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十八層雲樓

67.十八層雲樓

葉青煩躁,心想既然治癒沒效果那就再來一個療程吧!

直奔火車站,葉青去了上海。

還是那個火車站,還是熟悉的景物。

葉青跑到婦女用品合作社,想補充點月事用品,這東西每月都要消耗。

「桑尼牌衛生紙二十卷,暮黛絲的月事帶給我兩條。」葉青說。

「請提供您的月事券。」售貨員道。

「什麼?」葉青費解。

「新措施,必須出示本市月事劵才能購買婦女用品!」

售貨員拿出票證給她看,粉紅色的一張證券,大字印刷著月經票三個字,上面還有語錄:鼓足幹勁,力爭上遊。

葉青囧,寫標語的人……人才!

東西沒買成,葉青恢恢離開,來到了上海第一百貨。

時隔一年,陳列商品更多了!到處都是恕不出售!有限的幾種糕點也要上海本地的點心票。

葉青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只在樓上買了兩塊絲綢便匆匆離開。

電影院還在播放國產老電影,下午一個人去看喜劇片。

{大李小李和老李}笑的葉青前仰後合,果然是大師作品,和幾十年後的搞笑喜劇相比也不差。

笑過散場,葉青一個人孤零零離開電影院,緊了緊肩上的披風,夜風冷清,獨身一個人不知道去哪裡。

國際飯店的電梯關關合合,葉青無精打采靠牆站著。

突然!電梯關閉的一瞬間傳來爵士樂聲。

「等等!剛才那個樓層是什麼地方?」葉青叫停。

「海外服務酒水招待會。」服務員回答。

「送我去那層!」

電梯返回十層。

葉青跟著服務員找卡座坐下,拿起酒水單。

「煙台國營葡萄酒,人頭馬xo,軒尼詩,芝華士,皇家禮炮……」

一口氣點了十幾杯,可真不便宜!一兩元到十來塊不等。

酒水陸續端上,葉青淺口低飲,味道不錯!純粹!沒摻水!

窗外華燈璀璨,三五杯下肚,葉青已經眼神迷離。

「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過去,又喝了第二杯……干!」

一杯接一杯,眼前景物漸漸晃動模糊。

對面有人坐下,西裝革履的一位男士。

呵呵,葉青乾笑,美女嘛,什麼年代都有人搭訕,我這麼美啊這麼美……

對面聲音模糊,似乎隔了很遠。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葉青脫去大衣,摘掉圍巾,捧著酒杯淚眼滂沱。

「我……我一個人漂泊南北,受盡白眼世間冷暖,我……天涯啊,海角……覓呀覓知音……」

「別喝了!」

葉青搶下酒杯:「他,他對我很好,給我換布票給我買秋天的菠菜,還給我唱歌……從來沒有人那樣關心過我,我……小妹妹唱歌郎奏琴,哎呀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你喝醉了!」

葉青喝光最後一杯:「他……他算計我,狠狠扎我一刀,他始亂終棄!我的心在滴血,我不相信愛情了……天涯啊,海角……再來一杯!」

「別喝了!」

「噗通」

葉青一頭栽倒在桌上,人事不省。

「服務員!」

一陣急促腳步,幾人七手八腳將葉青架到房間床上,輕柔脫去鞋襪,蓋上棉被。

等到所有人離開,房門輕輕關上,葉青悄悄睜開眼睛。

嘿嘿,不讓我住?我就在你們這裡醉倒,看讓不讓住!

打開大燈,葉青翻身下床遊覽房間,紅木傢具,水晶酒櫃,偌大的水晶水族箱,洗漱間半圓形琺琅浴缸,黃金水籠頭!

每一件家私都令人咋舌。

葉青抄起床頭柜上的電話,心想這台不會就是國母和美國談判時用過的吧?

