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神隕(4)
第53章夜啼嬰哭(四)
雲孟僑呆愣半秒,但僅僅是半秒,強大的求生欲-望催使著他必須採取行動。車子筆直的向著彎道前行,前方不遠處即時一個轉彎處,假如車子繼續這樣高速行駛,必定會撞上不遠處大學的科技園區的教學樓。
他顧不得其他了,一腳踢開司機踩著油門的腳,拉著3檔的手閘直接掛回了一檔,同時關了熄火。雖然他從未學過開車,但這一系列的動作做得卻是行雲流水,也不知道為了這種緊急情況在腦子裡做了多少演練。可是……沒用!
車子彷彿是被某種無法看見的力量,飛快的推著向前行駛著,雲孟僑按開窗鍵也絲毫不管用,除了天窗被摁開之外,四面的大窗根本毫無反應。此時雲孟僑是滿頭大汗,他雙手壓住方向盤,拚命的用力轉動著,可是那個方向盤卻像是被焊死在車上一樣,任憑他怎麼用儘力氣,就是半分不動!而當他無意間碰到司機帶著手套的雙手時,心底突的一顫——司機的手,是熱的。
「他還沒死。」
「但是他就要死了!」
「我也會死!」
「不!」
車子繼續飛快的撞向大樓,雲孟僑已經在腦子裡推演了無數次車子,被強大慣性擠壓成罐頭的場面——自己必死無疑!
他的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雲孟僑清晰的感覺到,自己一種名為「恐懼」的情感,正在前所未有蔓延之中。那種感覺如同是一片肆意蔓延迷霧,肆意的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緒,喜、怒、哀、樂、勤奮、慵懶、無私、貪婪……像是一塊掉落進硫酸的紙片,被輕而易舉的蠶食殆盡。這種感覺讓人忘記了一切,只有求生的欲-望,變得無比的強烈了起來,恐慌,無助,擔憂,焦急,渴望……同時,也讓人興奮!
就像是穿透空洞的光,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分外的刺眼。雲孟僑只覺得身體里彷彿有什麼按鈕被打開,剎那間的五感、速度、靈感統統都提升到了極致,空氣中無數銀色的靈力光點朝他聚攏了過去,可他卻無知無覺的笑了起來,渾身都在不可自制的興奮的戰慄著:「真的很好奇啊,我死了之後,會變成一個鬼,還是兩個鬼呢……」
他飛快的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一把扯下了掛在車窗上的平安符,掛在了司機的脖子上,而後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上了車座,雙腳猛然一蹬——
車子一頭撞在了大學科技園的外牆上,汽車燃油被觸碰到了的火花,爆炸剎那引燃!剛剛鑽出車子的雲孟僑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翻身滾下,只聽「嘭」地一聲巨響,車子在撞進大樓內半秒后立時爆炸,而就在這一瞬間,在雲孟僑的腦子裡彷彿變成了慢鏡頭一般,一上午地生死訓練,在他在此時頃刻凝練成了一個動作——蹬!
只見雙腿在最後關頭狠狠踹了一腳車子,強大的反衝的力量竟是又將車子向前推了半米,而他本人,也如飛鳥似的竄了出去。
下一刻,火光衝天!
這裡的情況,早已經引起了對面擁堵的車輛中的人的注意,不少人在汽車爆炸時,發出了驚恐尖叫聲。而則一切都與雲孟僑無關,他只覺得一切並沒有結束,危險還在附近。
他蜷縮著躺在地上,在經歷了三秒鐘左右與消極意識爭奪身體的戰爭之後,掙扎著爬了起來。彷彿已經沒有了痛覺,一切都是遵照著本能,頭上不知道是司機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流進了眼睛里,世界剎那間變成了黑紅色。
燈火闌珊的人群就在不遠處,目光所及之地,巡警、乘客、司機、行人都在看著他,但當他將眼睛上的血液擦乾淨時,卻瞬間發現,這些人的表情無一例外,全都與那個死去的司機一樣——一種模糊的,惡意的,猙獰的笑容。
「不對,這裡……」
「……這裡不是現實的世界。」
雲孟僑剛剛說出這句話,便聽見耳邊發出「啪嘰」一聲,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從他頭頂墜落,一灘黏臭「噗」地濺在了他的衣服上身上。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東西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支起的雙腿再次失力,跌坐在地上。直到此時,他才看清楚那是一個什麼東西。那是一個人,一個半邊身子都被摔成攔你的年輕男人。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在掉落的途中,被空氣的撕力扯碎,血淋淋地露出了半個支離破碎的胸膛。最讓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臉——半顆頭顱已經完全被摔碎,從側躺著的鼻子下,支拉著半邊開裂的麵皮,混合著血液的腦漿四溢,另半邊臉除了有些血,暫時還是完整的,只是刨除他那雙驚恐的眼睛,掛在他嘴角的,竟然是一個……慈祥的微笑。
「真特么的變態。」雲孟僑喘著粗氣的吐了個槽,翻身爬起就要跑:「六娃你在哪裡,快出來看看,這裡有你兄弟!」
