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去年科茲沃爾德（八）

?瑪盯著頭頂陰沉沉的天空。她的意識是清醒的，但渾身每一處都在疼，一時動彈不得。「喬治安娜，喬治安娜？」喬治安娜在她懷裡閉著眼一動不動，不知是嚇昏了還是磕到了頭。

「滴答。」一滴雨落了下來。

真是禍不單行。瑪忍著痛坐起來，試著活動手腳，好在沒有骨折。但是喬治安娜的情況讓她很是頭疼。小天使昏迷不醒，而且左腳看起來似乎?*欽哿恕?br>

瑪往坡上看了一眼，什麼都看不到，兩人滾的太遠了。而且坡上由於有灌木，她暈頭轉向地滾動時能明顯感覺到變了好幾次方向，滾的不是一條直線。她沒法帶著昏迷的喬治安娜走這麼長的路。如果沒有下雨她們大可以等在這裡，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避雨。一共四個男僕，一個受傷了，一個要趕緊去找醫生，一個保護黛西小姐，剩下的那個怎麼還沒找過來？不管怎樣她們不能就這麼躺在地上淋雨，身上還有傷口，這樣在沒有青霉素的年代簡直是找死的節奏。

瑪眯起眼睛四處打量，發現她們運氣非常不錯，一個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木屋。她原來見過一個類似的，專門建在林間為來打獵的人提供歇腳的地方。瑪用腳在地上劃出了一個大大的e&g，以提示她們在這裡，然後用貼身攜帶的小刀砍下兩根灌木的枝，解下脖子上的**，把喬治安娜的左腳固定起來。確定綁好了，瑪把喬治安娜的胳膊搭在她的肩上，艱難地一步步往小屋挪動。平時也就幾分鐘的路程兩人走了兩倍的時間。好在一開始雨不大，頭上還頂著墊子，這才沒有全身淋濕。

瑪把額前被冷汗浸得濕乎乎的一縷頭髮撥開，從窗戶向里打量。小屋裡並沒有人，這讓瑪鬆了口氣。她和喬治安娜看起來就是兩隻沒有爪牙無法反抗的獵物，萬一遇到心懷不軌的人就糟了。

這種給人提供歇腳地方的小屋外面沒有鎖，但是裡面可以鎖上。瑪覺得不放心，又把小木桌抵在門上。大概剛才落馬滾坡已經用完了今天所有的壞運氣，小屋裡竟然還剩了一點木柴，罐子里有一些水。瑪為喬治安娜做加了果肉的果子露那晚見過廚娘生火，按記憶中的方法用火石和打火匣弄了半天，但木頭在雨天有濕氣，怎麼也點不著。

喬治安娜無意識的瑟瑟發抖，雙手冰涼。瑪一咬牙，把貼身的胸衣脫了下來。現在的女裝罩裙領口都很大，可以露出裡面的襯裙，所以沒法不要襯裙只能犧牲胸衣了。兩人只是罩裙濕了一點，貼身的胸衣沒有被淋濕。用胸衣做引子，溫暖的火光終於在木柴上跳躍起來。

瑪脫下喬治安娜微濕的罩裙墊在地上，把她抱在懷裡，兩人窩在壁爐邊。喬治安娜感覺到溫暖，終於不再發抖了。瑪烤了一會兒火身體漸漸暖和起來，後背傷口卻一跳一跳疼的厲害。剛才滾下來的時候，她竭力用後背去蹭障礙物想減速。這個高地較緩的一面坡上有薰衣草，她?*雎淶惱餉奼冉隙福由嫌懈吒叩偷偷墓嗄荊酉哂幸歡u拿でkp耐蛞黃孿掠寫笫蛘哂斜鸕奈o眨上荒艹曬νo隆b旮詹糯┏娜溝氖焙蚍11殖娜掛丫瞬簧倏謐櫻蟊晨隙ㄓ泄脅瀋耍疑絲詘順山松懲痢?br>

瑪擔心傷口發炎。她把自己脫下的罩裙遮住窗戶，把罐子里的水倒到鍋里，煮了很久。先用開水認真洗手，再把襯裙從肩膀脫下來露出後背，稍稍用開水擦洗一下傷口也算是簡單消毒了。沒有乾淨的布條，瑪只好等水稍涼一點，直接用手捧了水往後背上澆。如果這裡有一面鏡子讓瑪看看她後背有多少傷，她一定不會這麼作死。

