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第卅 酒話
謝老闆沒有想到曹大師會直接這麼拉下臉來和縣領導這麼說話,這讓他很被動。
但這帶來的唯一好處是,會上領導們同意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來「妥善處理死者和傷者的相關事宜」。
也許他們就像那些司機一樣,並不真的相信工地上撞了邪遇了鬼,但他們卻又害怕這都是真的。
至少從刑偵大隊反饋回去的信息,這個事情並不像他們以往處理過的那些事情那樣完全是迷信。而曾經被上了身的監理公司總監也從側面表達了意見,建議領導們對這個事情慎重處理,區別對待。
領導們從會議室里出來的時候臉色都很難看,中飯也沒有吃就直接走了,只留下了業主項目部的幾個領導,總監、設總和我們幾個。
「曹大師,委屈你了。」謝老闆過來說道。「有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吧?」
曹大師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
我和總監、設總打了招呼,順便問起高耀、張民祥和鄧程的情況。
「高耀沒事,不過精神有點不好,反應很慢,醫生說他可能有腦損傷,要觀察一段時間。」設總說道。
這是出事之後他第一次下來。
「張民祥和鄧程在縣裡休息,主要是手的問題。」總監說道。
他的手也和我一樣包著,我們倆對視著苦笑了一下。
他之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和無神論者,但現在,他的信念顯然徹底動搖了。
指揮長是縣電力公司的老總兼任,他早就和縣領導一起走了,留下來的是縣電力公司的總工,生技部主任和安全生產部主任,他們都在黑河子電站的業主項目部里兼職,總工是常務副指揮長,生技部主任是項目技術負責人,安全生產部主任是項目安全負責人,而平時和我們接觸最多的劉工只是生技部的一個專責。
「老謝,這個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領導的意見你也聽得很清楚了,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得把事情給我處理好了!」總工過來說道。「大不了方量上我給你放鬆一點兒,正好張總監和江老總都在,我們把這個事情今天就敲定了。」
謝老闆一臉的苦澀,卻沒有辦法說不。
這也是業主項目部慣用的手段,有什麼事情,要處理什麼費用時幾乎都是這麼說,但真的多簽了方量,拿去審計的時候審計可不管這些,與圖紙不符的,統統先砍掉工程結算之後再慢慢算。
能不能拿得到,誰知道?
「這段時間我們就不下來了,你們要做什麼事情也方便。」他繼續振振有詞地說道。「只要把事情解決了,不要再出問題,你們怎麼做我都支持。」
設總和總監乘機都表達了同樣的意思,準備撤人把事情都丟給我們施工單位。
「曹大師是吧?一切就拜託了!」總工最後過來和曹大師握了握手,客套了一下,然後便匆匆地走了。
他們一走,設總和總監馬上也就跟著動身了,剛才還慢慢的鄉政府大院里突然變得冷冷清清,只有幾個走不掉的鄉幹部招呼著我們一起去吃飯。
胡亂喝了幾口酒,曹大師便問道:「李鄉長,吳主任,你們都是本地人吧?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了,能不能給我們說說,黑河子這個地方到底都有些什麼傳說?發生過些什麼事情?」
兩人對望了一下,顯然是在猶豫。
過了一會兒,吳主任便清了清嗓子,道:「謝總,我們也算是老相識了,老哥哥我在你這裡老實說也拿了不少好處。今天老哥哥我就說點酒話,你們在酒桌上聽聽就過了,過了今晚,我絕不承認自己說過這些話。」
高宗科的事故是真事,當時車上一共有十四個人,因為是晚上,第二天救援才到,人已經全部死了。當時也確實有四個人的屍體不見了,但後來縣警察局下來的專家判斷,應該是被野狗或者是狼叼走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扶貧辦的事情也是真事,據同車的人說,兩人一起下車去解手,很久都沒有回來,當時就把他們給急壞了,但車上照明設備不夠,臨時又打電話到鄉上找救援,當時鄉上組織了幾百人在那附近找他們,最後也沒有找到。這在那一年是個懸案,最後只能按照失蹤處理。
「其實我們這個地方自己的車子都會去求一個平安符掛著,多半就不會有事。」吳主任也是喝了酒,說話也就不關門了。「老人們都說山裡有東西,每年都需要祭品才會安安生生的,所以大家都不往外說。我們這個地方本來山就陡,一年出一兩次事情算是正常的,一年年也就這麼過去了。」
我感覺謝老闆握著杯子的手突然繃緊了,像是要給他一拳,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如果沒有交通事故呢?」
「鄉里有十幾個採石場,有小礦場,用的都是外地人。每年都有外地來修路架橋,修電力線路修通訊塔的,有外地來探險徒步挖山貨收山珍的,怎麼可能一點事情都不出?今年出的那個事情不就是來收土雞的?」吳主任的話確實很讓人生氣,但我們都憋著氣聽他繼續說。「其實我統計過,我們這裡發生事故的幾率和外鄉差不多,只是我們這個地方每年都有一起事故是找不到屍首的,這一點比較邪。」
「你們就沒有想過徹底解決?」
「老祖宗就留下了的事情,我們怎麼解決?拿什麼解決?」吳主任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們也是真對不住你們,但沒有辦法,這種事情誰會相信?再說了,如果不死外地人,就得死本地人,我們也真的是沒辦法。」
「早個幾十年,交通不便進來的人少,黑河子下游的那幾個村子每年還要故意請一些外地人來做工,或者是請貨郎帶貨進山,甚至是請土匪動手綁人……」李鄉長搖著頭說道。「生在這個地方,也是沒有辦法。」
他們的這種邏輯我簡直無法接受,如果不是還要聽他們解釋,我真想摔了杯子走人。
「你們求的平安符都是這種嗎?」曹大師把自己數碼相機上的照片翻出來給他們看,兩人都點了點頭。
「都是找什麼人求的?」謝老闆急忙問道。
「這些事情都是老一輩的在操辦,我們還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