「喂喂?喂?哈羅!我是宋/齡……哈羅哈羅?喂?我是林志玲……」葉青舉著電話假聲假勢。

笑夠鬧夠,看看時間已經午夜十二點,葉青撥通熟悉的電話號碼。

「徐友亮,你給我接電話!今天感恩節特惠,接了電話我就放過你!」

毫無懸念,沒人接聽。

葉青泄氣,仰頭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覺睡到轉天大中午,葉青洗漱好容光煥發出房門。

「葉女士早!」服務台問好。

「早啊!昨天幫我開房間的是哪位?我要當面致謝。」葉青道。

服務員道:「是邵先生,他正在十八樓用餐,我送您過去?」

雲樓!葉青內心驚呼,忙不迭點頭。

服務員帶路領著葉青搭乘專屬電梯。

雲樓啊!居然上來全不費功夫!

「就是這裡,葉女士請!」服務員彬彬有禮。

葉青激動地險些要掏小費,看了眼她胸前的國營國際飯店銘牌才生生止住。

小橋流水,竹林假山,牆圍都是帶樹皮的原木,紅木桌椅精緻,捷克水晶,英國瓷器,歐洲古典長沙發搭配的豪不突兀!

雲樓雲樓!這就是傳說中的十八層雲樓啊!

葉青四處張望目不暇接,早就忘記此行目的。

「女士,請問幾位?」服務員詢問。

「一位!拿菜單給我!」葉青興奮。

「請稍等。」

中英文菜單分中餐和西餐,葉青思慮許久還是點了中餐炒菜和西餐飯後甜點。

海派紅燒肉,八珍豆腐,西子浣紗,佛跳牆……

葉青陶醉在美味中,太好吃啦!

巧克力慕斯蛋糕,奶油蛋黃派,鮮榨柚汁……好美味!

算上昨晚的房費和酒水,結賬一共花了一百八十九塊,不便宜!

直到火車上,葉青仍然齒頰留香!這些大師傅都沒收徒弟么?怎麼就沒傳承下來?不過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事情,主食?不對,湯水?不是吃的,什麼呢?反正想不起來了。

葉青到小洋樓已是晚上十點多。

「小葉,你可回來啦,徐公安剛走,你沒遇上?」田婆婆問。

葉青搖頭。

「這是他讓轉交給你的,千叮萬囑一定要當面給你。」田婆婆拎著一網兜桔子和一個大信封遞給葉青。

「知道啦,謝謝田婆婆!」葉青開心接過。

回到房間鎖好門,桔子放桌上,葉青拆開信封。

裡面還套著一個大紅紙包,上面鋼筆字寫著:葉青,生日快樂。

葉青看看牆上月份牌,陽曆十二月五號,真是自己生日哎!險些忘掉!

忙拆開紅包……

哇!

葉青驚呼,一沓嶄新的十元大鈔,數了數,整整二十張!還有全國糧票,三十斤,本省布票二十尺。

哈哈!這算青春損失費么?貌似便宜了些。

算啦,有的拿就收著吧!

葉青拆開厚厚一沓信,少說有十幾張,使勁抖攏,確認沒夾著領糧票鈔票才一把團成團,開門扔火爐里燒掉。

生日快樂!

美美泡個澡,葉青換上粉色真絲弔帶,裹上睡袍,擦乾頭髮抹上精油,一頭栽倒床上。

芬香環繞,一夜無夢。

早晨被敲門聲驚醒,葉青看下錶,剛剛早晨五點!外面還大黑著,還不到上班時間啊?田婆婆有事?

迷迷糊糊下床開門,冷不丁一個黑影沖了進來,葉青被緊緊抱住。

「啊——嗚嗚,啊!」葉青咬住對方嘴唇。

「葉青!」徐友亮鬆開手怒吼。

打開燈,站在屋裡的男女怒目相向。

「你神經病啊!嚇死我!」葉青眼圈紅了。

徐友亮手背抹了把嘴,皺眉看上面血跡質問:「這幾個星期你都去哪兒了?」

葉青撇撇嘴不吭聲。

徐友亮惱火,伸手用力鉗住她手腕。

葉青吃痛,舉起另一隻手就要扇過去,猛的被捉住。

徐友亮一手攥緊兩隻細白手腕怒喊:「打上癮了是不是?那天你當著那麼多人扇我耳光,我還沒跟你算賬!」

葉青挑眉:「你想怎麼樣?」

徐友亮大手揚起來,高高舉著卻沒落下。

「你要打我?」葉青盯著他問。

「我不打你,不過你給我記住,再有下次,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徐友亮氣哼哼鬆開鉗制,把人甩到沙發上。

