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周一葉青無精打采坐在辦公室,聽大家開會討論。
「糧食還是不夠!我們要趁熱打鐵,我建議要馬上開始下一批!」蔣書記道。
大家意見自然是都同意,可是下一家找誰呢?
「還是去石廠長的鑄鐵廠吧?輕車熟路。」孟礦長建議。
「小葉怎麼看?」周礦長點名。
葉青笑了笑:「我想起一個小……故事。」
「呵呵,小葉說說。」蔣書記也笑。
葉青清清嗓子:「生產隊放羊的姑娘想給心上人織件毛衣,於是就偷偷的拔羊毛……每天一點的慢慢攢起來,白天趕著一大群羊吃草,晚上悄悄地織毛衣……等到還差一隻袖子時候,突然被人發現啦,你們猜為什麼?」
「生產隊那麼多羊,拔點羊毛算啥?誰能知道啊?準是被人給舉報啦!」任大姐評論。
葉青搖頭:「不對!」
「那是咋發現的?」眾人都問。
葉青一本正經:「那姑娘只按住一隻羊拔毛,揪成禿子啦……」
「哈哈哈……」
「凈瞎說!哪有這麼缺心眼的?」
「准又是小葉瞎編的!」
都笑夠了,大家開始低頭琢磨。
蔣書記敲著桌子道:「意思都明白,大家表個態吧,是繼續只跟石廠長那一家合作,還是……」
周礦長拍桌子:「我贊成小葉的,勻著來,不能只拔一家的毛!」
「知道的人越多風險也越大……」孟礦長擔憂。
葉青算算時間,這場著名的/已經開始不短時間,大家都各自保密,誰都以為別人不知道,其實都在悄悄干!
百貨商店的後門大開著,新進的糕點布料不等上櫃檯就賣光了。
木材廠的木料計劃內幾千噸,卻永遠都告訴你沒有,賣光了!
如果不是今年新南市雨災,礦上的職工餓著肚子下井,他們也不會走這一步。
後果當然葉青也知道,和風細雨,不問不逼,不戴帽子,既往不咎……
疼愛子女的父母怎麼會因為孩子吃不飽偷嘴而大發雷霆呢?
大哥大姐都敢犯錯,小弟小妹不抓緊時間有樣學樣,那才叫吃虧!反正孩子多父母一時半會兒也看顧不全。
「這事兒……大家都心知肚明,兄弟單位都在餓肚子,咱們也拉一把唄?」葉青建議。
不想有風險,除了保密外,就是拉著別人下水一起干,知道的人越多反而越安全。
兄弟姐妹一起淘氣,父母知道也不會怎麼樣。當然,像二臭那樣偷嘴不成就砸鍋的壞孩子,受到什麼嚴厲懲罰那也是咎由自取。
會桌上一片沉默,紛紛沉思。都是大風大浪走過來的人,有的還上過戰場,局勢輕重處事原則都有考量,並不比葉青這個先知差。
「我同意!兄弟單位有多少算多少,都拉一把!」
「我贊成!不止光是鐵鍋,瓷器廠,木器廠,搪瓷廠化工廠……都需要我們幫助。」
「沒錯,兄弟姐妹互相幫助,不圖別的,就是讓職工能吃上一口飽飯!」
「就這麼決定!」蔣書記拍板。
時間緊迫,確定好大方向,下面就開始著手準備,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更是駕輕就熟。
「紅薯不要太多,以玉米面雜糧為主。」
「這次還是搞鐵鍋。」
「司機和押車的還是上次那批年輕人,他們表現不錯。」
王大壯他們上次「出差」,每人發了二斤小米和五斤紅薯作獎勵,廠委的人和大家一樣都去食堂改善,誰也沒往自己家拿一斤糧食。
定好出發時間,這次還是蔣書記任大姐葉青跟車,趙礦長和李礦長主動要求跟著去,替下孟周兩位礦長,以後都要輪著去,這是納投名狀的意思……
一切安排妥當,這天晚上,趁著漆黑夜色,礦區後門悄悄打開,三輛大卡車又一次出發了。
半路時候和一礦的四輛大卡不期而遇,兩邊默默閃燈打個招呼,默契拉開距離。
天亮時刻到達一座陌生的縣城,等到廠子開門,蔣書記趙礦長李礦長進去談的。
早晨天涼,車上任大姐蓋著棉被打盹,葉青捂著軍大衣神情恍惚。超過快一周了!怎麼辦?難道真的懷孕了?葉青閉著眼睛想最壞結果,忐忑不安。
蔣書記那邊超乎尋常的順利,快中午時候,一大車鐵鍋裝好。
「這次咱們往北面走遠點,給一礦的兄弟騰出地方,我看他們足足開了四輛大卡車,恐怕是要大幹一場了。」蔣書記交代。
大家紛紛表示沒意見。
又是長途奔波,晚上時候大家在一個小縣城落腳,住到招待所,太累了!
