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涼夜共枕眠
「顧清棠,你欺負人!砍你千次,萬次,都難解本宮心頭之恨!」殷寧鬆開了顧清棠的喉嚨,拳頭狠狠砸在了她的胸口,接連打了好幾下,卻沒聽見顧清棠的求饒聲,忍不住看向顧清棠。
難道方才下手太重,把駙馬給掐死了?
此刻的顧清棠獃獃地看著殷寧,眸光灼灼,雙頰若火,襯得頰上的一雙小梨渦甚是好看。
「你……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殷寧心底飄過一絲不安來,下意識地看了看她與她的姿勢,忽地明白了顧清棠眼底涌動的灼灼目光到底是因為什麼?
「小荷才露尖尖角……」喃喃地,顧清棠目光迷離地念了這句詩,她的視線緩緩沿著殷寧的頸子往下滑去,落在殷寧的胸前,便再也移不開了。
殷寧心頭一熱,連忙低頭往自己胸前瞄了一眼——內裳凌亂,衣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散開了,偏偏露出了半個雪色肚兜來。
本來露出肚兜也沒什麼,可上面那隻彩綉飛蝶的翅膀似是被什麼凸出了一個小圓暈,那兒是桃尖呢,還是包子尖呢?
「顧!清!棠!」
當小公主那驚天動地的怒吼響起,顧清棠回過了神來,連忙抓住小公主掄動的拳頭,求饒笑道:「公主這可怪不得我啊,我是無意當中看見的,真的是無意中看見的!」
「本宮再也不要對你心軟了!」
殷寧發現雙拳落入顧清棠手中根本掙脫不得,想了想,只能用最後這一招了!
顧清棠心頭一驚,卻瞧見小公主猛地壓了下來。
胸口之處,一片綿軟之感傳來,顧清棠還沒來得及晃過神來,殷寧的牙已落在了她的頸上。
「疼!」顧清棠忍不住慘呼一聲,鬆開了殷寧的雙拳,下意識地想去推開殷寧,「公主,饒命啊!」
看你還敢輕薄本宮!
小公主怒火攻心,哪裡啃鬆口,直到口中出現了一股血腥味,殷寧連忙鬆開了口,看見顧清棠緊緊捂著傷處,血珠隱隱從指縫間湧出,心,不由得一顫。
顧清棠想坐了起來,又怕掀翻了殷寧,只得柔聲道:「請公主起身,容我起來,可好?」
殷寧愕了一下,連忙翻下身來,看著顧清棠走下床來,徑直朝著銅鏡邊走去。
顧清棠鬆開手來,扯開了內裳領子,對鏡檢視傷口——牙痕沁血,似是有些嚴重,不過應該要不了命。
算是鬆了一口氣,顧清棠低頭自內裳上撕下一段布條來,小心地纏上了傷處。
「你……」當殷寧的身影出現在銅鏡中,她遲疑了片刻,方才問了一句,「你若是怕死,就宣太醫來吧。」
顧清棠對鏡一笑,「無妨,今夜本就是清棠無禮在先,公主這般懲罰我,也是應當的。」說著,她突然轉過身來,笑容依舊,「況且,我若真被小公主殺了,陛下以後的日子可就更難過了,所以啊,我怎麼樣都要好好活著。」
殷寧的心湖微微一漾,分明顧清棠在用皇兄的處境嚇她莫要再動手,可是不知為何,現在聽來更像是她在為皇兄的處境考慮。
顧清棠看她臉上分明皆是歉疚,她往殷寧走近一步,低頭輕聲問道,「公主若是有點心疼我,不若來幫我系個結吧?」
「本宮才不會心疼你!」殷寧瞪了她一眼,手卻從顧清棠手中接過了布條尾,認真地打了個結,「本宮只是不想皇兄為難,念在你今夜……今夜也沒有真的用強欺負本宮……本宮就先饒你一命。」
顧清棠暗笑一聲,也認真地看著殷寧,「你放心,你若不願,我是不會強迫你做什麼的,今夜我只是想在外面那兩個嬤嬤面前演場戲。」
「演戲?」殷寧抬眼看著顧清棠,只覺得駙馬整個人都是個迷,有時候覺得她是個溫柔良人,有時候又覺得她狡詐可惡,「為何要演戲?」
顧清棠故作深沉地嘆了一聲,「還不是因為公主為了在洞房之夜殺夫,磨刀磨了一個月,宮中誰人不知啊?」
殷寧的身形一僵,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宮中都知道?」
顧清棠點點頭,道:「不然我怎會在挑喜帕的時候,故意離你遠些?」
殷寧心頭一涼,忽地凄涼地垂下頭來,喃喃道:「你都知道,你們都知道,可本宮卻像個傻瓜一樣的動了手……」
「小公主性子剛烈,早有耳聞,你若不動手,我倒還懷疑我娶的公主不是大陵小公主殷寧了。」顧清棠扶住了她瑟瑟的雙肩,笑道,「不過啊,洞房動手之事還是傳到了義父跟太后耳中,偏偏你我又作假了一條白巾,剛烈如公主,豈會被欺負了不還手的?公主請想想,兩件事放一起,是不是甚是不合理?」
