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神戰（6）

第55章夜啼嬰哭（六）

「jon（喬恩），生日快樂！」老雲笑眯眯的把一個紙做的小王冠，戴在了小雲孟僑的頭上，在他的臉上狠狠的啃了一口，哈哈道：「壞小子，今天老爸請假回家陪你，說吧，你想去哪玩？」

「遊樂場！我要吃蛋糕！」

「沒問題。」

「你太慣著他了，」穿著圍裙的老媽端著一盤子曲奇走了過來：「去年遊樂園，前年遊樂園，大前年還是遊樂園，還真是孩子說什麼你就聽什麼啊。怎麼著今年也得換個項目，去看個電影玩個真人密室逃脫什麼的怎麼樣。」

「……到底咱倆誰慣孩子。」老雲興高采烈的抱起了小雲孟僑，寬厚的大手環住了他小小的肩膀，：「要不咱爺倆去玩真人cf吧？就是抱著槍，在小樹林子里……嘟嘟嘟嘟……」

他抓著小雲孟僑的手，對著滿屋子的傢具一個勁的「掃射」，雲孟僑笑哈哈的轉過了頭，回頭對著老爸的頭「嘣」了一下，老雲矯揉造作地「啊」了一聲，弱弱地喊了句「我中槍了」，隨即倒下裝死。

在另一邊收拾屋子的老媽立刻咆哮道：「真人cf遊戲需要預定，而且小雲太小不能去，你們兩個給我老老實實的去看親子電影！哎呦真是的，不要再鬧了，給我好好吃蛋糕啊！還有，老雲你又把沙發墊弄掉了，都說你們多少次了，沙發墊是用來靠的，不是用來往地上掉的！……我早晚得讓你們兩個給氣成瘋婆子……」

……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沒有後來了。第二天，他們都死了……」

雲孟僑張開了眼睛，眼前是無邊的黑暗。

他很痛恨自己，他自認為有著讓所有人羨慕的記憶力，見過一眼的辭彙永遠都不會忘記，十幾年前學習的知識如今仍然可以記憶猶新，但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力根本就是個笑話，因為就在他與第二人格交換之後的沒多久，他忽然發現，自己不記得父母的樣貌了。

己日思夜想著的父母的臉，漸漸成為了一個代號。或許是故意忘記，或許是臨摹的太多，存留在自己記憶深處的最寶貴的那些人、那些事，統統都變成了一個或是「溫柔」或是「嚴厲」的背影。可笑的是，他忘記了那些美好的快樂的同時，腦子裡記得最清楚的，竟然是父母躺在床上扭曲鐵青的臉，以及傻傻站在床邊，忘記哭泣的自己。

我一直渴望的是什麼呢？

忘記了。

放棄了。

失去了。

或許那天清晨，一切都不一樣了，與記憶一起扭曲的，不僅僅是父母死不瞑目的臉龐。

人這一輩子，有兩件最不想碰到的慘事，一個是空無所有的誕生，另一個則是空無所有的死去。

他猛然回神，手腳並用的滑動著，腥味的水越發的粘稠，像是團團包圍的蛛絲，在阻礙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感覺自己就快要憋死了，剛才的呆愣，讓他失去了最佳的逃生時間，而現在等待著他的，只有空無所有的死亡。

突然，一道紫色靈芒驟然穿透了無盡的昏暗死水，那光芒是由無數點點星芒組成，柔和溫暖，如同是午夜后滿天璀璨的星辰，炫目到令人神迷。

雲孟僑像是被塞壬歌聲迷惑了的旅人一般，自覺的向那柱光靠近。他的幾乎接近乾涸的力量不知從何處再度出現，沒動一下，都彷彿能把黑暗推開半寸，他在前進著，儘管緩慢，但的的確確是在向著那片星光靠攏。

耳畔邊幽幽的想起了蠱惑之聲：「你在黑暗裡呆著的足夠久了，渴望摧毀這無聊的人生，渴望看見一切的救贖，可到了最後才發現，自己才是那個真正需要被救贖的人。」

「天使嚮往的是光明，可當他們感覺到不公的時候，便是成為他們墜天的時刻。你想要嚮往的是光明，可當你一步一步走出地獄，看到真正的陽光時，才明白自己早已經和這無盡的黑暗融為一體了。」

「來吧，孩子，放棄那束光吧，你將擁有的是無盡的力量，足以讓世界重生的力量！我知道，這才是你一直想要的……」

雲孟僑的四肢漸漸軟了下來，黑暗再度湧上，似乎想要將他拖向更深的地方，可就在這一剎那，雲孟僑突然張開了眼睛，狠狠一蹬腳，踩著無盡的黑暗使勁向前一竄！

「放你娘的圈屁，想要拯救世界的中二晚期沒一個不死的，老子只想鬼畜的活著！」

「而且，你說誰是天使（白痴）啊！」

水中的黑暗被雲孟僑狠狠一踹，竟是退散了分，直到雲孟僑的手指觸碰到那瑩瑩的星光之後，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蠱惑者不可置信的，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吼聲：

