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屍體
什麼都看不到。
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周圍隱隱約約有什麼聲音,嘩啦啦啦,像是水聲。
但很快,無數細微的沙沙聲吞沒了一切,當它們爬上我的腳,我才知道那都是屍蟲。
酸麻感又來了。
我再也站不直,只能蹲下來,那些屍蟲拚命地往我身上爬,我用力地拍打著,把它們從身上抖開。
「嗬嗬嗬嗬~~」一個聲音在我耳後笑道,微微的冷氣直接吹在我耳垂上,我猛地一轉身,身後卻什麼都沒有。
「呃呃呃呃~~」有人在我身邊喘息著,我用力一揮拳,但那裡只有粘稠的空氣。
沉重感和疲憊感越來越重,我原本就已經酸麻得無法做出任何動作,這下子連蹲都蹲不住了。
屍蟲已經爬到了我的脖頸,但我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像之前的那個夢裡那樣,我要被它們活生生吃掉了?
我不要!
眼前突然亮起一道閃光,呯地一聲,就像是有人在我耳邊開了一槍。
灼熱的火焰從我胸前突然迸發,無數團火球慘叫著從我身上跌落,在地上扭動著。以我為中心,一團火球猛然爆發,把周圍燒成一團火海。
刺耳的慘叫聲充斥著我的耳朵,但我卻只感到溫暖。
酸麻感也消失了。
小孩的哭聲,女人低沉的咒罵,還有尖厲的慘叫,但我突然不再害怕這些東西。
「你來啊!」我對著虛空大聲叫道。
黑暗突然散去,我又能看到周圍,小玲就在我前面不到五米的地方,臉色蒼白地看著我這邊,呂大師的鼻孔里又開始出血,老闆正順著山坡往下滾。
他一頭栽在地面上,但顯然沒什麼事,倉惶地跳了起來。
「怎麼了?」他大聲地叫著。「怎麼了?」
「我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了!」我對呂大師說道。
整個工地只有一個地方和那墳墓里一樣,冰冷、潮濕、完全黑暗,當那些屍蟲再一次爬上我的身體,我終於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取水口。
那是整個工程上游兩公里處路邊的一個天然泉眼,終年有水,工程開工時我們四處尋找水源時,王大有一眼就看中了它。
為了抬高水位並且保證水源不被污染,我們讓工人用混凝土把它封了起來,只在下面留了兩個出水口。
整個工地、包括項目部在內的飲用水都是從那兒用水管接過來的。
呂大師拖著受傷的身軀和我一起坐車往那裡趕,老闆打電話通知張金貴從渠道上面調人過去,我們一起把空壓機和風鎬運了上去。
從外面什麼都看不出來,只能看到灰黑偏褐色的的混凝土,那是因為沙料不純所造成的。但幹了以後,看上去很像是三合土的顏色。
我對張金貴說道:「鑿開!」
兩颱風鎬一起開動,發出刺耳的噪音,呂小玲扶著呂大師站在一邊,靜靜地等待著結果。
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很快就被打了出來,沒有人敢過去看,我從張金貴的手裡拿過電筒,趴在上面。
微弱的光線下,我看到了藍黑色的衣服。
那是我們公司的工作服。
「就在裡面!快!」我大聲地叫了起來。
好在當初並沒有決定把這裡搞成永久工程,用的只是毛石混凝土而不是鋼筋混凝土,隨著孔洞的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身軀露了出來,有些人想到自己幾天來一直都在喝這樣的水,突然趴到旁邊吐了起來。
尤其是張金貴,吐得苦膽水都出來了。
呂大師搖了搖頭:「難怪,其實它混在食物里早就進入每個人的身體里了。」
孔洞已經足夠大了,我趴在洞口一個個把他們拖出來,在最上面的是最後失蹤的三個工人,他們昏迷了,但還活著。
然後我看到了高耀,他的半個臉泡在水裡,我奮力把他拖出來,張金貴試了試他的頸動脈:「還活著!」
剩下的人我再沒力氣拖了,看到我沒事,張金貴大著膽子把他們也一個個拖了出來,第一批失蹤的四個工人里有兩個還活著,其他兩個死了,但是看上去死得不久。
最後被拖出來的是老萬和王大有,他們的身軀已經被泡得發白髮脹,細小的屍蟲幼體在他們臉上和脖頸的皮膚下面鑽來鑽去,不斷蠕動,讓人作嘔。
王大有的手緊緊地攥著,但什麼都沒有。
「現在怎麼辦?」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呂大師。
「先把昏迷的人救醒,我來超度他們!」
張金貴帶著人把高耀他們放平,掐虎口,掐人中,掐得都見血了,但他們依然沒有醒來。
呂大師停下誦經過來看了看情況,燒了一道符讓他們服下去,但還是沒有任何起色。
「得馬上把他們送到縣醫院去!」隨後趕來的王科長說道。
他的臉色發白,一下子死了四個人,還死得這麼詭異,他完全不知道這份報告該怎麼寫了。
「不行!」呂大師卻搖了搖頭。「那邪物現在去什麼地方了還不知道,把他們送到縣裡,萬一邪物跟著他們出去了怎麼辦?」
「那他們死了怎麼辦?」王科長眼睛裡面都是血絲。「已經死了四個,萬一這六個又死了,這個黑鍋誰來扛?你來還是我來?你怎麼和家屬交代?因為有鬼所以不能把他們送去搶救?再說了,就算不這麼干,你就能保證它出不去?」
「如果有更多的人死了呢?」呂大師問道。
「那不是我的責任,是你的責任!」王科長說道。
他打電話把鄉衛生院和派出所的車調了下來,加上謝老闆的車和他自己的警車,匆匆把昏迷的人和屍體都送了出去。
呂大師沉默了。
我感覺自己的力氣恢復得差不多了,走過去問道:「沒有辦法找到它?」
「我的天眼通功力不夠,只能晚上陰氣最重的時候用。」
「那我呢?」我問道。
「也要等到那個時候才能幫你把天眼開了,現在不行。」
於是我們只能回項目部休息,呂大師讓小玲到河尾村去收黑狗和雄雞,自己則在車上帶來的那些瓶瓶罐罐里挑來挑去,像是在調配什麼東西。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突然有許多人從山上下來了。
「你們幹什麼?」我驚訝地看到他們都背著行李。
「工人們都要走,攔也攔不住。」張金貴說道。「現在都知道山上有厲鬼,誰還敢留下?」
「那你呢?」我追問道,因為他也提著一個行李箱。
「工人都走了,我留著有什麼用?」
我知道不能放他們走,但這種陣仗,恐怕謝老闆在這裡也沒辦法。
我只能毫無意義地問道:「你們的工錢不要了?」
「工錢能有多少?再說了,賺多少錢都是假的,還是自己的命最重要!」張金貴苦笑著搖了搖頭。「孫工,我勸你也走吧,為了這種事死在這裡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