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半夜談商
一顆煙抽完,徐友亮抱著葉青又開始揉搓……
折騰兩回,葉青徹底精神了!
「徐友亮,咱們下棋吧?」
「大晚上的,下什麼棋啊?」
「徐友亮,咱們出去散步吧?」
「外面都熄燈了,黑乎乎的你散什麼步啊?」
「我睡不著……」葉青望他,她白天睡多了……
徐友亮笑:「我們聊天!」
葉青氣悶,聊什麼?小手冊啊?你還沒夠?
「葉青,你是不是很喜歡研究手錶?」徐友亮問。
「是啊!什麼牌子什麼型號我都知道!」葉青得意,前世正因為買不起,所以格外關注,對著雜誌網路沒少研究,各家品牌在各時期的經典款式她還真的都知道。
徐友亮又問:「那你知不知道戴手錶的學問?」
「當然知道!手錶代表男人的身份,也是女人品味和眼光的象徵!」葉青道。
女人看包男人看錶,如果說衣服和錢包是基本臉面的話,包包和手錶就是品味和身份的代言。
同一款手錶,分別戴在男人和女人手腕上,意義可是千差萬別!
同一款包包,女人自己買的和男人送的意義也不一樣!
男人送情人禮物,手錶和包包分別代表不同意思,禮物一旦選定,兩個情人的字面意義就是天淵之別!
這話題可有的聊!葉青抱著被子坐起來,滿心期待的等著徐友亮發表高見。
見葉青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徐友亮好笑看她,拿過茶水香煙,也打算暢談。
「說的不錯,手錶的確是男人的身份象徵,但是男人分好多種,士農工商……他們戴錶的意義都一樣么?」徐友亮把葉青和棉被一起抱在懷裡,靠在床頭上問。
葉青認真想想后搖頭:「當然不一樣!工人農民戴錶就是看時間,商人是炫耀我有錢,呶呶!金錶哦!當官的戴錶是告訴別人我有地位!呶呶,正科級哦!」說完還舉著手腕子顯擺演示。
徐友亮大笑:「說的真好!不過……前面的都對,唯獨後面當官的說錯了。」
葉青不解:「怎麼錯啦?昨天你不是還讓曾少剛換手錶么?說他當上團長就該換了?」
徐友亮好笑問:「葉青,趙科長現在是組織部副科級,他手上戴的是塊四類進口英納格,那你說說,等他升到正科級該換什麼表了?」
葉青歪著頭琢磨,心想幹部都喜歡陞官,手錶等級當然也要步步高升!
「先換三類進口,大羅馬!等升到……部長再換二類三等,然後二類二等一等……一直換到一類一等的勞力士。」葉青篤定回答。
徐友亮搖頭:「要我說,等他升到正科級,正經該換塊上海牌才對。」
葉青不解,怎麼越換越回去了?
徐友亮好笑:「葉青,你猜猜齊書記手上帶的什麼表?」
葉青張口就道:「勞力士!」惠安縣最大的官,勞力士才最配合身份。
「是北京牌!」徐友亮揭曉答案。
葉青一怔,猛地想起什麼,一把抓過他手腕大呼小叫道:「徐友亮,齊書記戴北京牌,你居然敢戴勞力士!」
徐友亮笑的得意:「怎麼著?我就是戴了,葉青?你要是當了書記,看見我手上帶著勞力士會怎麼樣?」
「先削你一頓!天天給你穿小鞋,然後我出國買江詩丹頓,買百麗翡達!一天一塊換著戴,氣死你!」葉青咬牙憤恨道。
「哈哈哈……」徐友亮大笑。
葉青瞪他,你還別不信!前世拎錯包穿錯衣服的笑話她可鬧過。
那時候畢業要應聘,葉青給自己置辦行頭,套裝買的就是一般中檔貨,因為以後穿的場合併不多。拎包就不一樣了,天天背著,花多少錢都不為過,於是咬牙買了個人盡皆知的大品牌,應聘那天起就天天不離身。
入職后,部門女經理對葉青關愛有加,處處提攜,尤其對她的私生活感興趣,三五次張羅聚會要她帶男友參加。
