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回家(1)
「嗯。」她低聲回應了下,頭也不抬的回答:「我就查點兒東西,一會兒就好了。」
季湛藍看著她流露出少有的嫻靜的一面,抿了抿唇,覺得還挺稀奇。
這女人,她了解,骨子裡就有種倔犟與強勢,很少有溫柔這種情緒,但這些日子來,她感覺,她真心變了不少。
難道,懷孕的女人都這樣?
連一個人的本性,都改變了。
查完了孕期注意事項,季子期關了電腦,回到床上,無聊的躺下,仰頭望著天花板,目光微微有些失神。
彼此靜默了一會兒,湛藍忽然轉過頭來,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麼?」
「嗯?」
「心裡在想些什麼。」
「沒什麼。」
過於快速的回答,明顯是心虛。
季湛藍看著她明顯不想要多說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道:「說什麼不想再回去了,你騙得了別人,捫心自問,能騙得了自己?」
「……」
「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放下鍾守衡吧?」她繼續問下去,「三更半夜的失眠不睡覺,望著他的照片發獃,以為我不知道,嗯?」
季子期微微愣了下。
在她的印象里,這丫頭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什麼都不懂,更別提感情上的事情,對待方天銘也只是一時頭腦發熱的喜歡,哪裡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心細如髮。
這種一直苦心隱藏的心事,就這麼忽然被人給挖掘出來,且毫不委婉,就像是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暴露在了別人的眼底一樣,讓她感覺說不出的難堪。
季子期沒在第一時間應聲,臉色微微有些尷尬。
尷尬,自然是尷尬的。
所有人都以為她冷漠、狠心、無情,甚至連她自己都這麼認為過,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對除了鍾凌銳之外的男人動心,可終究是世事難料,最終愛意太深,引火燒身。
「行了,我不戳你的痛處了。」季湛藍看著她那一臉尷尬的樣子更覺得彆扭,知道這女人要面子,也不多說什麼,「你先在這裡安心養著你肚子里的這塊肉吧,別亂想些有的沒的。」
只是,雖然她岔開了話題,但剛才說的那一句,已經說了出來,再想要當作什麼都沒有說過,顯然是不可能的。
反正已經被看穿了,季子期倒是沒打算否認。
「其實……從去年,從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刻開始,雖然沒有做過結婚的打算,但是,我也真的沒有想過要離開他。」她輕聲說,語氣淡漠的就好像是一個局外人,「我也想過,說不定時間長了,久了,也就那樣了,我沒有力氣再去掙扎,也就認了,而至於我對他的了解,我以為……」
「我以為,他不會先說放手。」
縱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但再提到這個人,再提到這個名字,她真的還是,呵,好難過。
甚至,比她徹底跟鍾凌銳說出分手的那一刻,還要難過。
她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最後,先說放手的人,竟然會是他。
「湛藍,你知道嗎,他愛我愛了好多年了,時間太久,久到我自己都記不清到底是有多少年了……就因為這些,我就潛移默化的以為,他就算放棄全世界,也不會放棄我,可最終我猜錯了。」
「……」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讓一個人對固執了多年愛了多年的人說放手之前,到底是下定了一種什麼樣的決心……」她勾起唇角,笑了下,笑容里的苦澀卻滿載滿溢。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下定了一種什麼樣的決心。
但她知道,他一定是下了從未下過的決心。
在他那樣的決心面前,在與一個人日久的相處中生情面前,她縱有堅強到金剛不壞之身,卻也兵敗如山倒。
要一個女人,在她的男人說不要她了之後再去說挽留的話,她做不到。
哪怕知道分開自己會難過,甚至是一輩子都不會再好過,她也做不到再挽留一句。
何況,她並非是沒有想過挽留的,她也想過要挽留,但是程語然最後說出來的那句話,卻讓她真的,連一個字挽留的字眼都說不出來了。
一直靜靜的聽她說著,等到她說完,季湛藍悶聲悶氣的回了兩個字:「傻子。」
「……嗯?」
「說你呢,」她皺皺眉,重複了一遍,「傻子。」
「……」
「你又不是他本人,怎麼就知道他心裡的真實想法,是不是真的決定放棄你了?」季湛藍反問:「反正,不管怎麼說,我始終覺得他還沒下這樣的決心。」
季子期聽著,抿唇不語。
沒有,下這樣的決心嗎?
那那句「我對你的心收回了」,又該作何解釋?
季湛藍正了自己的神色,沒再跟她嬉皮笑臉的,「我對他不了解,但是我對他等了你多年這件事情聽說過。你難道就沒有仔細想想,如果鍾守衡真的決定放棄你,那事情,會是現在這樣子?」
會嗎?
捫心自問,她真的,說不清楚。
「講真的,我不知道你現在怎樣衡量他,但是我能保證,我心裡對他的衡量,與你肯定是不一樣的。」
季湛藍淡淡的說,神色間是少見的認真,「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感情持續堅持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放棄,那這段感情,遠遠沒有你肉眼所觀看到的那麼輕薄。你自己也承認,他愛你愛了這麼多年,哪怕在面臨著你『死』之後都沒有與任何一個別的女人產生瓜葛和糾纏,那你覺得,你現在一個好好的大活人擺在眼前,他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
「不能,」然後,不等她回答的,她就給了她答案,直接否認了自己的問題,「說放下,也就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愛了半輩子的人,半輩子的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一個人,想要得到一些東西,就必定要付出與之同等代價的東西作為交換。
比如,鍾守衡得到了她,肯定也是要付出一些東西的,而這些東西,就是他現在所承受著的痛苦。
「我對你們之間的那些破事不了解,所以也不好多下妄言,只能根據自己所觀看到的事情出發點來講。我記得你有一次跟我提到過他,說他肩上的責任很重,要管著鍾氏的公司,管著風雲堂的一些事情,很多人都少了他不行的,是吧?」
季子期沒有否認,點點頭,承認:「是。」
季湛藍挑了挑眉,問她:「你這幾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知道他這幾天是怎麼過的嗎?」
她不解,「……嗯?」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聳了聳肩,「只是稍微聽說了一點,他好像是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去公司了,他的事情一直都是朋友在幫忙處理著。」
季子期聽著,心頭忽然有些複雜,不知道是種什麼樣的滋味。
「還有,你知道嗎。」湛藍小聲問了句,「他現在的睡眠,幾乎全部都是依靠著安眠藥來維持著。」
她靜靜的聽著她說。
心裡的滋味,忽然有些……好難受。
季湛藍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抬起眼帘,看向她,認認真真的目光,讓她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也確認了湛藍說的是實話:「從你離開之後,他就再沒有安心睡過一次了,整天都睡不著,只能依靠著烈性安眠藥物來維持人身體最本能的睡眠。」
「……」
「鍾守衡這個人,我相信你比我了解,他一向心高氣傲,除了對你。把你弄哭弄傷,已經讓他接受不了了,更何況是把你給弄丟……」
而且,還是她懷孕的情況下。
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給弄丟了,這樣的打擊,對於他來說,可想而知有多大。
因此,他睡不著,徹夜徹夜的失眠,實在是太正常了。
尤其他對她的感情又這麼深,七年都等過來了,卻因為一點點小小的爭吵分歧就讓他把她給弄丟了。
真的,對於鍾守衡來說,這世界上,再沒有一件事,比這樣的事情更讓他後悔難過了。
兩條生命,兩個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因為他當日的一時氣憤,而生生的這樣與他錯過。
季湛藍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你知道他現在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