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湯姆蘇之心_(:зゝ∠)_

53.湯姆蘇之心_(:зゝ∠)_

門打開了。

光明剎那傾瀉而出,如果有純粹的光世界,一定就是赫連郁眼前這模樣。白色的光在末端渲染開,變成了包攬世間萬物的七彩,鋪天蓋地佔據了所有範圍,那些黑暗裡閃爍的星辰在光明中依然保持著它們的醒目。總之,赫連郁一眼看過去,沒有什麼不在閃著光,泛著光,如果不是這個世界中的事物還有明亮和更明亮的差別,他可能根本找不到打開的門在哪裡。

一千多年億萬人的信仰之力發出浪潮般的歡呼,向著那道門涌去,它們在門和大巫之間架起橋樑。大巫踏著它們前進,他和他的影子,是這光世界中唯一的黑暗。

赫連郁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後和影子,他奔跑著投入了那扇門。

扶桑樹下旋轉成一團虛影的天盤中,光亮就那樣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時候迸發出來。

那光是這樣炙熱,是這樣純粹,它不溶於風也不溶於水,就這樣出現在那裡,對於那些苦苦支撐戰線穩定的巫和武士們來說,這光是如此溫和,帶著和人體相似的體溫將他們包圍,離去時,帶走了數個時辰拚死戰鬥導致的疲憊,傷口。

翻卷的血口癒合如新,斷肢重生好像它從沒有斷過,甚至連頭腦也霎時清明,無盡的力量從光輝中湧現,不止一個人察覺到了反攻的機會,他們齊齊舉起武器,向著他們的敵人撲去。

和他們相比,因為日食而興奮的妖魔彷彿迎面撞上了一座山,壓得他們氣息奄奄。

在這樣一群氣息奄奄的妖魔中,唯一一個反而變得光彩照人的傢伙,頓時就無比顯眼了。

因為有妖皇血脈,所以從來不害怕陽光的南淵海妖王在光投下來的那一瞬間變得極美,她看上去就像一朵散發開迷濛微光的冰雪牡丹,纖腰兩側展開拍打的雙翼泛著星光點點,向樂道撲過來的時候,她身後彷彿開闢了一條星河。

樂道只能謝天謝地這傢伙沒有和己方人一樣,又把斷掉的手長出來。

得到加持的皇帝如有神助,梟影刀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奪回,手持雙刀渾身浴血的樂道從未想過退讓一事,他跳起來,手腕一轉,環繞著金黃火焰的梟影帶著凜冽風聲從上往下斬,這正是樂氏燕鷹雙刀流中最為著名的一招,彷彿是天上的雄鷹往下急沖,快准狠抓住獵物。這一刀卡在和南淵海妖王泛著寒光的爪子上,兩者較力時,女人的翅膀如同鞭子一樣向樂道抽來。

樂道沒有以燕風刀相對,在被迫放棄了那些可謂累贅的盔甲后,燕鷹雙刀流的優勢才真正的體現。皇帝陛下就像一隻小鳥穿梭在女人的翅膀,爪子,還有強有力的尾巴之間。女人動作帶起的風都成為他的力量,女人所有的招數都像是追逐一片隨風起舞的樹葉,每每差之毫厘,樂道就從女人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漏洞中跑了出去。

「你的力量比朕更強,速度比朕更快,」大安的皇帝神色是難得的嚴肅,「朕不覺得在這方面比不過妖魔有什麼可惜的,因為你只有力量和速度,而我還有別的。」

他大笑起來。

「你們在一千年前敗給了巫者,而巫者卻在六百年前敗給了我們武士,他們打敗你們的和我們打敗他們的是同一樣東西——」

樂道將燕風刀往前一遞,從女人招數的漏洞中穿過去,泛著雷霆的刀尖在南淵海妖王僅剩的肩膀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智慧。」

他轉身從女人身後竄過去,一根火棍似的梟影把南淵海妖王的後背烤成了熟肉。

空有雪靈護體的女人面對樂道的招數,卻是越發手忙腳亂。

她尾巴在半空留下漫天殘影,「食物有什麼智慧!」

「你不服嗎?」

樂道挑起眉。

經過漫長苦戰的他同樣是無比狼狽的模樣,但是他站在那裡時,卻越發奪人眼目。

「就是凡人的智慧,」樂道砍下她一側的翅膀,「在打敗你們之前,上古的人們花費不知多少年,積累下智慧,扶桑正是繼承智慧的人,在巫朝敗落之前,武技和武士的靈魂也已經在點燃在三陸上,只差一個契機就能燎原。」

樂道砍下她剩下那一隻翅膀,「至於你們妖魔們……當真是數萬年數千年沒有一點進步,也無怪當年那什麼妖皇總是擔心你們腦子,才讓扶桑能乘虛而入。」

說完話的樂道滿意地看著變成了一條魚棍的南淵海妖王。

他手起刀落——

——落空了。

席捲而來的冰刃推開了樂道,同時將將妖王攪成了能包餃子的那種肉餡。

不知何時出現的雪滿坡站在不遠處,潔白雪靈將妖王的心臟叼給他,這個過去是人,如今非人的男人在樂道的注視下,將自己母親的心臟吞了下去。

男人一向缺乏顏色的薄唇被染上血紅,他向樂道笑了笑,露出同樣被惹得血紅的牙齒。

「呃,」樂道嘴角抽搐,「我內人他師兄啊,這變成妖魔了口味也變了呀?你確定不把這東西炒熟了吃?」

回答樂道的是數十隻從天而降的冰矛,轟然中冰屑四射,揚起的煙塵遮蔽了視線。

皇帝陛下一手排開煙塵,走出來時,發現雪滿坡已經消失不見。

前一刻還在心裡懶洋洋腹誹打了一個又來一個的樂道頓時精神了,他幾步退守到天盤邊,打了個響指,召喚鬼梟衛。

斗篷上沾滿血,已經無法隱身的鬼梟衛頭領現出身形,他點頭表示領命,也不帶走斗篷了,就那樣潛入戰場中,追查雪滿坡的去向。稍稍放下一點心的樂道依然保持警惕,剩下幾分餘力放在觀察戰場上面。