葉青和任大姐一個房間,兩人要了一壺開水,就著吃了幾個孫耳勺特意給他們烙的燒餅,洗漱過顧不上聊天,倒頭就睡。
天蒙蒙亮時候,隊伍繼續出發了。
天光大亮時候,葉青迷迷糊糊下車,見是北方常見的農村布局。
一家家土坯房坐北朝南,低矮的籬笆牆,院子里雞籠豬圈,自留地各種蔬菜瓜果在溫暖秋日裡長得茂盛,碩果累累。
「鐵鍋下鄉啦!」
隨著王大壯熟練地一聲吆喝,新制定的小黑板擺出來,馬上又和頭一次那樣熱火朝天。
「任大姐,你盯著啊,我去村裡頭看看。」葉青說。
任大姐顧不上抬頭:「你去吧!我能行!」一回生兩回熟。
葉青下了車,抬手擋著著陽光,朝村裡的農家院走去。
房子和前窪子村那邊很像,趕了兩天的路,車上也沒有導航儀葉青辨不清方位,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北澤什麼位置。
「有人嗎?家裡有人嗎?」葉青站在門外喊。
不一會兒,從後院出來個大嫂,「你找誰?」
葉青馬上笑臉:「大嫂子,我城裡來的,跟你買點自留地的青菜行不?」
空間里的蔬菜瓜果早就吃光,副食供應縮減成每月一張券,這陣子葉青才恍然發覺自己竟然沒青菜吃了。
習慣了別人的照顧竟成了依賴,這些毛病以後都要慢慢改過來。
大嫂打量葉青幾眼便點頭同意。
「六毛錢一斤,超過五斤加收一斤糧票,你自己裝吧。」
以前城裡人來買過,價錢她們村裡的人都門清。別看自家地里隨便種出來的東西,他們城裡人沒有小本本小票票就吃不到,金貴著呢!俺們稀罕你們城裡的點心花布,你們不也稀罕俺們農村的瓜果青菜?想吃就別嫌貴,公安局的人來買都一分不給便宜呢!
葉青咋舌,真夠貴的!副食店的大白菜才二分錢一斤!算了算了,再貴也得吃啊!
掏出麻袋,葉青就去了自留地。
大冬瓜,長豇豆,小油菜,土豆圓茄子……
葉青一邊摘一邊嘀咕,這個能放四五天,要留到最後吃,這個能放兩三天,下頓再吃,這個放不住,我走了你明天就吃……猛地停住:「混蛋!老娘有空間!想放多久就放多久!」
不再胡思亂想,葉青手快腳快,撿著維生素含量高的青菜大把大把往麻袋裝,她可不想再吃營養藥片了。
沒有稱重前葉青不能往空間收,她怕偷雞摸狗的行為惹怒老天爺,再收回對自己的優待。
「大嫂子!稱重吧!」葉青拎著一□□袋青菜喊。
大嫂子眉開眼笑,拿出扁擔壓上石塊估算重量,這是農家的土稱,石頭一早在生產隊稱過,每塊多少斤都有數。
「總共三十七斤!二十二塊零兩毛錢,七斤四兩糧票!」
這賬算的!精準飛快!
葉青見石塊磨得溜光水滑,顯然是用慣的,應該沒有挨坑,認命掏出錢和糧票。
給完錢葉青沒走,還站在原地。
「大嫂子,尼龍襪你要不?還有毛巾枕巾香皂肥皂?都是城裡花工業券買的呢!」
葉青又掏出東西展示。
大嫂子果然被吸引住,如今嫁閨女娶媳婦都講究幾尺布幾雙襪,一個盆幾條腿……這些花工業券的東西農村人可不好買。
「咋賣呢?」大嫂子問。
葉青笑眯眯盯著剛遞給她的一沓子錢報價,心想你賣得貴我也不手軟。
大嫂子手裡的錢還沒捂熱,說啥也捨不得。
「要不再讓你裝一麻袋青菜?還是這個斤數?」大嫂打算繼續以物換物。
葉青搖頭:「不行不行!青菜在副食店才兩分錢一斤,哪能換這麼些日用品啊?」
「你們城裡買菜還要副食券呢!」
「你們農村也沒工業券啊?」
討價划價,最終同意葉青再裝兩麻袋青菜,大嫂可主動說的,不用過重,裝滿為止。
葉青這回就不客氣了,一大片自留地,鬱鬱蔥蔥的蔬果瓜菜,大南瓜大冬瓜!使勁裝,使勁裝……
「哎呀!你這麻袋可真能裝!拎的動嘛你!別閃了腰!」大嫂子心疼的直撇嘴。
葉青回頭笑笑:「謝謝嫂子關心我!」
大嫂白眼。
離開這家,又走了十幾戶,葉青花了五十多塊錢,二十來斤糧票,零七八碎的香皂肥皂工業券油票散出去不少,給自己存夠了兩三個月的蔬菜瓜果。
夠吃一陣子啦!葉青心滿意足。
