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傳奇之旅
月宮九龍舫在王恭廠被我伏擊以後,無法再前往最後一處龍氣之地,因此只能折返去萬象神宮,可在中途因為無法堅持墜毀在羅布泊,直到二十年前才被發現,當時我隻身進入共鳴地點,就是在那裡發生了意外,連同記憶和力量一同失去的還有那艘船。
月宮九龍舫從羅布泊消失后,一定會達到這裡完成上面晶石的充能,各種線索都顯示那艘船就在這裡,但我們竟然無法找到。
「把黃金羅盤給我。」田雞對我說。
我遞到他手中,田雞根據羅盤上指針的指引艱難的往前走,找尋了良久停在一處地方,在原地轉圈,然後一臉詫異抬頭對我們說:「奇怪了,不管我怎麼轉動方向,指針顯示的地方就在這裡。」
「會不會龍脈神殿之中還有其他我們沒找到的地方。」薛心柔說。
「不會!」我搖搖頭聲音肯定。「月宮九龍舫要停泊勢必需要很寬敞的地方,這裡就是最合適的停泊地點。」
「該不會我們來晚了吧。」葉知秋憂心忡忡說。「會不會月宮九龍舫已經離開了?」
「那就更不可能,月宮九龍舫到這裡的時候,船上所有的神器前前後後全都遺失,想要重返神域,必須找到那些神器,否則月宮九龍舫哪兒也去不了。」我說。
「那就有鬼了,這地方雖然大,可一眼就能望到底,不可能還有什麼隱藏的地方了啊。」田雞垂頭喪氣拾起一件金器。「我們是來找那艘船的,結果找到這麼大堆金銀珠寶,要是月宮九龍舫沒在這裡,我們該上哪兒找去?」
田雞越說越焦躁,重重一腳把金器踢向遠處。
當!
隨著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金器被憑空彈了回來,田雞木訥的愣在原地,嘴角蠕動幾下驚慌失措看向我們:「你們看見了嗎?」
「看見什麼?」我詫異問。
田雞有些語無倫次,重新拾起一件金器向著前方重重扔出去,又是一聲撞擊聲,金器竟然再一次被彈了回來,在火光中我吃驚的看見一道光暈在金器撞擊的地方閃耀。
在一覽無遺的眼見盪起一圈圈稍縱即逝的漣漪。
「這前面好像有東西!」田雞震驚不已。
他低頭看著黃金羅盤小心翼翼繼續往前移動,伸出手摸向剛才光暈閃耀的地方。
「別去……」
我心裡感到莫名的不安,正想提醒田雞,可話還沒說完,他的手已經觸摸到光暈出現的地方,但瞬間一道光亮在他手心處綻亮,田雞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猛然被彈了回來。
一股強大的衝擊力隨著光暈猛然向四方擴散,我們猝不及防全都被掀翻在地,田雞的身體重重撞在堆積如山的金器上,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噴湧出來,那道衝擊力瞬間把堆砌的金器衝散的滿地都是。
我們連忙把田雞攙扶起來,他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看樣子傷的不輕,田雞氣都喘不上來氣,嘗試了幾下對我們搖手,示意他根本站不起來,我們扶著他依靠金器坐下。
「這裡有一道我們看不見的屏障。」宮爵望著前方說。
「一直以來關於祖神的傳聞中,秦帝在朝歌看見祖神時,以及應家先祖被帶走時,都不約而同提及祖神是憑空出現。」葉九卿蹲在田雞身邊,脫下衣服幫他墊頭。「祖神的身形高大如同巨人,為什麼一直以來關於祖神的記載卻沒有呢,就是因為憑空出現這四個字,可見祖神能具有隱身的能力。」
「前,前面有東西,我,我觸碰,觸碰到了,但是就像是被電,電擊一樣,感覺身體被重物猛然捶打一下。」田雞氣喘吁吁說。
我隨便拾起一件東西用力扔過去,撞擊的地方又一閃而過出現光暈,從田雞的傷勢看,這道屏障具有極其強大的威力,如果我還有毀滅之力的話,還敢嘗試一下。
「我去。」宮爵站起身說。
「已經傷了一個,萬一你再有事怎麼辦?」薛心柔阻止。
「能設下這道屏障的只有可能是白古,目的顯而易見,就是防止任何人發現和靠近,但這個限制應該不會針對月宮九龍舫上的人。」宮爵聲音堅定說。「如果我就是那艘船上的人,應該不會受到攻擊。」
我們相互對視,宮爵所說僅僅是她的猜想,田雞身手那麼好都傷成這樣,如若宮爵猜錯的話,我真擔心她承受不住屏障上擴散的衝擊力。
我正想勸阻,宮爵態度異常堅定:「都到了這裡,總不能就這麼等著,如果連我都不行的話,相信就再沒有人能做到。」
「你小心點。」我深吸一口氣無可奈何點頭。
宮爵向屏障的地方走去,她雖然態度堅定,可看她如履薄冰的步伐就知道,她其實心裡也沒有絲毫把握,直到宮爵站到田雞被震開的地方,猶豫了半天才緩緩抬起手。
我們在後面目不轉睛注視著她,我的心隨著宮爵的手慢慢提起,她偏著頭緊咬嘴唇不敢去看前方,張開的五指顫巍巍向前伸,當宮爵的指尖出現光暈那刻,頃刻間一股比之前更加強勁的衝擊力從她站立的地方,猛然間像四周擴散,那些高高堆砌的金銀珠寶瞬間被衝擊的一片狼藉。
我們在衝擊中東倒西歪,即便距離很遠也全都跌倒在地,那股強勢的衝擊力快速的在整個神殿中波及,猶如摧枯拉朽一般,之前那些還堆放整齊的金銀珠寶,如今全都散落一地。
