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一些後續(二)
?儘管書房的談話還算令人滿意,妹妹要被搶走了還是讓喬治感覺非常不爽。樂—文晚飯之後,喬治拿出三瓶好酒,一定要拉著達西先生喝一杯。借口是現成的。他的酒友——因為好說話每次都被拖來陪喝的查理先生今天在卧室思考人生。他兩天內必須出發去倫敦,是採納姐姐的建議還是爭分奪秒求婚?在卧室里來迴轉了幾十圈,地板都要被磨薄了一層,選擇恐懼症的查理先生還是下不了決心。
以往達西先生甚至不需要找理由,只要給喬治一個冷淡的眼神,喬治就轉而去找查理了。但是今日不同往日,達西先生答應地非常乾脆。
喬治在某些方面有謎一樣的自信,喝酒是個典型的例子。在喬治的設想中,憑藉他正義的立場(?)和不錯的酒量,今天晚上一樓的沙發就是達西先生的歸宿。他是不會幫忙把達西先生抬上樓的。以前的失手(?)早就被喬治忘到了腦後。但是我們都知道,喬治的設想真的只是設想。達西先生不常喝酒,酒量也不能算是很好,但他的理性足夠強大。直到兩瓶酒喝完,他的表情依然平靜,禮儀規範一絲不苟,說話也條理清晰。除了微紅的面頰,沒人能看出他喝了酒。
反觀喬治,喝了一兩杯倒生出來七八種感慨,不覺頻頻舉杯。為什麼達西先生還沒喝醉?喬治終於找到了答案,因為達西先生有兩個腦袋,他用一個喝酒,另一個說話。這是無恥的作弊!飄飄然的喬治覺得自己應該給作弊者一個深刻的教訓。他,喬治肯特拉,在面對兩個腦袋的對手時也絕不會輸。擁有鋼鐵般意志力的小肯特拉伯爵吩咐僕人再取兩瓶酒來。
喬治不知道,在達西先生看來,這是一場公平的對決。因為他在達西先生的視線里也長出了第二個腦袋。不過達西先生非常清楚人是不會有第二個腦袋的。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維已經有一些麻痹了。為了不失禮地對著空氣講話,達西先生專註地盯著喬治的第一個腦袋,這個應該是真的。多虧達西先生的努力,愛瑪進來的時候才不至於看到兩個人岔開90度談話的情景。
喬治的酒量和酒品,愛瑪再清楚不過了。聽他吩咐僕人再拿兩瓶,愛瑪就知道她自詡酒量過人的哥哥已經喝多了。在外應酬喝多那是迫不得已,今天這種情況喝多那叫自討苦吃,自殺式襲擊。愛瑪起身斯文地整了整衣袖,決定讓愚蠢的哥哥學習一個詞——適可而止。
面帶微(殺)笑(氣)的愛瑪走進餐廳,一眼就看到了臉頰微微泛紅看上去分外可口的達西先生,他聽到腳步聲微微仰頭望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愛瑪的錯覺,達西先生的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亮了起來。愛瑪的右手蠢蠢欲動。好可愛,好想摸頭。不不不,不可以。想想喬治看到這一幕會怎樣吧,而且正事還沒做。愛瑪忍痛側過身,以免自己被美色所惑。不過還是沒忍住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瞟了下。咦,為什麼達西先生還是面對著她?
