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你擋著我路了
姜雲淺住在驛館的最裡面,房間每晚二十文錢,屋子很小,只有一張窄小的床鋪,好在姜雲淺年紀小,身量也小,倒也睡得寬敞。
姜雲淺躺在床上計算起身上剩下的銅錢還能用幾日,驛馬車到晉陽要十日,每日三十文錢,這就是三百文,晚上住在驛館也要十五到二十文不等,這樣算下來,就算不吃不喝,何大叔給她的銅錢也不夠,看來不管怎樣,她都得找個銀庄換些銀兩才行。
瞧著天色不早,外面朦朧的還有一些光亮,姜雲淺便起身朝驛館外走去,她記得剛坐車過來時看到路邊有一家銀庄,上面掛的招牌正是包括大周與西秦在內六國通用的,姜雲淺身上的銀票剛好可以在那裡換好。
而且,像這樣的銀庄,為免麻煩,一般也都是有後門的,只要她花幾個小錢,銀莊裡的人還會負責安全地把她送到她指定的地方,姜雲淺這時也只能鋌而走險,哪怕是聽了太多從銀庄出來后就被打劫的傳聞,她也不能餓著肚子到晉陽,何況到了晉陽還不一定就能找到王南,這段日子,她可得自己照顧好自己。
出了驛館,姜雲淺朝著銀庄走去,好在此時天黑了,一般人也不會注意到她這樣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孩子,姜雲淺很順利地就到了銀庄。
瞧瞧左右無人,邁步走了進去。銀庄是那種與當鋪差不多的高大櫃檯,姜雲淺站在櫃檯外面踮著腳尖也看不到裡面,只能大聲喊道:「有人嗎?」
從櫃檯的上面探出個頭,四十多歲先生,見姜雲淺個子小小的,又穿的破破爛爛,雖然乾淨,卻不像能存銀子的,便笑道:「小孩,銀庄可不是你來玩的地方,快回家去吧!」
姜雲淺揚著小臉也笑:「先生,我是來換銀子的,你給我看看好嗎?」
說著,從身上將一張事先準備好的五十兩銀票拿了出來。她也沒敢拿太大的,畢竟她年紀小,身上揣著銀票不引人注目,若是揣太多銀子,鼓鼓囊囊的就容易招賊。
先生接過銀票看了又看,見沒有問題,便問道:「銀票五十兩,都換成現銀嗎?」
「有勞先生都給我換成散碎銀子,用著方便。」
先生應了一聲,讓夥計去取來碎銀子,從櫃檯裡面探出身子,當著姜雲淺的面將碎銀子用專門稱銀子的小秤稱了一下,姜雲淺又驗了銀子的成色,無誤之後又朝那位先生討了幾個銀庄專門用來裝少數銀子的袋子,將碎銀子分開裝在袋中,掛在身上幾處。
之後又向夥計問清楚後門的出口,與往驛站走的方向後,這才從後門繞出銀庄。
出了銀庄,見四下無人,先拐進一家食鋪,叫了一碗陽春麵坐在窗旁,邊慢慢地吃,邊看窗外的動靜。
果然,就在姜雲淺進到食鋪不久,就有幾個人從銀庄那邊的巷子口裡鑽出來,到處找了一圈,最後懊惱地離開,姜雲淺暗叫慶幸,她若是出了銀庄就往驛館跑,恐怕此時就被這些人趕上並搶走銀子了,弄不好人還要被他們抓去。
雖然她此時是小少年的打扮,可正是她這樣的小少年才好賣,無論是賣去人家做小廝,還是賣去做苦力,甚至還有一些腌臢地方。
好些日子沒正經吃過飯了,雖然不是姜雲淺愛吃的米飯,但一碗陽春麵還是讓她吃的很香,而且這樣一大碗陽春麵,又加了一小碟醬牛肉片,才用了十文錢。
又待了會兒,見天色真是晚了,姜雲淺這才起身,順著牆根往驛站的方向走,好在天色晚,姜雲淺身上的顏色也灰暗,身量又小,不仔細看還真注意不到她。
走到驛站不遠處的小酒館,看到之前一個車的三個青年還有那個父親還在裡面喝著酒,喝了一陣子酒,此時四人都面紅耳赤,說話時動作也大了很多,聲音也越來越高。
姜雲淺也沒心思聽他們說什麼,看了一眼就回了驛館,還沒走到自己的房間,就見門前站著那對父子中的兒子,姜雲淺之前只聽他父親叫他來哥兒,也不知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本來姜雲淺是不想多事,也不想在路上認識什麼不相干的人,可他就這樣堵在她的房門前,若想進屋就得讓他挪挪地方。
姜雲淺對他笑道:「來哥兒,我要回屋了。」
來哥兒只是瞧著姜雲淺,卻沒挪地兒,姜雲淺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也不好翻臉,又道:「來哥兒,請你讓讓。」
來哥兒還是沒動,姜雲淺不由得皺眉,語氣也有些重了,「來哥兒,你擋著我的路了。」
