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薛蟠篇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夏金桂只是見勢不妙,甚至不曾探聽到多少實情,就動了「早走早省心」的念頭。
夏金桂嫁妝十分豐厚,十幾萬兩銀子總是沒跑的。薛蟠若真是出家,夏金桂必會離了薛家再嫁。
憑她的姿色和嫁妝,不愁下家。只是這位被寡母百般溺愛長大的嬌女向來果斷,打定主意就立即著手行事,卻沒想到箱子一間屋子還沒收拾出來,大爺便安然歸來。
夏金桂聽到消息已是氣悶之極:今天上午剛剛吃到了大爺隨手一擲,此刻也沒有膽氣上前討個說法。
寶蟾則一直守著她家~奶~奶,見她家大~奶~奶臉色難看得驚人,自然一聲都不敢言語。
此時替無憂傳話的小廝恰好到了院門之外。
跟大~奶~奶打交道都有點怵頭,但大家更怕大爺。大~奶~奶頂死讓大家不痛快,但~大~爺是真能要命。
這小廝心緒漸定,見到寶蟾也打了千兒,隨後便把無憂的話複述了一回。
話音剛落,窗戶里便傳來夏金桂的聲音,「你告訴他,我這就走!」這聲音頗為刺耳。
小廝連忙回去稟報,不一會兒他又回來了,面色略顯詭異,「大~爺~說了,走也不急於一時。」
就在夏金桂和寶蟾暗中一喜,都覺得大爺興許要服軟,怎料這小廝又道,「天黑出門若是出了事,大爺還得出面……大爺說他嫌麻煩。」
夏金桂主僕又沒了言語:京城入夜之後可是要宵禁的,這個時候除非有公務或是尋大夫,連走在路上都要讓更夫和侍衛盤問……
夏金桂立時冷靜了幾分:大爺這回似乎不同以往,以前二人吵吵鬧鬧實則真心捨不得她,她才能佔得上風。怎料大爺忽然改了性子,她也無所適從了。
小廝偷瞄大~奶~奶的臉色,只覺回去可有得回話了。
第二日夏金桂也不提離府居住,無憂也當她不存在一樣繼續在院中練武,下午則在書房讀書。
晚飯前,寶釵特地尋來,拉著她哥哥對弈——哥哥的棋力果然跟以前一樣臭。只不過寶釵跟無憂纏鬥的時間要遠遠短於癩頭和尚……
如此一個月過去,無憂對鏡瞧去,終於對外表滿意了幾分:再無虛浮貪色模樣,整個人透著股子清爽與精幹。相由心生,此時無憂很容易搏得他人好感。
至於家中管事前來報賬,無憂則一甩手全推給了寶釵:能者多勞嘛。他當賈珍的時候都是完成任務的同時咽氣,更不願意頂著薛蟠的名頭長期生活。
卻說這一日,香菱在寶釵房裡乾嘔,請大夫一瞧,原來香菱竟是有喜了。可把薛姨媽喜得夠嗆,登時就張羅著要擺酒慶祝,被寶釵攔住才就此作罷。
無憂聽說,倒是不奇怪夏金桂為何要除香菱於後快:不僅是長相和性格,還有肚裡的孩子。
不過原著了貌似也提及薛蟠為了夏金桂和寶蟾冷落香菱,不過憑薛蟠那好~色~本性,相信他冷落香菱就此不睡人家,未免太天真。
不管男女,薛家也有了後繼之人。無憂就更沒心理壓力了。唯一有點出人意料的是,夏金桂一直都挺安靜。
無憂特地安排了好幾個人盯著夏金桂主僕:別的不說,下~毒~這主僕倆八成做得出。
卻說無憂修身養性在家中待了足足一個月,薛蟠的狐朋狗友還忍得住,但寶玉則下了帖子要來拜訪。
說起來,與寶玉年紀相仿,又曾經與他相得的那些少年已經逐漸開始領差使做正事,而寶玉除了跟丫頭們廝混,無聊之下也沒幾個能說話的同~性~友人,也就薛蟠經常「無事」,很容易約得來。
寶玉來了,拜見過薛姨媽,跟無憂打過招呼便要去探望寶釵……結果讓無憂攔住了。察覺到寶釵對寶玉並無死心塌地,也無認準了這個人的心思,無憂更直接更沒顧忌了,「寶玉也不小了,姨夫姨媽可對你的婚事有個章程沒有?」
寶玉聞言臉色驟變,婚事就是他的死穴,誰提誰都能挨他的臉色看,「哥哥倒是閑了。」說完抬腳就走。
可把薛姨媽弄個下不來台,等寶玉走後她埋怨起自己的兒子,「你怎麼能這麼不知禮?」