有天盤中散發的無盡光輝支持,巫和武士們已經取得了戰場上的平衡,而樂道有力氣指揮后,勝利的天平就開始偏向大雪山一方。但是妖魔們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噴張的食慾能讓妖魔們不顧傷亡,它們兇狠的反撲幾次差一點突破到天盤邊上。

直到成功完成羅天萬象的儀式的壺藏大巫加入了戰場。

……如果他沒有帶上某個小跟班就更好了。

小獵戶替樂道把少年提了回來。

「知道你命多貴嗎?」樂道百忙之中用沾滿血肉的刀面,親切地拍了拍烏倫的臉,「知道你沒了你舅舅要怎麼發作我嗎?」

被糊了一臉血的烏倫:「……」

自己擦臉的少年默了默,才說出自己的目的。

「舅舅怎麼樣了?」

樂道回過頭看看旋轉速度依然沒有慢下的天盤。

「他不會有事。」皇帝說,「我在這兒呢。」

***

魂靈飄蕩在天穹上的赫連郁,發現自己竟然又一次聽到了那句預言。

「他秉著最閃爍的天辰來到這世上,點燃星火,照耀永夜,從一千年前起,到一千年後,所有的大巫都向他投向目光,注視著他,從生到死。」

「……沒有後面那一句。」

「對,」赫連那仁微笑著說,「沒有後面那一句。」

青陸女可汗的魂靈是金紅色的,她向後飛舞的捲曲長發如同燃燒的火焰,靠近她的時候,赫連郁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熱浪。但赫連郁還是拉起了她的手,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對自己的妹妹說什麼。

「什麼也不用說,」赫連那仁道,「我是太陽,我能看到萬物。」

兄妹兩人齊齊沉默,片刻后,赫連那仁再度開口:「……說真的,你一定得喜歡那個自大狂皇帝嗎?」

赫連郁:「呃……」

萬萬沒想到見面第三個話題就是他感情問題的大巫尷尬了一個呼吸,他視線偏移,面頰並非因為熱度,而是因為羞澀而泛紅。對國師大人而言,在親近的人面前談這種事,實在有些太過。

但是在這片刻尷尬過後,他還是堅定地回答了赫連那仁。

「我一定得喜歡樂道,就是這樣。」

金紅色的女性魂靈似乎額角抽搐了一下。

「當年也是他把你的人從我手中搶走,現在他把你的心也從我這裡搶走了。」

「沒事,你還有賀溫都呢。」

大巫反擊。

提起烏倫的父親讓女可汗默然了一小會兒,她語氣冷了下來,對赫連郁道:「我……」

無數金紅色的魂靈從她背後閃現,它們聲音整齊彷彿聖詠,漣漪一般泛起無數回聲,將赫連那仁的聲音淹沒,「我們知道你從何而來,在扶桑之後,唯一成為黑巫的大巫啊。」

「在你出生之後,我們一直注視著你,注視你走向命運的節點。」

「雙生子的命運是如此奇妙,如果沒有走上相同的道路,便一定會走上相反的道路,相同的血流動在你們的身軀中,她越強,你也越強,你越強,她亦越強。」

「那麼……那麼……在她成為太陽之後,你亦是……」

魂靈們的聲音陡然變得破碎不堪,赫連那仁煩躁地揮起一道火焰趕走了那些看熱鬧裝前輩的魂靈們。繼而拉住赫連郁的手,帶著他向光輝的深處走去。

環繞在赫連郁身邊的信仰之力再一次開始流動,隨著他們湧向了太陽的核心,魂靈們簇擁著兩人,高聲唱到:「來吧——來吧——」

他們來到了太陽核心所在。

太陽的核心,是一隻完整的鳥骨。

信仰之力的汪洋將它包圍,只用了片刻,就將骨頭碾成了粉末,然後取而代之。

天地震動,萬鍾齊鳴,那一枚火熱的光球緩慢從黑暗裡生出。在這之後,再也沒有什麼能牽住它,也沒有什麼能將它從天空摘下,就像千千萬萬世界中一樣,它成了一顆真正的星體,真正的太陽。

千年前妖皇的魂靈從粉末中脫身而出,它眷念地看了一眼自己曾經的身軀,和無數太陽大巫的魂靈一起,化為四散的火星,墜入凡間。

三陸黑暗的天幕終於明亮,人們歡呼著日食過去。

打算返回的赫連郁,回頭看到的卻是巨大的黑影,以他腳下為分界線,同光明一起將世界分割成兩半。

在他身後,初生的太陽震動著,升格還差一點就能完成,卻怎麼也沒有到達這一點。

赫連郁恍惚看著這片黑暗。

他竟然沒有早些發現這一點,沒錯,當太陽升格之後,世界陰與陽的平衡又將如何維持呢?天地將會在太陽的對面升起一個同樣的星體,就像一個人發現自己的天平不對稱后,會在天平的翹起的一側加上一塊砝碼。

星體不能是無中生有的,砝碼會來自何方?

「原來如此……」赫連郁喃喃,「……那些魂靈的話和預言,都是這個意思。」

一個從未出現在三陸上的字浮現在赫連郁心中。

「日的對面,是……月。」

他將成為月星的基礎。

他就是即將落在天平上的那塊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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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大人的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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