葉青揉著手腕從沙發爬起來,痛的呲牙裂嘴。

徐友亮平穩住氣息,走過去把手裡的飯盒放桌上:「我讓田玉茹轉交給你的信收到沒?」

葉青揉著后腰沒好氣道:「收到了,錢和糧票都看見啦!」

徐友亮皺著眉沒說話,走過去換拖鞋時突然一怔,地上空空如也。進去洗漱間,又看到自己的毛巾牙刷遞須刀都不見了,眉頭擰的更深,只得掏出手帕擦乾。再從洗漱間出來時候,語氣不由放緩幾分。

「昨天你生日,沒吃餃子吧?趕緊過來吃。」

葉青沒說話,忍痛站起來去洗手間漱口刷牙,回來坐到飯桌跟前。

徐友亮拿碟子倒醋:「餃子館排號的人太多了,我周六早晨拿到的號,今天才排上。」昨晚一夜沒睡,除了等餃子,還要趁周一來堵人。

葉青低著頭小口小口吃著餃子,始終沒說話,兩人都像以前一樣,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吃完剛剛早晨六點來鍾,外面天色透出一點亮光,屋裡開著燈。

徐友亮收拾好碗筷,坐到沙發上,看了眼茶几上新換的青花茶壺和茶盤。

「葉青,我們談談。」

葉青坐一旁不慌不忙的泡茶:「哦,談吧。」

徐友亮深吸一口氣:「這幾個周末你都去哪兒了?」

「出差。」葉青低頭乾巴巴答話。

「去哪裡出差?出什麼差?」徐友亮審問。

葉青撇嘴:「保密。」

徐友亮嘲笑:「不就是來北澤買糧么?外省的車一趟趟往北澤跑,你們以為能瞞得住誰?」

葉青吃驚:「你怎麼知道的?還有什麼地方的人去買?」

徐友亮暗暗好笑搖頭,女人真是容易騙,一詐就全說了。

「周圍省市哪的都有,不說這個了,你什麼時候辭工?」

葉青低著頭倒茶,看不清臉上表情:「還沒想好。」

徐友亮皺眉:「還要想?」

葉青點點頭:「嗯。」

徐友亮無奈:「葉青,我是你丈夫,是一家之主,以後你不能事事都自作主張,更不能大庭廣眾之下打我臉!你記住沒?」

葉青奇怪看他:「不是還沒結婚么?」

徐友亮噎的一怔,好半天才嘆口氣道:「好吧,上次我說話語氣重了些,你也給我一巴掌了,這事就算扯平,以後誰都不許再提。」

葉青垂著頭,看不出情緒。

徐友亮接著道:「年底農村熱鬧,東西都齊全,我們抓緊時間把婚禮辦了吧?」

葉青還是垂著頭不說話。

徐友亮不悅:「葉青!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鬧也鬧了,打也打了,你還想怎麼樣?」

葉青喝茶不語,不想怎樣,就是還沒想好怎麼收拾你,先拖著……

徐友亮試探:「年底辦婚禮的話,你可以穿裙褂。」

葉青抬起頭眨眨眼睛:「真的?」

徐友亮暗暗鬆了一口氣,挑唇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葉青歪著頭像是在考慮。

「你要是喜歡舊式衣櫃,也可以拉過去,到時候就說是農村親戚送的嫁妝。」徐友亮又說。

葉青試探問道:「那我的工作……」

「不行!」徐友亮打斷。

葉青咬著唇低下頭。

徐友亮嘆氣:「葉青,不讓你上班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那堆衣服,繡花盤扣斜襟……怎麼不合時宜你就怎麼穿,將來讓人挑錯說三道四,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么?」

葉青抬頭眼睛一片迷茫:「我穿個衣服能犯什麼錯?我在廠委這麼穿也沒人說啊?我……」

「葉青!」徐友亮心煩:「我早就跟你說過,新南市和其他地方不一樣,以前這裡只有礦山,只有南城田家,後來調過來的市委/委這些人龍蛇混雜派系不明顯,你這樣下去遲早要惹禍!」除了怕麻煩,他也不想看她整天花枝招展。

葉青低著頭不以為然,以前的舊報紙她沒少看,各種/的殘酷她不是不知道,可是該來的終究躲不過去,靠謹慎做人萬事低調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避開。

何況他現在這麼說誰知道是什麼目的?聽聽罷了,誰會真的信?