薛蟠本身說話就沒什麼顧忌,脾氣鬧起來真是什麼話都敢往外丟。無憂很喜歡拿薛蟠的脾氣做擋箭牌,「太太,您說寶玉可配得上妹妹?」
寶釵嫁寶玉那是別無選擇:榮府再沒落也是勛貴人家,寶玉也是官宦子弟,薛家這種商戶與榮府結親那是高攀,更別說寶玉性子柔和,在寶釵看來也相對好拿捏一些。
如果可以,薛姨媽寧願女兒也像寶琴一樣嫁給讀書人。
無憂笑了笑,「就說高門權貴家裡的嫡子可瞧得上咱們?」其實高門庶子仔細找找,還是能找個差不多的,但寶釵肯定不甘心,「要麼就去給人家當填房……看看寧府里那二位,還有榮府的大太太,可都是填房,日子過得如何太太也見到了。別說什麼本事才幹,寧府里那位尤大~奶~奶在捉襟見肘時還能操辦好敬老爺的喪事,又能如何?兒子覺著,寶釵給高門大戶做填房,日子未必比得上人家。倒不如尋個品行好家世一般的讀書人,人家金榜題名,妹妹也不負素日誌向。」
雖然這個素日誌向多少帶點諷刺之意,但薛姨媽肯定沒怎麼在意,寶釵聽說也未必有心計較。
無憂既然來了,就儘力做到問心無愧。對寶釵的看法先擱一邊兒,但黛玉寶釵不管哪一個,賈寶玉都配不上。放在現代,寶玉這種男人就適合談戀愛,不適合結婚。
其實寶釵就在裡間坐著,哥哥的話全讓她聽進了耳朵里。雖然聽著有點刺耳,但寶釵知道哥哥說得再在理不過。
無憂也往裡間望了望,至始至終沒什麼太大動靜,便知道他的話沒白說。查抄大觀園,加上無憂阻攔寶玉探望以及那番對寶釵婚事的見解,使得薛姨媽與寶釵齊齊與榮府保持了些距離——王夫人看重寶釵,其中有多少是因為看重寶釵的嫁妝,薛姨媽也並非一點不知。
王夫人和鳳姐兒只以為查抄大觀園一事嚇到了寶釵,於是暫且沒有理會——其實也是榮府此時自顧不暇。
因為賈雨村被御史參了,為了自辯和脫罪,賈雨村只不敢招惹王子騰,卻棄卒保車地把賈政薛蟠全牽扯上了。
賈二老爺身上的案子不必去管,但賈雨村在摺子上說當初他包庇薛蟠,也是因為薛蟠用銀錢半威脅半買通,他才「順水推舟」。
於是就在無憂在家練武的時候,一隊差役上門,拿了京兆尹批下的文書,來請薛蟠到衙門裡坐一坐。
薛姨媽果然又暈了。
寶釵再怎麼沉穩從容也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哥哥被差役帶走,雖然他哥哥始終淡然,但她雙腿發軟,腦子亂得連說話都斷斷續續。
薛府亂七八糟,無憂並不意外。薛蟠能誤殺馮淵還不當成一回事,薛姨媽這個當娘的難辭其咎。馮淵那是一條性命,薛府必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無憂始終順從,跟著差役進了牢房,他往茅草上盤腿一座,又吩咐隔壁道,「大人來了叫我一聲,然後就閉目養神起來。」
薛家有銀子,因此無憂在牢中不僅沒吃虧,反倒頗為自在。等了約莫兩天,京兆尹才匆匆來遲。
薛蟠若非王子騰的外甥,也輪不到京兆尹親自「審問」。
無憂先拱了拱手,又坐回了茅草堆,開口便是,「大人可有愁事?」又忽然往前湊了湊,借著昏黃的油燈端詳了一番才道,「應在大人子嗣之上。大人……只有一個嫡子,自小聰穎,見識不凡,但不知為何就昏睡不醒,求醫問葯數日也不見效果。」無憂就此閉口不言。
京兆尹若非多年養氣,聽完這番話幾乎要跳起來。涉及唯一愛子,京兆尹也要假公濟私,放人還不敢,但找個乾淨點的地方說話真不算什麼。
京兆尹身冒綠光,尤其是頭頂……咳咳,雖然無憂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但也承認這位京兆尹絕對是位好官。既然是好官,那就幫人幫己吧。
至於馮淵那一條命,無憂覺得把薛家事安排好,替薛蟠做主把命還給人家還不夠,至少得再給上足夠的賠償。對薛家而言,能破財免災就是大幸!