殷寧默聲點了點頭。
「要麼是我慘死在公主手中,證明那白巾是你我作假的,然後公主被義父與太后問罪,逼陛下下旨處決你。一個死人,可再也做不了政治籌碼遠嫁大車,義父定然更加高枕無憂。」顧清棠說著,牽著殷寧坐回了床邊,將錦被覆在了她的身上,繼續道,「要麼就是與我看起來十分恩愛,義父與太后瞧見了只會以為小公主……」顧清棠偷偷瞄了一眼殷寧,腦海中飛快地想著,該用什麼詞來形容這個。
殷寧橫起一記眼刀,「以為什麼?」
顧清棠輕笑道:「以為公主真的被我感動了,只要你一直是我的妻子,義父也不會擔心你會遠嫁大車……」
「慢著。」殷寧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冷冷地看著顧清棠,「顧清棠,你為何要對本宮說這些?年太尉是你的義父,你跟他不該是一路的么?」
顧清棠笑著想了想,「在我的故鄉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有了老婆忘了娘,我想,我應該也是這種人吧。」
「什麼是老婆?」殷寧不解這個詞。
顧清棠又認真的想了想,突然認真地握住了她的手,認真地看著殷寧,溫柔地笑著說了一個字,「你。」
莫名的暖意襲上心頭,殷寧只覺得此時的顧清棠深情款款,笑意暖暖,忽地不像過去那般面目可憎。
更要命的是,暖意漸深,心也跟著越來越熱,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看顧清棠越久,羞澀之意就越濃,殷寧慌亂地低下了臉去,「你說得再好聽……也是為了阻撓本宮遠嫁大車……你也是為了你義父……」
「阿寧。」當顧清棠輕柔的雙手捧住殷寧的雙頰,「大車王子生性粗魯,我只是怕他欺負你!」說著,顧清棠的笑容中帶了一絲寂寥,「若是有一日,我的小公主遇到了更好的人,只要他待你真的好,我會……」她將話吞了下去,復又笑意深了幾分,「總之,我會一直護著你,不管你信與不信。」
雙手離開了殷寧的雙頰,卻被殷寧給抓住了,小公主定定看著她,「你曾說過,讓本宮日後再評判你有沒有良心,本宮覺得……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呵呵。」顧清棠點頭一笑,「夜深了,該睡了。」
殷寧緊張地看了顧清棠一眼,「要睡可以,你不得再胡來!」
顧清棠笑然點點頭,目光看了一眼床,「你睡裡面,把被子裹好,我就在外面躺上一會兒,可好?」
殷寧半信半疑地依著顧清棠的話,用錦被將自己裹得像個蠶蛹一樣的,緊緊貼著牆壁甫才安心一些,「本宮可是警告你,若是今夜就犯規了,本宮……」
「阿寧,好夢。」
顧清棠倒在了殷寧身側,似是因為頸上的傷口,只能側著身子背對小公主而眠,她不等殷寧說完,柔聲道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殷寧翻過身來,獃獃看著顧清棠的背影,嚴格算起來,這是她們第二個共枕而眠的夜晚——第一夜,她暈得迷迷糊糊,所幸顧清棠並沒有趁機對她胡來,這一夜,她醒得明明白白,哪怕是在駙馬強吻她的那一刻,駙馬本有機會趁勢要了她的身子,可是駙馬沒有這樣做。
這樣的人,要麼就是真正的君子,要麼就是心機深沉的奸佞。
殷寧的目光沿著顧清棠的臉側往下走,頸上是她報復而得的成果,她只覺得心微微一顫,想看看還有沒有血沁出來,她不由得挪了挪身子,仔細看了看那隱隱沁血的布條。
咦?
顧清棠的衣領敞開得厲害,清晰地看得見她的鎖骨,甚至——鎖骨上爬著的一條糾結的疤痕往胸口處蔓延而去,不知道究竟到哪裡而止。
那究竟是什麼造成的傷疤?
平日里的顧清棠隨時溫婉笑著,從不發怒,不該是與人鬥狠的那種人,可這道疤痕看似深入膚骨,幾乎可致命,若沒有血海深仇,又怎會對這樣一個白凈公子下如此重手?
心,微微一酸。
殷寧鬆了松身上的被子,將一個被角蓋在了顧清棠身上,結巴解釋道:「本宮……是怕別人說我刻薄……」
「謝……」顧清棠扯住了被角,啞然一笑,還不等她把話說完,殷寧又將錦被扯了扯,把她整個人給蓋住了。
「不必謝本宮,本宮只是擔心兩個嬤嬤萬一又回來了,看到你我睡相不對……」
「呵,公主英明。」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