早就不知道跑到何處的六娃,自然是不會回應他,回應他的,是剛剛摔死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救救我……」
雲孟僑猛然回頭,立刻看見那個血肉模糊的男人竟是支起了腦袋,半邊臉耷拉在低聲,一隻眼珠連著肌肉一直垂在他的腮邊,隨著他牙床骨咬合著舌頭的動作,上下起伏著,「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喪屍兄你已經死了,這特么的典型的死亡flag不要出現在這種時候啊!」
那屍體伸出手去抓雲孟僑的腳踝,雲孟僑立刻毫不客氣的朝他臉上踩去,先一腳踩爆那個怎麼看怎麼欠碎的眼珠,而後對準男人的頭上破碎的傷口,一腳一腳的踹了過去。
「啪!啪啪!」
混合著骨茬的血液飛濺到了他的臉上,冰冷黏膩中略有幾分刺痛,像是冬日裡凝結了的冰雨般讓人難受。雲孟僑早已經不記得自己踹了多少腳,他眼裡只有那半張笑容可掬的破碎的臉。屍體的力氣彷彿越來越大,他用腳攻擊根本無濟於事,雲孟僑四處望了一眼,一邊拖著屍體,一邊靠近一塊早已尋找好的石頭,等到距離足夠他抓住之後,立刻坐下,撿起石頭回身就往屍體上砸去。
又是一連串不間斷的瘋狂的攻擊,他打著打著竟然笑了起來,眼神中已經出現了幾分發泄之時的瘋癲。男人抓著他的腳,他就砸斷了男人的胳膊,骨頭碎了還連著筋,他就一邊扯著肌肉,一邊回頭去砸試圖靠近他的腦袋。
雲孟僑幾近脫力,逃出計程車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量,但是他已經瘋了,彷彿絲毫不知疲憊痛苦,瘋狂的敲打著掛在他身上的一坨爛肉。那個不只是人是鬼的男人力氣極大,扭動著身體,呲著牙一口咬住了雲孟僑的小腿,雲孟僑大吼一聲,丟掉石頭,抓住男人的上下兩頜,用力一掰……
男人無力的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個失去了繩子牽引的木偶,骨骼扭曲的癱在地上,身邊流淌著的,是一地烏黑的鮮血。
雲孟僑捂著受傷的小腿,喘著氣的飛快騰挪了幾米,遠離了那個忽然詐屍的男人。然而原本已經毫無動靜屍體忽然又動了起來,但這一次卻不是他在動,準確的說,是他的肚子在劇烈的動彈著。
「咕咕咕……」
即便已經疲憊到了恨不得躺在柏油路上呼呼大睡的地步,雲孟僑依舊強作精神的坐直了身體,警惕的男人隨時撲過來突然咬他。
男人的襯衫此時已經完全碎了,露出了他一面潔白的肚皮,他的腹部好像是關著一個怪物,從他的胸膛焦躁的爬進腹腔,似乎是要拚命的從那面肉皮中鑽出來。突然,雲孟僑的目光驟然一凜,他似乎看到了男人的股部突顯除了一張小臉,他還沒來得及否定自己的猜測,那張小臉再次露了出來,這次似乎還說了什麼——
「好吃……」雲孟僑看著那張臉的口型,低聲的複述道,同時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了自己的小腿——那裡被男屍生生的咬下了一塊肉。
「遭了!」他驚吼一聲,從地上跳起來,拚命的就向前方跑去,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跑到什麼地方,但是生物的求生本能告訴他——絕對不能繼續在這個地方呆著!
他踉蹌的跑著,受傷的腿每動一下都是歇斯底里的疼痛,但這疼痛卻讓他保持了清醒,不至於因為過度的疲憊而癱倒在地。
柏油路就像是一條黑暗的甬道,烏黑的天際,烏黑的馬路,以及整齊站在馬路兩旁,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黑色的微笑的「人」。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虛幻的噩夢,雲孟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不敢回頭或者四處張望,生怕觸及了「回頭死flag」。當然他此時也不能回頭,柏油馬路不知何時變得坑坑窪窪,黑色的路段漸漸變成了血紅色,頭頂的天幕也如同是黎明般閃起了溫暖的紅色光芒。
難道是快要逃出去了?
周圍的人一個都看不見了,一道明亮的光芒從血紅色的馬路盡頭傳了進來,雲孟僑心中漸漸湧現出了狂喜。他聽見了那光芒的外面,傳來的女人的尖叫聲,汽車的鳴笛聲,以及人們嘈雜的談話聲。
此時周圍掛著詭異笑臉的人統統消失不見了,只有他一個人在馬路上狂奔著,每走一步都流淌著鮮活的血液,每跨出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他不在乎,他要活!他要活下去!
「我把人生交給了第二人格八年,但我接下來的八年,二十八年,一百零八年裡,都沒有再把它們交給別人的打算。不管是人也好,是鬼也罷,對不起,我可沒有輕易去死的覺悟啊!」
「生命是我唯一能擁有的了,第二人格無法幫我負擔的使命,我一個人負擔就足夠了!」
「……所以,任何想要取走我性命的東西!都給我先去死啊!」
雲孟僑躍起,奮力跳入了那光芒四射的世界里。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叫他驚得肝膽俱裂——原來,我沒有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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