從茅草堆換成圈椅,無憂的後座舒服了不少。無憂也不賣關子,一指頭輕點京兆尹的額頭,想了想便道,「令公子可是得了一塊美玉,才忽然昏迷不醒?大人只需問過令公子長隨小廝,把玉還回去便是,若是找不到送玉之人,盡可把玉送到京郊一所破廟之中——廟中有個癩頭和尚的破廟。」
京兆尹聽說急忙家去。隔了一天再見這位大人,果然見他滿面春風。
京兆尹先謝過無憂,「必有厚報。」
無憂擺了擺手,「還請大人秉公斷案。大人可知自己身負功德,才能讓令公子免卻此等殺劫。」
京兆尹神色一凜,旋即深深點了下頭。
一個月後,無憂知道了薛蟠的罪名,過失殺人,按律當判流放,但准贖。
薛家花費數萬銀子,終於讓無憂平安回府。因為有京兆尹照應,他竟是一點苦頭都沒吃。不過無憂無事,但賈雨村不管如何絞盡腦汁為自己脫罪,還是下了大獄。
他為了銀錢和往上爬,造孽太多,別忘了他亂判薛蟠這案子可是他初出茅廬的第一案。可想而知此人膽大後會做出什麼來。
卻說無憂回家沒見夏金桂,一問才知她早已回了娘家。無憂心中一笑,終於可以順理成章地和離了。
狀子遞到京兆尹那裡,這位大人迅速就判了。夏金桂拿到休書二話不說便回了老家。然後半年之內,夏家的鋪子便只剩下原本的一成。
京兆尹知道無憂神異之處,頗有結交之心。一來二去,倒是京兆尹公子有位好友動心,想要迎娶寶釵。
那家人官職不高,卻也有五品。賈政此時也不是五品郎中,而是賦閑在家了。
元春尚在,聖上終歸要給元春點顏面,否則就憑賈雨村下獄還動了刑,作為曾經的靠山賈政光去官都甩不掉麻煩。
不過榮府真正敗落還要在元春薨逝之後,無憂心知自己怕是看不到了。
香菱順利生了個兒子,無憂在迴光返照之際,特地囑咐她,「你父親尋你不得,已然出家……你有心盡可去尋找。你父親俗名甄士隱。」說完又看向寶釵,「你什麼都明白,我也不說了。你成了親,比以前熱乎了點,這就更好了。」
寶釵始終不知道哥哥做了什麼,才讓京兆尹對自家另眼看待。但家裡能支撐到現在,真是……成也哥哥敗也哥哥。此時聽他說了這麼一番話,寶釵淚如泉湧。
薛姨媽早已泣不成聲……
有個厲害的金手指卻沒做什麼大事,無憂覺得很滿意——因為他一點不願意頂著薛蟠的名頭建功立業,名垂青史!
望著再次出現的光屏,他終於鬆了口氣:下一次的任務目標是賈璉……這個真心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