「啊！」瑪忍不住痛呼了一聲，疼的眼前一陣陣發黑，整個人都劇烈顫抖起來。

「咣當。」門忽然被撞開了。

疼的兩眼發花的瑪一時看不清是誰，一手抓起襯裙掩在胸前，一手拔出小刀藏在身後。

門外的人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沒有走進來也沒有說話，似乎瞬間僵成了一塊石頭。

劇痛稍退，瑪在看清來人的那一刻放鬆下來，把身後藏的小刀拿出來重新□□鞘里。「原來是您。我還以為是壞人。」

達西先生像是被她的話解除了定身魔咒，手一抖，把門重重拍上了。

關門帶起的風讓瑪覺得肩頭涼颼颼的，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是以怎樣一副姿態出現在達西先生面前，血液瞬間衝上了臉頰。顧不上清理傷口，把襯裙直接套了上去。心裡七上八下的。她抓起襯裙的速度不慢，達西先生應該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吧？

瑪安慰了自己半天，還是忍不住懊惱地用裙子捂住了臉。早知道就在****服的時候圍一個屏障了。她真的沒想到上了鎖還擋上桌子還能有人進來。達西先生是把門踹開的嗎？

達西先生也整個人都不好了。

時間回到剛才。

到達打獵的林子。喬治拉著艾爾文先走了，宣布要進行一場男人之間公正的對決。

史密斯先生遺憾地看著喬治的背影，他本想藉此機會和喬治拉近關係，可惜喬治要和艾爾文單獨比賽。小史密斯先生對父親竭力想把妹妹推銷給喬治的行為十分厭煩，對喬治的離開樂見其成。

現在斯托克先生的目標只剩下達西先生一人，自然非常熱情地湊到達西先生身邊。「達西先生，不知您喜歡什麼獵物？這邊沒有太大的動物，但鳥的肉質還是不錯的。可以一會兒帶回去，為午餐添一些野味。」

莫里先生絕不會像斯托克先生一樣去諂媚，但是也不希望把套近乎的機會拱手讓給老對頭。「斯托克先生，您沒有可的女兒可能不太了解，怎麼能讓三位小姐見到那麼血腥的場景呢？她們會受到驚嚇的。」

史密斯先生對斯托克先生也沒什麼好感。他最討厭這些窮得維持不了體面還以貴族後裔自居瞧不起商人的傢伙。「沒錯，我可的小女兒黛西從小受到最得體的教育，每天看到的都是經典的畫作、美麗的珠寶和高雅的書籍，見到鮮血就會昏倒。」

小史密斯先生那次醉酒說了十分不得體的話，什麼純潔的慕。雖然別人不知道他話里指的是黛西小姐，但黛西小姐自己心裡是非常清楚的，回去哭了一天。小史密斯先生一方面覺得愧疚，另一方面也覺得達西先生太過傲慢、不近人情。忍不住道：「達西先生看起來並不覺得淑女應該得到特殊的照顧。」

斯托克先生剛才被老對頭和他不太看得起的富商找到漏洞攻擊了一番，聽到小史密斯先生的話立刻反駁道：「達西先生是我見過最有紳士風度的人，怎麼會不照顧淑女的感受，是我剛才的提議考慮不周。」

史密斯先生瞪了兒子一眼。一開始喬治在介紹達西先生的時候說過他是肯特拉家的恩人，所以史密斯先生雖然沒把主意打到達西先生身上，對達西先生也是很尊重的。後來回到家，敏銳地發現不對的史密斯夫人逼問黛西小姐，他才知道原來女兒心儀的人是達西先生。達西先生雖然有土地又富有，畢竟沒有爵位，比不上有爵位沒有父母兄弟、個性還有點魯莽的喬治，這樣的伯爵正需要一個他這樣會理財的岳父嘛。他擔心喬治知道黛西心儀何人會選擇****之美，和妻子輪番上陣勸說女兒離達西先生遠一點。好在黛西一向聽話，當初讓她去多和羅斯先生說話，她不情願但也沒有拒絕，這次也不例外。再見到達西先生的時候，史密斯先生就覺得要把握好分寸，一方面不能得罪了未來女婿的恩人，另一方面也不能對達西先生態度太親近，免得達西先生以為他有別的意思。「達西先生的妹妹還在那裡，怎麼會不考慮小姐們的感受。約翰，你不是一直期盼著今天嗎？我們也很久沒有比過了，今天比賽看誰打的更多。」