來哥兒回頭看了眼姜雲淺的屋門,嘆了口氣,向旁讓了一步。姜雲淺胡疑地推開屋門走進去,結果一進門就被絆了一下,險些跌倒。
因燈油也是要算錢的,姜雲淺屋中沒人也就沒有點燈,而此時天色也晚了,若不是被絆一下,姜雲淺都不會發現地上的東西被扔的亂七八糟。
姜雲淺趕緊將油燈點起,就看到屋子裡那真叫亂,好在姜雲淺身上什麼也沒帶,屋子裡的東西也都是驛館的,就算遭了賊損失的也不是她,可好端端的自己住的屋子被翻成這樣,換了誰心裡都會不爽。
姜雲淺從屋子裡退了出來,問來哥兒:「我屋子裡進賊了?」
來哥兒想了想,點頭。姜雲淺又問:「你看到賊了?」
來哥兒又點頭,姜雲淺睜眼,「看到了你為何不喊人?」
來哥兒道:「你又沒什麼東西可被偷的,喊不喊人不都一樣?」
姜雲淺氣結,不過一想也是這個理兒,而且來哥就一個少年,真喊人來,賊人聽到惱怒了再拿他出氣,不喊就不喊吧,反正她也沒有損失。
不過,這件事還是得讓驛館里知道,好端端的在驛館里遭了賊,這事總得讓驛館給個說法吧?就算沒說法,也得讓他們多留意,免得什麼時候再來賊了,她住著也不能安心。
喊來驛館的管事,管事一見屋子裡的模樣,原本笑眯眯的臉就僵了,嘟嚷了句:「又來?還有完沒完了?」
之後對姜雲淺陪笑道:「這事兒是我們驛館的疏忽,公子今日在這裡的宿費我做主給免了。」
姜雲淺聽他這意思也知道驛館不是第一次招賊,既然人家都知道怎麼回事,又提出免了宿費,她也不能不依不饒,畢竟驛館不比客棧,這是官家開的,又不是在大周朝境內,她在西秦國,小胳膊也擰不過大腿。
讓管事喚人過來將屋子重新收拾過,姜雲淺看來哥兒還站在門前,心裡有些不高興,之前屋子招賊時他不出聲,這時又像木頭似的杵她門前算怎麼回事?
姜雲淺道:「來哥兒,時候不早了,你不回屋子歇著?明日還要趕路。」
來哥兒透過姜雲淺看向她身後的屋子,猶豫片刻點頭:「晚上當心,若是遇到事情就大聲喊,我聽得到。」
姜雲淺沒想到他竟會這樣好心,頓時為她之前那些淡淡的敵意過意不去,對來哥兒點了點頭,道謝后關上門。
來哥兒又站在門前待了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腳步聲響起,姜雲淺知道他們父子住在與她隔了一間屋子,晚上她喊的大聲他們也確實能聽得到,心裡竟有些安心。
只是她的屋子進了賊,這件事怎麼看都透著古怪,若是換了別人還好說,可她這身打扮,瞧著也不是有錢的,之前入住時連個包袱都沒背,就一身破衣服,只要長眼睛的賊也不會盯上她。
可不是遭賊屋子裡被翻的這麼亂又算怎麼回事?而且聽那管事所言,這間驛館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難道還有什麼隱情嗎?
坐了一天車,姜雲淺也很勞累,簡單地洗漱過後就躺到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姜雲淺被一陣女子的歌聲吵醒,歌聲美妙而婉轉卻透著森森的陰氣,望了眼窗外黑漆漆的,連月光都沒有,這樣的夜裡女子陰森的歌聲,怎麼聽怎麼恐怖。
姜雲淺的膽子卻大的很,無論前世,還是這輩子跟岐王走訪災區那段時候,各種死相的死人都是常見,若說見鬼,她比誰見的都應該多,可自今她都沒見過一次,對於一些鬼神之類的傳聞也不那麼害怕,雖然半夜聽到這樣的歌聲難免心裡發毛,但她還是相信這是人為。
起身,姜雲淺穿鞋下床,向房門走去。先側在門板上聽著,聽了一會兒歌聲還在繼續,雖然她不會膽大到一個人出去揭穿半夜歌聲的真相,卻也想聽聽別的屋子裡的動靜,萬一遇到那些膽大的她也想證實這歌聲是人為還是真的鬧鬼。
可聽來聽去也沒人出來做這個英雄,姜雲淺難免失望,正想著乾脆躺回去睡覺,就聽外面一聲慘叫,之後就是幾聲咒罵,罵人的聲音有些含混,就好像滿嘴都找不著舌頭,姜雲淺卻聽的明白,很明顯這是喝大了,不用問也知道,正是那三個青年和來哥兒的父親,而慘叫則是從唱歌的女子嘴裡發出的,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尖利地傳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