村頭那邊的鐵鍋銷售已經接近尾聲,三大車滿滿的裝好糧食,大家都在地上坐著歇息,遠遠就看見葉青拖著個□□袋走過來。
「小葉!你這是弄得啥?」都圍過來。
葉青氣喘吁吁打開,大傢伙兒湊過來一看,竟是小半袋子綠油油的青菜。
「呦!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好不容易來一趟,得給自己家裡買點蔬菜糧食,我也去!」任大姐心急站起來就跑。
「等會兒,任大姐!你知道啥價嗎?」葉青喊住。
任大姐停住回來:「幾分錢唄!農村現在又不稀罕這些,還能啥價?」
葉青無奈舉著手指頭比劃個六。
「六分?」任大姐迷惑。
蔣書記笑笑:「六毛吧?」
葉青點頭:「每五斤還加收一斤糧票!」
一片咋舌聲。
趙礦長嘆氣:「夏天新南黑市興旺哪會兒差不多也是賣這個價,農民兄弟都發財啦。」
李礦長也笑:「一季菜能賣出我一年工資的價!要不農民大哥怎麼進城都騎自行車呢?」
說歸說,到底大家都吃供應,新南的黑市也沒了,有錢沒處買。於是誰也不想放棄這個機會,都掏出錢算算看夠買幾斤的。
葉青把工業券油票燃料票怎麼換也都詳細說了,何二勇王大壯他們都紛紛掏兜。
「咱們省的工業券和票證他們能用么?」
「人家肯收就是有辦法兌換,這東西有效期長,去趟兩省交界不就都換了?各取所需,跟咱們差不多嘛?」蔣書記說。
大家都笑。
「農民兄弟精明著呢!」
「那是幾千年和大自然作鬥爭總結出滴智慧……」
葉青嘆氣,逼得沒辦法了,什麼主意都是人想出來的。
一群人分撥分批的去農戶家買菜,多多少少的都買了些。
任大姐最後才興沖沖的回來,菜沒買,倒是背了一口袋的玉米面。
「五毛五一斤!這可是糧食!比蔬菜還便宜呢!划算!」
各家有各家過日子的打算,任大姐孩子多,現在想的還是填飽肚子,農村還一家子親戚支應呢,不怕沒菜吃。
東西放到車上裝好,剛剛過了中午,大家席地而坐,隨便吃了一口,又上路了。
十幾個輕壯工人在後車斗押車,兩個女同志和上了年紀的礦長書記分坐在駕駛座旁邊,葉青迷迷糊糊開始打盹。
「這是到哪了呀?」
「惠安縣。」
「呦!小葉你對象不就這兒的?你不去看看?」
葉青猛地驚醒,看著車窗外閃過的一排青色的平房,還有熟悉的單位門牌。
「停車!」
司機踩下剎車,示意前面的兩輛先走。
「我去去就回來,等我兩分鐘!」葉青交代完就跳下車。
熟悉的大道和拐角,轉過去走不遠就到了熟悉的門牌前。
屋子門大敞著,一陣陣說笑聲。
「該你了!快出牌!」
「我三個A,炸!」
「我四個七,轟你!」
「我四個八!」熟悉的聲音。
周末下午,心情似乎格外輕鬆。
葉青就站在門外不遠,不錯眼的盯著背對著自己,坐在桌上甩牌的熟悉背影。
王公安先愣住,怔怔看著外面。
白襯衣米色褲子,外面套著一件淺粉色寬鬆的雞心領羊絨衫,露出裡面襯衫尖尖的領子。兩根短辮子鬆散扎著,髮絲一下下吹到白凈面龐,嬌嬌俏俏地站在那裡。
誰啊!這是?好像在哪兒見過啊?電影里?
「老王,你倒是出牌啊!發什麼呆?見著鬼啦?」徐友亮喊。
和老王坐一面的劉局笑呵呵放下牌:「他沒見到鬼,見到你的天仙啦!還不趕緊回頭看看,誰來啦?」
徐友亮一怔,再回頭時已經滿眼狂喜,扔下牌就大步走出去。
「葉青!」
葉青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徐友亮走到近前:「你想通了?還是……」眼神瞟向她腹部。
葉青低下頭,舉著小手指勾了勾,這是平時讓他俯下身說悄悄話的小動作。
徐友亮唇角上挑,眼睛里滿滿柔情笑意,雙手插在褲兜,微微俯下身,側耳傾聽。
「啪!」
葉青甩了甩髮疼的右手,轉身就跑。
「葉青!你給我站住!」
徐友亮青筋暴起,忍著臉頰火辣的疼痛就追。
葉青快步跳上車,利落關門。
「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