「怎麼可能！」

雲孟僑再次睜開了眼睛，掙扎的靈魂再次感知到身體的存在，死亡的威脅讓他條件反射的去呼吸，但過度緊繃的肌肉和神經，卻令他的呼吸道緊緊閉塞著，一口的氧氣都無法汲取。肺部爆炸般的疼痛，以及頭腦的昏眩，如同是催命的符咒，讓他驚恐而厭惡的窒息感接踵而至，他痛苦蜷縮在地上，雙腿無意識的蹬著，如離了案的魚，在充滿氧氣的世界拚命的扭動著。

葉晚蕭見狀急忙跑過來，把他從地上扶起，捏著他的嘴道：「慢慢來，呼吸，呼吸！別緊張！」

他一腿把他固定在地，用力捏開了雲孟僑的嘴巴，困難的把手伸進他的嘴裡，試圖放鬆他堵在氣管的舌頭。可雲孟僑掙扎的實在太過厲害，葉晚蕭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捏碎他的下巴，結果被這貨扭頭時猛地掙脫的控制，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嘶……你放鬆你放鬆，手指頭要被你咬掉了啊。」

他嘴上說著，但也沒有再次去捏他的下巴，只是固定住他的腦袋，一邊放鬆他的下頜，一邊輕輕把他的頂在上頜的舌頭挑起壓下……

「嘔……」催吐反應帶來了一陣本能的的噁心，空氣的稀缺帶來的乾嘔同時，也讓雲孟僑如回到陸地上一樣饑渴的呼吸到了一口氧氣，氧氣穿肺，帶起如火燒燎原般的疼痛，他急喘了幾口，就變成了一個勁的狂咳。咳嗽帶起的血液衝上頭部，倒是顯得他的臉一下的紅潤了起來，死灰色消去不少。

葉晚蕭擦了擦被咬的鮮血淋漓的手，鬆了口氣到：「遺千年的果然都是禍害。」

雲孟僑渾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虛弱地靠在葉晚蕭的身上，不住的咳嗽著：「……肺好疼。」

葉晚蕭坐在地上，一邊幫他順著氣，一邊無奈道：「不疼才怪，你整整窒息了接近五分鐘，心臟卻一直在跳……你戴主角光環了吧。」

「咳咳……帶光環的……咳，那是天使。」

「……還能跟我磕嘴，看來沒什麼大事兒。」

雲孟僑看著自己手掌心，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道：「有事兒，我咳血了！」

葉晚蕭無語，把他攙起來，向車上走去，「你還真惜命。不就咳個血么，一時半會兒又死不了。」

「可是喘氣很疼啊魂淡，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大晚上掛一肚子血滿街啊。」

「……」葉晚蕭低頭，果然發現自己腹部的傷口又裂開了，細想一下，貌似是剛才壓住雲孟僑的時候被他給踹的——這混蛋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啊，其實不疼的，我剛才上過止疼葯了。現在跟沒受傷一樣。」

「欸！給我也用點，心口疼。」

「不要。」

雲孟僑怕自己睡著就醒不過來了，一直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胡話，葉晚蕭怕雲孟僑閉上眼睛就睜不開了，也一直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他的胡話。兩人沒營養的互侃了一路，一到最近的醫院，雲孟僑就人事不省了。

王詡這神棍倒是早有預料的等在這裡，見葉晚蕭滿頭虛汗臉色蒼白的坐在車裡，立刻笑呵呵的開車門坐了進去，順便在棚頂貼了個隔音符。

「你還真捨得，一口氣把幾乎全部的靈力都用出去了。『星雲斗轉』這樣的術法是你自創的，你理應比我更清楚它的利害，如此大規模的抽空自己的靈力，你還真當自己已經成神了啊。」

葉晚蕭睨了他一眼：「就是因為是我創的，我才知道利害，假如我再晚半分鐘，雲孟僑必死無疑。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打什麼主意，但是這麼把別人當棋子用，還真是讓人火大。」

葉晚蕭從車廂里翻出一箱子紗布，關了窗戶，苦兮兮的給自己包紮：「我其實真不想說的，但是王詡你這次做的真的有點過分了，你差點殺了雲孟僑，」他頓了頓，轉頭看向王詡：「……和我。」

王詡一愣，旋然笑道：「哦？」

葉晚蕭白了他一眼道：「我昨天意識到雲孟僑要逃跑，今天下午就被三個狼人襲擊，雖說這看起來跟你沒有任何直接的關係，但是其中的因果循環，卻越想越讓人覺得可怕。雲孟僑假如沒有反應過來是我們故意瞞他，你就可以安之若素一步步將他牽引入局，假如他反應過來想要趕回來拿證據，你也可以借著我受傷的由頭，借去大使館來金蟬脫殼，到時候還是慢慢把他引入局。」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步——我遇襲——也在你的計劃範圍之內，正是你誘我在雲孟僑家刻下超度符咒，讓我過度疲憊而被三頭狼人王偷襲受傷。……不，不僅如此，恐怕那三隻蠢狼的行動，也跟你脫不開干係。」

王詡哈哈大笑：「喂，沒必要這麼認真吧，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誑，上次夢魘世界差點翹辮子，也沒見你跟我翻臉啊。」

葉晚蕭透過他的話，忽然聽出了一種「勞資會變成這樣都是你給慣的」的味道，不由得氣結，「如果僅僅是如此，我的確不會跟你翻臉，但是你做的遠不止如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