葉青想來想去,覺得職場行走男友也是一件重要配飾,於是匆匆交往了個學歷工作樣樣都拿得出手的男朋友,高高興興帶去參加聚會。
熱熱鬧鬧的聚會過,沒想到從此後女經理對她態度急轉直下,部門同事也不像以前那樣友好。幾次話里話外當面譏諷,葉青總算明白了,原來問題就出在自己的名牌包上,讓人家誤會她交往了什麼權貴二代,可以聯絡到人脈資源……
葉青哭笑不得,真要是男友送的,能送這麼百搭低調的款么?還不得越張揚越高調才好?哪家品牌都有太太款公主款二奶款……葉青投資的可是最適合自己身份定位的小白領通勤款!明明女經理不識貨看走眼,自己卻被她冤枉死!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不是男友送的,自己背這個牌子包擠公交,又引出這麼一段誤會,難免被人誤解是好高騖遠虛榮之輩,失策失策……從此後收進空間,葉青再也沒拎過。又去商場買了幾個三五百的大路貨,一身衣服搭一個包,一天一換,好久才扭轉了大家對她的印象。
可惜,熬到上班掙工資,好不容易生活漸漸步入正軌,辛辛苦苦二十年,一下子就回到……
「想什麼呢?」見她好半天不吭聲,徐友亮低頭問。
「呵呵……想,想幹部戴錶都有什麼講究呢。」葉青遮掩。
徐友亮輕笑,沉思片刻道:「葉青,你這麼愛看古典小說,那你知不知道古代女子戴手鐲是什麼意思?」
換話題啦?葉青發愣,不過這個話題她也喜歡!
「我當然知道!手鐲是規範女子行為舉止的,還有裙墜子,頭釵耳環……都是限定女子動作幅度的大小,舉手投足要有規矩!」葉青說。
「對極了!繼續說!」徐友亮稱讚。
葉青得意:「身份不同,她們的這些配飾也不一樣!比如貧民家女兒,平時要干粗活,紡紗織線洗衣做飯……所以她們只戴光面的金銀鐲銅鐲子,因為不怕碰。還有簡單的髮釵,耳環也是紐扣式樣或者小耳釘,因為可以隨便搖頭晃腦不怕勾住線頭。大戶人家的小姐就不同啦!她們有丫鬟伺候,平時不用幹活,手上帶著的是極品翡翠,頭上金步搖髮釵,耳環上也滴溜噹啷……這些配飾就是時刻提醒自己不能隨便抬手放手,不能輕易點頭搖頭,不能大腳闊步走路!」
徐友亮熱烈鼓掌:「說的太好啦,完全正確!」
葉青得意片刻后又問:「該你說了,你還沒說幹部戴手錶是為什麼呢?」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徐友亮笑問。
我知道什麼啦?葉青迷糊。
……
徐友亮低頭看看她,好笑搖搖頭。
「葉青,你知不知道縣委書記一個月多少錢工資?江詩丹頓和百麗翡達多少錢?一天一塊換著戴……你買得起么?」
葉青乾笑,她就隨便說說,真要是當了書記自然不能那樣干,但是這時期的幹部也太樸素了!
齊書記就住在他們隔壁,一摸一樣大小的房子,屋裡除了多了一組單人沙發,一個文件櫃一個書架,其他擺設和徐友亮這個小公安沒什麼區別。書記老婆穿的不如科長老婆,過日子還要精打細算……太寒酸了!
「我先當幾年書記,然後辭職下海種田經商!將來開飯店開服裝廠,做商界女強人!賺了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住大別墅,開小轎車,手錶天天換著戴!給你也買啊,你喜歡什麼牌子?我將來把所有經典款都給你買一塊!」葉青豪言壯語。
徐友亮鼓掌叫好:「有志氣!我等著!」
葉青得意,這個還真有可能!再過十來年,政策一寬鬆她就放開手腳大幹,還有自己空間里的那些瓷器古董,掙個幾億身家輕而易舉!
越想越開心,葉青兩眼冒光,直接掉錢眼裡!