見葉青不說話,徐友亮哄勸道:「好了,你要是實在想上班就等過幾年,到時候看看惠安有什麼合適的工作你再去。」過幾年有了孩子脫不開身,估計讓她去都不去。

葉青敷衍點點頭,看看錶七點多了,便起身去洗漱間換衣裳。

關好門,葉青脫下睡衣套好褲子,裸著上身手伸到後背正在系內衣掛鉤時候,門猛的被撞開。

「葉青,葉青……你想我沒?啊?想死我了,每天夜裡我都想……咱們那天在一起,每一次每一下我都想的要命……葉青葉青……」

葉青被壓在洗漱台上,身後的人氣喘吁吁在她脖頸上又啃又咬,兩隻手上下遊動,揉搓的她生疼。

「葉青……你想不想?……這樣,還有這樣……」

徐友亮溫存好半天才發現懷裡的人冷冰冰的沒半點反應,頓時軟了下來,懨懨鬆開,繫上剛解開的皮帶。

「葉青,你還生氣?」

葉青整了整頭髮繼續穿衣服:「沒有,我著急上班,礦上的糧食不夠吃,今早還要開會。」

「以後你少摻和那些事!趕緊和蔣益民說你辭工,跟我回惠安縣餓不著你!」徐友亮發脾氣。

「哦。」葉青淡淡應了聲,打理好從洗漱間出來。

「葉青,年底結婚你這邊到底有沒有問題?你什麼時候辭工?」徐友亮追問。

葉青搖搖頭:「過陣子吧,這段時間有點忙。」

「你有什麼好忙的?我跟你說,買糧的事你不許插手!」徐友亮語氣不容反對。

葉青撇嘴:「領導吩咐我又不能不聽。」

「跟他們說你辭工!」

「等等看吧。」

徐友亮無奈,語氣又一次軟下來:「我那邊也要騰出時間安排,馬上就過年了……葉青,想想你的龍鳳褂和衣櫃?到時候在李隊長他們村找間房子布置喜堂,我擺宴席風風光光迎娶你進門,都按照舊習俗辦。你可想好,要是錯過時間可就容不得你那樣折騰了。」

葉青似乎認真想了下,好半天才點頭說:「那我好好想想,想好了給你去電話?哦,不,我給你寫信!錯了錯了……給你拍電報!」

徐友亮終於舒展眉頭:「好!下周我過來咱們再商量。」

「下周我還要出差,你不要過來!」葉青忙阻攔。

徐友亮繼續無奈:「行!那我就在惠安等著,你什麼時候給我來電話來信?還是電報?」

葉青歪著頭笑道:「不一定!也許我想好了就直接收拾包袱去找你呢?給你個驚喜好不好?」

徐友亮嗤笑:「傻子!都說出來了還叫驚喜?」

葉青咧嘴笑的甜蜜。

兩人一起出門,在路口分開,徐友亮倒車回去,葉青去上班。

長途汽車上,徐友亮細細回想剛才每一個情景和葉青的每一個表情,不覺就又恨又愛又氣又急,猛地又熱血沖頭,皺著眉抓起大衣擋住腰下的腫脹。

再忍忍,忍忍,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過年了……

礦區廠委,葉青正跟蔣書記他們開會討論的熱火朝天。

「不能再等了,北澤就那麼大,鄰省都在動作,存糧越來越少,剛從飢/過來,農民都懂居安思危,到時候恐怕輕易不肯賣給我們。」葉青說。

孟礦長皺眉:「道理是這樣,可是工會還有車間代表那邊都還不服氣,咱們弄來糧食怎麼分?誰說了算?」

葉青搖頭:「這些都是自家破事,先把糧食從外面搶回來,自家的孩子要先給他們吃飽,調皮不聽話就打!打到聽話為止!」

蔣書記周礦長同時拍桌子:「我同意!」

「打!打到聽話為止!」紛紛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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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六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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