔音沒有跟著他一起回來?
「魔音和影落一起去九黎了。」
重華帝君眨眨眼,「那邊有消息了?」
看著他一臉期待的樣子,魔尊卻十分不給面子地別開了臉,直接選擇了無視。
「是你自行廢掉這一身仙骨仙氣,還是讓本尊來親自幫你?」
魔尊對上了東陽帝君,絲毫不掩飾眸子里的那抹厭惡和痛恨。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初她倒在自己懷裡時,那張蒼白而絕美的臉。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渾蛋在暗中搗鬼,夭夭又怎麼可能會突然殞落?
當初之所以不曾對他下手,不過是看在了涼溪一心維護他的份兒上。
如今,既然他恢復了真身,就再沒有要躲在一個女人身後的道理。
東陽帝君自嘲一笑,魔尊對他的厭惡,他早就料到了。
無論如何,當年的事情,的確是他的錯。
起身,卻被重華帝君所攔。
「不可!」
東陽帝君笑笑,伸手撣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當年如果不是我私心所致,又豈會發生那樣的悲劇?」
話落,抬頭看向了魔尊,「若是此刻公主已回歸天界,我自然是無話可說,一切任由你和公主處置。只是現在公主不曾歸位,所以,抱歉,我不能廢了這一身的仙骨。不過,我情願先受你三掌。」
不料,魔尊卻是輕蔑一笑,「你以為本尊的三掌便足以消除你的罪孽?還是說,你以為本尊的三掌,不足以令你喪命?」
東陽帝君此時倒是十分淡定,「非也。我的罪孽,豈是三掌便可消除的?你魔尊的本事,我亦是十分明了。我情願先受你三掌,只要我不死,即可。待它日公主回歸天位,我當再親自謝罪。屆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