徐友亮歪過頭好笑望著她:「葉青,你是不是很崇拜田玉茹?覺得她很厲害?」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田婆婆年輕時候多威風!賺洋鬼子的錢,和軍閥周旋談判,一個人經營著礦山糧行車行……」葉青說的眉飛色舞,臉上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現在還不是在掃廁所?」徐友亮突然語氣嘲諷。
葉青噎的一怔,瞬間又醒過味,這時期的地主資本家還是人人喊打的壞分子,不過再過二十來年,那可是看錢說話的社會,有錢人才是社會主宰!現在跟他說他也不懂。
「嗯……也不一定就是田婆婆啊?我還崇拜……胡雪岩!紅頂商人!」葉青道。
徐友亮又是冷笑:「他怎麼死的?」
「咳咳……」葉青又被噎到,還能怎麼死的?成了鬥爭犧牲品,萬貫家財一朝散盡,窮困潦倒而死唄?真不會聊天!
徐友亮看看她臉色,好笑搖搖頭:「葉青,沈萬三怎麼死的你也知道吧?還有個販國大商人呂不韋,奇貨可居,生意做到皇位上,為什麼最後飲鴆自盡?」
葉青結結巴巴:「那是現在的……反正遲早會放開經商,鼓勵私人經營的!以後靠錢說話,有錢的才是老大!」
徐友亮皺眉搖搖頭:「遲早放開經商……這個不假,就像去年夏天你們新南的黑市,只要物資足夠豐富,形式又穩定,放開管制鼓勵私人經商是一定的,但是商人就是商人,再有錢也做不了老大。」
葉青不服:「誰有錢誰說了算!」
……
床頭放著本古典小說,葉青白天看了一下午沒看完,放上書籤做好標記。
徐友亮拿起來翻了幾頁,思索片刻后道:「葉青,你知不知道商人和官員有什麼區別?」
又換話題?葉青腹誹,但還是認真琢磨片刻道:「我知道!一個是錢!一個是權!」伸著兩個拳頭比劃。
徐友亮搖頭:「不對!」
「為什麼?」葉青不服。
徐友亮在身後攥住她的兩個小拳頭比劃:「錢可買官,商人是不是也有了權?權可斂財,官員是不是也有了錢?照你這麼說,他們還是沒區別啊?」
葉青忙點頭:「對啊對啊!官商本來就是一家嘛!小商在於民,中商在於政,大商在於國!」
徐友亮抬手就在頭上敲了下:「胡說八道!商人和官員有著本質區別,他們永遠都成不了一家!」
葉青捂著頭白眼,她才不信!現在是特殊歷史時期,後世那些商人……
「那你說說,商人和官員有什麼本質區別?」葉青不服問。
徐友亮抓著她的兩個小拳頭展開:「商人是拿!官員是用!」
葉青看著自己攤開的兩個手掌費解,這算什麼區別?
「葉青,你說幾個帶『拿』的成語我聽聽?」
「嗯……拿腔作勢!拿刀動槍!拿來主義,拿賊見贓,狗拿耗子!」
「說的好!再說幾個帶『用』的成語?」徐友亮鼓勵。
葉青繼續道:「嗯……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用兵之道!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不用客氣!」
「哈哈哈……」徐友亮大笑。
葉青還是不明白,疑惑問道:「這些不都是伸手么?沒覺得有什麼區別啊?」
徐友亮搖頭:「拿!只要伸手拿了揣兜里就算完,用!一招一式一棋一子,小居大局都容不得半分差池!」
葉青似懂非懂:「嗯……你是說,當官的賺錢方式不一樣?可是他們也是人啊?是人就沒有不愛錢的!當官不就為發財么?」
徐友亮搖頭,拿起那本古言小說道:「小說里描寫那種官其實還是商人,以權謀私,行賄受賄,披了一身官衣仍不改商人惡習,他們的為官之道就是做生意的那套!」
葉青迷迷怔怔還是不懂!她眼中的權貴根本沒什麼區別,都是住豪宅開豪車戴名表,一身名牌穿戴站在人前,你分得清楚哪個是商人哪個是官員?
徐友亮耐心引導:「葉青,你跟我說說商人分了多少等級?往多里說!」
葉青想想道:「嗯……中農,富農,小地主大地主,小工業者,小資本家大資本家……土豪大款!」
徐友亮笑:「幹部呢?就說說你知道的,分了多少等級?」
葉青賊笑:「生產隊長,縣長,市長省長,國家最高領導人!沒啦!」
徐友亮拍她頭:「要是讓你去了中南,還真有可能……」
葉青揉著頭瞪他,她當然知道有多少幹部,光是惠安縣一個小小的縣委大院就兩千多號人!