史密斯父子從另一個方向走了。斯托克先生、莫里先生和達西先生一起進了林子。這對老冤家在一起，談笑間自然刀光劍影。達西先生本來就心情不好，被他們吵得頭疼，又不知為何總感覺有點心神不寧。雖然有四位男僕，但其中兩位是史密斯先生帶來的，萬一他們不夠負責或者......

斯托克先生對莫里先生誇耀道：「您一定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椋鳥，羽毛美麗的就像黑白色的彩虹。我慢慢過去，慢慢接近，一**就打中了它。」

莫里先生微微一笑：「哦，我還真的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椋鳥，因為我一般都以知更鳥為獵物。」

「可惜我從沒見過您打到獵物。」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來比一場呢？斯托克先生？」

斯托克先生噎了一下。「這個，我們怎麼能放下尊貴的客人不管自己比賽呢？」

「請不用顧慮到我。」達西先生勒住韁繩。「喬治安娜剛才叮囑我早點回去。您儘管去比賽，恕我失陪了。」

斯托克先生沒了借口，被莫里先生帶著走進樹林更深處。達西先生則調轉馬頭往回走。

瑪和喬治安娜滾的太快，沒看到之後的情景。喬治安娜還拽著鬃毛沒完全鬆開，瑪用盡全力一撲，受驚的馬受到衝擊，差點側倒下去。要不是一個男僕手疾眼快衝上去從側面拽住了馬韁繩，那匹馬說不定就和瑪兩人一起滾下坡了。至少200千克的馬別說直接砸到兩人身上，就?*齠氖焙蚺齙攪艘部贍蓯苤厴恕b暉耆恢懶餃碩嗝蔥以碩愎艘喚佟5鍬砬愕溝牧α刻螅歉銎腿說乃忠幌倫泳屯丫柿恕?br>

四個男僕的分工和瑪料想的有一定出入。不幸被馬踢到的小夥子可能斷了肋骨，需要一個僕人去找醫生。眼看要下雨了，傷者不能隨意移動，但必須有一個人儘快把昏迷的黛西小姐轉移到一個能避雨的地方。想儘快找來醫生必須騎馬去，雙手受傷不能騎馬。但如果瑪和喬治安娜兩人都受了重傷或者昏迷，手上有傷的僕人也沒法把他們帶回來。四個男僕真是愁的要命。這時回來的達西先生在幾個僕人眼中簡直如救世主一樣散發著光芒。

達西先生遠遠看到坡上的情景就覺得不對。聽完僕人敘述經過臉都黑了。立刻讓一個沒受傷的僕人騎馬去找醫生。然後和另一個沒有受傷的僕人一起把動彈不得的男僕放在馬背上慢慢走，再讓他背著黛西小姐，帶著雙手受傷的僕人一起去找個避雨的地方，沿途留下記號。而達西先生自己去找兩位滾下山坡的小姐。

陡坡沒法騎馬，達西先生一邊尋找痕迹一邊往下走。此時烏雲密布，天已經暗下來，滾落痕迹並不是特別明顯，開始滴落的雨點讓它更加模糊了。達西先生有一兩次看到一些灌木上掛著纖維和疑似血跡的暗痕，他完全不敢想象瑪和喬治安娜受了多重的傷，愈發心急如焚，但腳下的步伐還是很小心。達西先生知道萬一他也不慎滑下受傷，就真的沒人去救瑪和喬治安娜了。

還沒走到坡底，達西先生就看到了那個大大的e&g，快要沸騰的憂慮心情稍稍平復下來。這個單詞應該是瑪的手筆，還能找地方避雨證明她們一定沒有生命危險。

顯然最方便的避雨場所就是前面林間的小木屋。達西先生快步走過去，忽然聽到了瑪尖銳的痛呼。達西先生心跳瞬間一滯，握緊獵/**快跑幾步對著緊閉的門就是一腳。然後......

