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若不是重生一次,他會被她的甜言蜜語所騙。
或許她對他真的還有情分吧,但他現在若不是當朝左丞,不是太子謀士,未來的天子近臣,她還會巴巴地回來嗎?
「是誰告訴你的?」赫連迎月漲紅了臉,惱怒到了極點,她環顧著身後的下人們,怒道:「說!是誰在造謠?是誰對談大爺胡說八道?快給我說!」
她揚起了皮鞭,所有人都不由得直冒冷汗,這事除了赫連迎月兩個貼身丫鬟之外,其餘人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好怕會被滅口。
「何必為難他們?」談思璘皺起了眉頭。「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與你已不可能。」他說完就要走。
「思璘!」赫連迎月不管不顧,攔著扯著硬是不讓他走,口中急切地道:「你怎麼可能會愛這個低下的女人?你愛的人是我!你忘了嗎?你愛的是我!」
談思璘甩開她的手,面上不顯喜怒,目光不帶任何溫度和感情。「所以我很懊悔,懊悔自己為何曾鍾情於你,你根本不值得,是我將石頭當成玉了。」
「談思璘!」什麼?石頭?她是石頭嗎?她瞬間激憤不已,她完全不能忍受這個!
然而,談思璘已攜著駱佟離開,他頭也不回,寸心和踏雨忙跟上去。
回到清風小築,談思璘吩咐寸心伺候一身狼狽的駱佟沐浴,他則不發一語的看著窗外。
駱佟自知理虧,便緊緊抿著唇去沐浴了,哪知道她沐浴出來,竟見到帶來的箱籠全收拾好了,而他依然負手佇立在窗前。
「思璘……」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這麼手足無措,無計可施下,她走上前,由身後抱住他,將頭靠在他背上,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應該偷跑出去。」
他任由她抱著,好一會兒才轉身,卻只說了兩個字,「回府。」
駱佟有些訝異。「這麼晚了……」
他的眉頭緊鎖。「不是跌跤了嗎?你我都不是大夫,這裡也沒有大夫,需找大夫看過才能安心。」
他這麼說,她實在不安哪。「對不起……」
「你竟然還爬窗子出去!」他把她拉進懷裡,這會兒才咬牙道:「若不是溫王受了箭傷,我提早回來,發現你不見蹤影,大夥大驚失色的去找你,你認為當赫連迎月發現你是何人時,你還保得住孩子嗎?」
駱佟不由得后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現在知曉要怕了?」他輕昵的捏了捏她臉頰。「總之,這裡有赫連迎月在,即便你沒跌跤,咱們也不能再待下去,免得她來糾纏或者加害於你。」
「思璘……」她慢騰騰的看著他。「難道,你真沒有半點動搖?」
他反問道:「你會對湛玉振動搖嗎?」
駱佟當然搖頭。
「同樣的道理,前世我官拜左丞之後,她從塞外回來了,說了很多她情非得已的處境,當時我動搖了,相信了,重新接納了她,若不是聽見她與她父兄在商議要如何利用我的左丞之位來圖利,我從未對她起過疑心。」
她把頭埋在了他的懷中,低聲道:「那麼,她抱住你時,你為何沒有立即推開她?」
他哦了一聲,輕描淡寫回道:「想引起你的妒意,只有我一人在嫉妒,太不公平了。」
她不由抬頭望著他。「真是這個原因?」
他笑捧著她的臉。「如何,你不好受嗎?」
她眨了眨眼眸,輕聲道:「即便是前生我見到湛玉振和他妻子在我眼前離去,都沒有這般難受,好像有人在我心上重重的刺了一針,心裡頓時一陣酸楚,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我當真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怎會如此……」
她說得有些不流暢,但他斂了笑意,眼神大為悸動。「我的娘子,你不明白嗎?不打緊,我聽明白了就行。」
他低首堵住了她的唇,因為她的話里已包含了無限情意。
【第二十章喜得龍鳳胎】
駱佟的肚子越來越大,談思璘休沐時多半在陪她,有別的大人邀約,他總露個臉便回來,像是怕錯過駱佟生產似的,還讓太醫日日過來給她請平安脈,又嚴正叮囑飄雪、踏雨、寸心、抱琴,她的飮食全部都在明秀軒的廚房裡做,也經常陪她在園子里散步,羨煞了旁人。
駱佟猜想,他生母在生他時發生了難產,因為如此,他才格外慎重看待她的臨盆。
時序入夏,張令昕也迎了駱菲進門,償了他的宿願。
駱菲頂著理國公府二奶奶的頭銜,時時往談家跑,姊妹兩人說起當日她們四哥與寶琹公主大婚那日,她們兩個少女的閑聊被假山石隙里的兩名男子聽了去,如今她們分別嫁給了那兩個人,都覺得緣分天定,實在奇妙。
「菲兒說,如果二爺沒聽見我們的對話,也不會與駱芙退婚,思璘你若沒聽見我們的對話,也不會興起求娶我這個小小庶女的念頭。」駱佟一笑。「所以了,那場婚宴何止改變了四哥的人生,也改變了我們四個人……不,應該是五個人才對,駱芙至今都無人上門說親,唯一上門說親的是讓她做填房,她當然不肯,崔氏真是愁死了。」
打從思璘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在他面前,她說話就不拘束了,不稱駱芙為姊,也不稱崔氏為母,她的心機、她的喜怒,在他面前不假掩飾,不必擔心他會瞧不起她的小奸小詐,也不必佯裝她的心靈有多高貴,她是凡人,有討厭的人,希望討厭的人得到報應,這些都再正常不過。
前生她自喻高潔,自認品格不凡,她要做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從不屈服於權勢的氣焰,而她最後得到了什麼?不過是紅顏薄命罷了,她從不知道原來平淡的日常如此幸福。
「那麼娘子可曾想過——」談思璘目光閃爍,極是開懷地道:「若是沒有為夫搧動寶琹公主嫁人,也不會有讓我們相遇的那場婚宴了。」
駱佟仔細一想,確實如此。
「我都不敢回想,若是你沒有出現,我讓崔氏隨便嫁給了季十八會如何?」
談思璘面不改色地道:「如今怕是在守寡了。」
駱佟瞪大了眼。「難道……」
談思璘點了點頭。「他有眼無珠,在天香寺調戲了樂親王府的懸月郡主,讓郡主侍衛活活打死,季府也不敢追究,草草將人下葬,此事不了了之,京城百姓,許多家裡有女兒的都額手稱慶,再也不必擔驚受怕,怕那無賴上門來強搶民女逞自己獸慾了。」
駱佟嘆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抬頭,談思璘也正看著她,兩人對視的眼裡,顯然都同時想到了談雲東。
如今他算是得到了報應嗎?
失勢被拔了官職后,談雲東從雲端跌落谷底,往日巴結著他、奉承著他的一干朝臣全倒向了如今的太子楊青,他是徹底的培台了,儘管敬國公府爵位尊榮,可誰看不出皇帝是明著在冷淡談雲東呢?失了皇帝的寵信,要翻身也難了。
駱佟知道,談雲東多次要求談思璘在太子面前為他美言幾句,妄想著皇上此時不待見於他,太子登基后他還能改寫局面,只要太子肯重用他,他就能有一番作為。
談思璘表面上不置可否,事實上一次也沒在太子面前為他美言過,不用說美言了,他全無保留的告訴太子,廢太子宮變一案,就是談雲東和談思湛所主導,這兩個人萬萬不能用。
太子自然是極為詫異了,而談思璘一句「為國為民,大義滅親」,便贏得了太子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