各個科室部門的幹事科長處長部長……不都是幹部?鄉里公社還一大堆,村裡還有會計和婦女主任民兵連長呢!
「你快說啊!為什麼這麼多幹部?沒用的怎麼不精簡掉辦工廠?」葉青催促。
徐友亮好笑,拿了一顆煙點上。
「葉青,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句話什麼意思?」
「清朝的官員貪污成風,小小知府三年就受賄十萬兩白銀!」葉青想也沒想道。
徐友亮搖頭:「不對!這句話最早出現在宋朝,明清世情小說中出現的最多,『清』是清廉的清,並非清朝。」
「哦!」葉青點頭,只要是有理有據的,她都虛心受教。
「那你知道一個清廉的知府為什麼能貪污十萬雪花銀么?」徐友亮問。
「手黑唄?**!」葉青笑。
徐友亮又搖頭:「一個地方知府,手握管轄之地工商,農稅,司法,刑法,人事調配幾項權利集於一身,即便自身再清廉,十萬雪花白銀也拿的輕而易舉!反而是清朝,地方政務分別由文職外官和京官一同協理,即便是貪官,也貪不了多少銀子。」
葉青震驚,說的有道理!他們礦上會計和出納還分四五個人擔任呢!廠委一屋子礦長還都只分管一攤呢!必須要相互制約。
「葉青?等你當了書記,還精簡了幹部辦工廠么?」徐友亮笑問。
葉青乾笑:「呵呵……只要他們不對我指手畫腳嘮嘮叨叨,我就先不精簡了。」
徐友亮白眼,沒搭理她。
「你還是沒說商人和幹部戴手錶有什麼區別啊?跟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啊?」葉青追問正題。
徐友亮只得繼續解釋:「官員分了眾多等級,朝服朝靴朝珠頂戴花翎……連同補子上的繡花花紋都不一樣。幹部們什麼級別住什麼樣的房子,掙多少工資,坐什麼車,享受什麼樣的待遇,甚至戴什麼樣的手錶都有講究。這些無非就是提醒你能『用』多少東西,什麼地方不能插手,什麼時候必須出手,時刻都要記著自己的身份!」
「哦!」葉青瞭然。
「商人有如此嚴格的界限么?有人提醒他們『拿』多少么?」徐友亮又問。
葉青認真想想,商人就是拼誰家錢多,多個三五萬和七八個億好像還真沒什麼區別,無非就是豪車多買幾輛,別墅多蓋幾棟……沒人管啊?
葉青迷迷糊糊搖頭:「好像沒有……」
「不留神把手伸到別人碟子里會怎樣?」徐友亮耐心引導。
「挨打!」葉青還記著。
徐友亮輕笑:「真聰明!」
……
葉青無語,什麼亂七八糟的!看看手錶已經夜裡十一點了,摘下放好,打個哈欠:「我困了……」
「睡吧!」
徐友亮幫葉青又換過一次紙,熄了燈給她掖好被子,自己也側身躺下。
黑暗中,屋裡靜悄悄的。
「葉青,要聽丈夫的話,我會護著你……」徐友亮輕聲。
葉青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應聲:「嗯……」
一夜無夢,轉天大早,徐友亮從食堂打了早飯回來,把葉青硬拽起來洗漱,讓她吃完再睡。
兩人坐下,葉青舉著昨天的舊報紙邊吃邊看,不時呵呵笑出聲。
「葉青,看到什麼好笑的了?」徐友亮笑問。
葉青舉著報紙給他看一條社論。
徐友亮納悶:「這有什麼好笑的?」
葉青輕哼:「這你就不懂了吧?看報紙不能只看字面意思,要猜測新聞為什麼這麼寫,上面想讓你幹什麼,背後的真實意圖又是什麼。」
就像以前宣揚農村豐收,鼓勵城市居民主動紮根農村的新聞,騙誰呢?農村這麼好怎麼不搬到農村辦公去啊?誰信誰是傻子!
徐友亮疑惑望向她問道:「你能知道背後是什麼意思?」
葉青鄭重點頭:「雖說不能完全猜到每條新聞的真實用意,但是我知道報紙該怎麼看。」
「怎麼看?」徐友亮好奇。
「反著看!」葉青得意。
徐友亮伸手扶額,無語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