豆大的雨點打在達西先生的身上，他全身已經淋透了，但還筆直筆直地站在門口，如同一座冰冷的沒有生命的雕像。瑪剛才側對著門，她修長優美的脖頸、白皙圓潤的肩、柔軟起伏的曲線......還有看清他的一瞬露出的信賴：「原來是您，我還以為是壞人。」這句話在他耳邊縈繞，揮之不去。

「那，那個。」小屋的門忽然開了，瑪整個人站在門后就露出了半張臉，小聲道：「您先進來吧，外面雨大。」瑪在屋裡羞惱了半天，忽然想起外面還下著大雨，就算是陰錯陽差發生了很尷尬很尷尬讓人恨不得躲起來的事，總不能讓達西先生在外面淋雨吧，他剛才也是好意。一咬牙瑪打開了門。

達西先生沒敢看她，儘管她此時已經穿戴整齊，也沒進去。「您和喬治安娜受傷了嗎？」

瑪第一反應是：「我沒事。」說完覺得不對，沒事剛才為什麼要****服慘叫？連忙補充道：「就是後背有點擦傷。喬治安娜左腳好像骨折了，不知道是受驚還是撞到了頭，現在還沒醒。不過呼吸心跳都很平穩，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反應，應該沒有腦震.....大礙。」

達西先生還是進來了，為了看看昏迷的喬治安娜。

喬治安娜躺在閃爍著火光的壁爐旁，呼吸綿長，溫暖讓她的臉頰微微泛著紅暈，似乎只是在安靜的睡覺。達西先生確認喬治安娜沒有受重傷，就嚮往走去，低聲道：「外面雨勢大，等雨小了，我抱著喬治安娜回去。」

「等一下。」瑪叫住了達西先生。雖然她知道達西先生一定也非常非常尷尬，但出去淋雨太不明智了。就算夏天的雨也是很涼的，達西先生剛才臉色發白，可能是受涼了。萬一轉成肺炎怎麼辦？她結結巴巴地道：「那個，外面雨大。沒有必要因為，這個，我們都知道只是一個，誤會，小小的誤會。恩，您可以在火邊閉眼休息一會兒。」

達西先生從剛才開始第一次正視了她。「誤會？」

「是啊是啊。」瑪猛點頭。「我絕對信任您的人品，這個一時不慎陰錯陽差，但是也沒有別人知道，所以......」

「瑪肯特拉小姐。」

瑪詫異地抬起頭，被達西先生嚇了一跳。她不是第一次見達西先生心情不好，但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此時的達西先生眼神像含著壓抑到極點、馬上就要爆發的**風雨，聲音冷得像不化的冰雪。「很顯然，您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與男士保持正常的距離，也缺乏淑女必要的謹慎。從今天開始您可以試著學習這些了，為了您的未婚夫。」達西先生終於無法再否認，他確實上了瑪，但這份感情是不應有的。他不是瑪心目中正直高尚的紳士，他是個無恥的懦夫，一面為瑪的親近而喜悅，一面為自己想方設法地開脫，拒絕承認自己上了她，以證明這些親近不越軌。這些話，在他最初發現瑪對他的特殊照顧時就該告訴她，但他沒有。從現在開始，就讓瑪徹底遠離他吧。

瑪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難道在達西先生眼中她一直在不知廉恥地試圖接近他？她確實對達西先生格外照顧一些，但礙於男女之防盡量不讓達西先生知道，實在掩藏不住的，例如向法軍出******事件上的幫助，她會把功勞推到喬治頭上。瑪自認臉皮厚，要是當初還需要和克拉克搞好關係的時候，克拉克當眾甩了她一巴掌，她也能照樣笑臉相迎，找機會證明克拉克是兇手報復回來。但達西先生是瑪尊重的親近的人，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她，讓她委屈的眼圈都紅了。「我，我不知道您是這樣想的。我現在知道了。」

達西先生聽瑪的聲音都在顫抖，感覺就像心臟被狠狠攥了一把，但他忍住了，什麼都沒說，轉身走進了雨里。這次瑪沒有再阻攔他。

作者有話要說：達西先生撞見了女主半裸，但是他沒有臉紅心跳沒有一時衝動，而是義正辭嚴地訓斥了女主。我覺得無論我以後寫再多的文也難以找出一個比達西先生更正直的男主了，注孤生的節奏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