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7章 道與術
「五雷正法?」素察大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你是誰?」
「天師道呂樓,見過大師。」呂大師從路邊緩緩地走了過來,他的左手依舊打著石膏,但已經可以拿起符咒,右手則拿著一把黑色的短劍。
「當世純陽呂樓?」
「不敢妄稱。」呂大師說道。「大家都是道門一系,何必要為了一點小事弄到拚命的地步?」
「一點小事?傷了我的鬼蠱,殺了我的蟲蠱,就這樣算了嗎?」
「素察大師此來是為了求財吧?就算是今天晚上你能夠用本命鬼蠱殺了我們,也必然會受到嚴重的反噬。到時候怎麼辦?那些倀鬼還會繼續聽你的話嗎?別的不說,那些古曼如果鬧起來,大師有辦法壓制它們嗎?」
「這麼說,倒像是我就該吃這個虧了?」巨嬰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退回到了那片山坡上,素察大師從林子裡面走了出來,站在它的旁邊,就像是老鼠站在了人的腳邊。
「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消滅這座山裡的邪物,本錢都在今天晚上拼光了,大師就不怕真遇上事情的時候陰溝里翻了船?」
素察冷笑了一聲。
「我這裡有一個偶然得來的物件,於我無用,但對大師來說也許有用,算是今晚誤會的賠禮,如何?」
在我這裡看不清楚呂大師拿出了個什麼東西,只見他把那個東西放在自己身前,然後退後了幾步。一道黑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它慢慢地靠近那個東西,突然捲住它,往素察那邊去了。
呂大師也不說話,等著他的回答。
過了幾分鐘,素察突然冷笑了起來:「算了,今天這事情就算是揭過去了。曹大師,我日後必有所報!」
沙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但很快就變得微乎其微,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們身上,等我緩過神來,才發現對面山坡上的人影早已經消失了。
地上的冰霜慢慢化去,那些正常的聲音突然一下子又湧進了我們耳朵里,遠處的車禍現場,兩輛出事的農用車都已經被拉到拖車上。
人聲鼎沸,剛才所發生的那些事情就像是一個夢。
但地上的死去的數百條巨型蜈蚣卻在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曹大師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我急忙扶住了他。
「這個欻火決還真是不能隨便用。」他苦笑著對呂大師說道。「還好你來得快,不然我就交代在這裡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呂大師說道。
我扶著曹大師坐下,忙著把東西一一收在箱子里,但那些蜈蚣的屍體我卻實在是沒有辦法處理。
手邊連個挖坑的東西都沒有。
「把它們聚在一起。」呂大師說道。
我找了幾根木棍,把那些死蜈蚣都弄到一塊兒,呂大師從身上拿出一些粉末抖在它們上面,然後默念了幾句咒語,右手揮出,一團火星便落在上面,很快就燃燒了起來。
「我們走吧。」他扶起曹大師說道。
車子是他從遠山租的,但司機顯然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還在看著車禍現場那邊的熱鬧。
看到呂大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把我和曹大師弄出來,他愣了一下。
「師傅,麻煩你回縣城。」呂大師說道。
我看到他手中捏了一個法訣,將一張符籙悄悄地貼在了司機的座位後面。
回去的路上再沒有發生什麼怪事,我們隨便在路邊找了一家僻靜的賓館開了一個三人間住下,呂大師給了司機一疊錢,沒有讓他也留下。
當所有東西都安頓下來,呂大師在房間四角都布置了陣法,他才終於問道:「怎麼會惹到他的?」
曹大師在電話里不可能說得太清楚,於是我把經過大致的說了一下。
「修鍊鬼降術的降頭師一生最大的恐懼就是被自己所養的鬼降反噬,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會死得極其慘烈。」呂大師沉吟道。「你說那個鬼嬰身上的臍帶連在他身上?」
我點了點頭。
「那它應該是素察自己的骨肉。」呂大師面色難看地說道。「據我所知,這種邪術的煉製過程極其殘忍,孕婦和胎兒都……」他搖了搖頭。「素察應該知道鬼嬰的反噬會比一般的鬼降更苛烈,你身上有能夠剋制鬼嬰的東西,這可以說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一定還會來找你的。」
一個滿身邪氣心狠手辣的傢伙每天惦記著你,這種感覺簡直不能再糟糕了。
「我該怎麼辦?」我不由得問道。
「我聽老曹說你已經入道了?」呂大師卻問道。
我只能點點頭,但這種僅僅是能夠開始吐納,距離鍊氣還有十萬八千里的入道有什麼用?
「我和老曹會盡量保護你,但最根本的辦法還是要靠你自己。」呂大師說道。「你是先天陰體,純陰之命,後天又有了一絲初陽之氣,再加上這個伴隨了你二十年的符籙,這就是你的機緣。把握得住,你的成就會遠遠高於我。」
但要怎麼把握呢?
呂大師也說不清楚。
每個修道者都有自己的命數,而且一旦入道,就無法用常規的命理推算之術來測算。
即便是他和曹大師兩人,在向道的道路上所走的方向也決然不同。
「我賺錢比較厲害,但呂樓抓鬼鬥法比較在行。」曹大師終於緩過氣來,但還是一直都在咳嗽。「誰的道更好,誰能走得更遠,只有老天爺才知道。不過像素察那樣的邪道,終歸是一條不歸路!」
呂大師單手給曹大師推宮過血,我愣了一會兒,把他給我的那四本書拿了出來,老老實實地看了起來。
人或許都是這樣,未來可能有危險,過幾天可能有危險和馬上就會有危險,這幾種不同的狀態給予我的壓力完全不同。
同樣深奧難懂的內容,但這一次我終於沒有睡著,非但如此,我還把不懂的地方都記了下來,準備一會兒問呂大師和曹大師他們。
「這四本書,第一本講得是『術』,其他三本則講得是『道』。」呂大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我的旁邊。「道是什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而這種理解最終決定了一個人能夠在求道的路上走多遠。『道』為本,『術』為支,有道而無術,將沒有自保的能力,也無力去保護別人,甚至會在求道的路上夭折。但如果只有『術』而沒有『道』,最終就會變得像素察那種人一樣,為了不被反噬而只能在一味追求力量的路上越走越遠。但力量越大,未來所面臨的反噬卻也越大,最終只能面對慘烈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