愛瑪試探著往旁邊走了一步。不是錯覺。達西先生跟著她轉了個角度。愛瑪沒忍住,又往回走了兩步,達西先生沒有感覺到愛瑪在調戲他,認認真真地往迴轉了小半圈,看著她,捨不得眨一下眼睛,就像一棵安靜的向日葵。
怎麼,怎麼可以這麼乖。愛瑪的心都要被萌化了。要是在穿越之前有這麼可愛的男朋友,愛瑪一定會按住他的肩膀親一口。其實現在也不是不可以吧。愛瑪不懷好意地上下掃視喝了酒顯得格外軟萌的未婚夫。她覬覦達西先生的美色已久,下午的時候兩人在樓上相遇,並肩下樓的時候,她沒忍住達西先生修長手指的誘惑,偷偷伸手握了一下,達西先生渾身一震,用驚訝而羞澀地看了愛瑪一眼,被摸了一把的那隻手攥成拳,垂下眼睛繼續往前走。愛瑪的思維一陣狂奔。這是......沉默的拒絕?這種罪惡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種玷污了達西先生的清白的感覺?表面上若無其事實際上受到良心拷問的愛瑪不敢再動手了。但是現在,面對喝醉的看起來就很美味而且絕對不會反抗的達西先生,愛瑪準備把自己的良心疊吧疊吧吃掉了。
就在愛瑪認真思考著如何提出把未婚夫護送回去並在途中監守自盜咬一口的時候,被無視的喬治不高興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這不是咳嗽,是正義的鐘聲。可以讓兩個還沒結婚就黏黏糊糊將家人(未婚妻的家人)拋在腦後的人醍醐灌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
「哥哥,你喉嚨不舒服嗎?」沒能佔到便宜的愛瑪不大高興。
喬治秒慫,一陣撕心裂肺地猛咳。「對對對,我喉嚨不舒服。」
哥哥又在賣蠢。愛瑪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蠢得還挺萌。她輕輕拍了拍喬治的後背。「真該在走之前找個人看著你,不然我怎麼能放心。」
喬治忽然安靜了。
愛瑪有點後悔,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離開之類的話題都可能刺激到喬治。「我......」會一直看著你。她想給出安撫和保證。
喬治小聲道:「不要......」
「不要什麼?」愛瑪沒有聽清。
「不要結婚。」喬治都醉成這樣了,依然沒有忘記對婚姻的抗拒。
電石火花間,愛瑪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不能不要,除非你有能說服我的理由。」
這要是放在平時,喬治一定會各種插科打諢矇混過關,喝醉之後的他這些技能都變成了灰色。他委屈地道:「不想說。」
愛瑪板著臉顯得格外地冷酷無情。「必須說。不然從明天開始為你挑選妻子。」
喬治可憐巴巴地道:「我是你哥哥。」
愛瑪絲毫不為所動。「法不容情,不要和法官大人套近乎。」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試圖用親情綁架法官大人的喬治慚愧地低下頭。在馬上就要結婚的危機面前,他投降了。但喬治內心裡還有顧慮,他看了達西先生一眼。這眼看的有點偏。要不是愛瑪一進來就看他偏了十幾度對著空氣說話,還真發現不了他在幹嘛。愛瑪知道就算喝醉了,有些話他在達西先生面前也不好說出來,於是給了他一個單獨陳情的機會。「我送你回房間。」
達西先生看起來沒有失態,但是身體這麼誠實的他估計也喝醉了。愛瑪有點擔心。「你......」
達西先生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我不要緊,可以自己回去。」
愛瑪的良心有點不安。達西先生今天過得並不輕鬆,書房談話和打了一仗無異,晚上還被喬治硬拉著喝酒。把他扔給僕人未免有點厚此薄彼了。「稍微等我片刻可以嗎?」
達西先生點頭,他本來也不會拒絕愛瑪。喝醉了更是有求必應。
喬治一下站了起來。「走吧。」愛瑪連忙扶住他,走了兩步。喬治只是看不清路,沒有喝到無法控制四肢的地步。愛瑪給他一個方向即可。
既然一個人可以搞定,愛瑪就沒叫僕人過來。走出了餐廳之後,為了避免喬治僵硬的大腦靈光一閃把事情混過去,愛瑪表示喬治可以開始申訴了。
喝醉的喬治老老實實湊到愛瑪耳邊。像每個在說秘密的人一樣,儘管旁邊沒有人,他的聲音還是壓成了一條線:「我不想像母親一樣。」
老肯特拉夫人是標準的賢妻良母,和老肯特拉先生感情甚篤。所以她被殺之後老肯特拉先生才會一直活在仇恨之中。愛瑪困惑了片刻,忽然意識到,喬治說的是他的生母。他的生母在他六歲時就去世了,所以愛瑪的調查沒有把她囊括在內。
「不止是母親,母親家族的人都......陷入愛情和發瘋一樣。這和把性命放在刀尖上有什麼區別。可能今天愛,明天就不愛了。家族利益不比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重要。」喬治說的顛三倒四。「其實我還應該有個弟弟。父親和母親家族有利益衝突,父親沒有退讓,母親認為他不愛她了,私下找醫生要墮胎。」
這個年代的墮胎和二十一世紀的墮胎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二十一世紀無痛人流只是個倫理道德問題。現在的墮胎教義不允許,而且醫療水平及其落後,一屍兩命太正常了。愛瑪聽到這裡,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知道結局了。
喬治的聲音更小了,近乎喃喃自語。「我說不定也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