我心裡擔心宮爵,和其他人站起來時,看見宮爵竟然安然無恙站立在原地,這才在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我目光落在宮爵手掌的位置,一直稍縱即逝的光暈這一次在她手心地方開始聚積明亮。
就如同一張被點燃的紙,在宮爵觸及的地方,那光亮慢慢裂開,向四周緩緩的擴展放大,速度也越來越快,隨著白光的逐漸強烈,籠罩在我們眼前的屏障開始消失。
然後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震撼無比的微微張開嘴,目睹著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景象。
首先出現在我們眼帘中的是一雙拳頭大小,光暈在上面流動並且隨著火光明暗的眼睛,斜豎的眼臉下,金黃色的眼球正中,豎成一條縫的瞳孔透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光芒,在搖曳的火光中,那眼睛透過黑暗沒有絲毫眨動,居高臨下死死的盯著神殿中的我們。
然後出現的是一條粗壯且長的身體,腹部看上去像是一條蛇,但卻有如同魚的鱗片覆蓋在上面,就在那雙令人畏懼的眼睛下面,是一隻五指張開的利爪,尖銳的爪尖倒影火光折射出奪人心魄的寒光。
隨著消散的屏障,我的視線慢慢往上抬,那竟然是一條完整的羽龍,即便之前我們在神殿的外面看見過龍骸,而且在神域的時候我也見識過這種神奇的生物,但如此之近的觀望還是第一次,那種震撼溢於言表。
眼前這條羽龍,說不清到底像什麼,它似乎具有九種動物的特徵,我噤若寒蟬的站立在下面,能清楚的看見金光閃閃的龍鱗,還有龍嘴旁邊的須髯,頷下是如同明珠突出的雙目,喉下有逆鱗,頭上有博山,又名尺木,兩條招展的雙翅,大有遮天蔽日之勢。
漸漸我們終於看清,就在我們眼前八條姿態不一的羽龍一動不動威嚴的注視著我們,對於龍伯國主來說,這不過是歸墟神族創造的一種生物而已,但畢竟現在我更多的更像是顧朝歌,在我的記憶和認知中,面前是八條傳聞中的神獸。
那一刻我多少還是被震撼到,分不清是興奮還是惶恐,很難用言語去描述那八龍一起出現在眼前的場景,只有一種莫名的敬畏和謙卑。
等到屏障徹底的消失,站在最前面的宮爵完全獃滯,我想她也同樣被震撼到。
嗷!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感覺心弦像是被撥動,手指不由自主惶恐的抖動一下,八條一直靜立不動的羽龍,紛紛仰頭髮出長嘯,緩慢的從地上直立起身體,舒展開巨大的雙翅,隨著它們羽翅的起伏,神殿里的火光在強勁的風中搖曳。
頃刻間羽龍碩大的影子把我們籠罩在黑暗中,我下意識向前一步,擋在其他人的身前,一般這個動作都是由田雞來做的,可如今他連站立的氣力都沒有。
突然想到宮爵,她距離那八條被喚醒的羽龍近在咫尺,我在身後喊叫著她名字,提醒她趕緊退回來,我剛發出聲音,八條舒展身體的羽龍不約而同迅猛的轉頭俯視我們。
傳聞中的龍雖然神聖,但同樣也是危險可怕的生物,華夏把龍敬奉為圖騰,我想並非是因為龍的神性,而是龍的兇猛,它們猙獰的面目中,那雙金黃色的眼瞼變的尤為凌厲。
沖著我們站立的方向同時發出一聲振聾發聵的嘶吼,我開始攥緊拳頭,這是我如今唯一能保護其他人的方式,可就在羽龍被激怒的那刻,一直紋絲不動站立的宮爵緩緩抬起手。
羽龍的注意力瞬間被宮爵所吸引,不約而同注視面前的她,最中間的那條羽龍慢慢把頭探下來,我從側面看見宮爵竟然步伐輕緩向前走了幾步后停住,然後抬頭坦然從容注視著羽龍,那龐然大物的神物一動不動和宮爵對視,然後身體猶如崩塌的山慢慢壓下來,巨大的龍頭距離宮爵近在咫尺,以至於羽龍的呼吸都能吹拂起宮爵的衣衫。
宮爵的手再往前移動少許,龍頭警覺的向後縮,宮爵停住動作,羽龍僵持了片刻后,頭又緩緩向前移動。
宮爵回頭看看我們,她神情堅定向是做出什麼決定,等她頭轉過去,他懸停在半空中的手又往前伸出,而這一次他竟然向羽龍觸摸過去。
羽龍竟然沒有被觸怒也沒有閃避,當宮爵的手觸碰到羽龍的瞬間,羽龍金黃色的瞳孔,立刻變成一條縫。
宮爵和羽龍就這麼相安無事的站立,一人一龍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矗立在神殿中,我們連呼吸都不敢加重,生怕驚擾到羽龍,而危及宮爵安危。
不知過了多久,宮爵的手才從羽龍的龍頭鬆開,感覺她好像很平靜和從容,就在那一刻,我們震驚的看見,八條羽龍幾乎是同時,身體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前爪一曲,巨大的身體匍匐在宮爵的身前,高高昂起的龍頭也恭敬謙卑的低下。
我舔舐一下嘴唇,知道這些羽龍已經認出站立在它們面前的是歸墟女王,這就是歸墟神族與生俱來的神力,可以操控任何創造出來的生物。
當羽龍向宮爵膜拜的那刻,我聽到金屬並牽扯的聲音,這才注意到每條羽龍身上被套著的金色鏈條,隨著這些鏈條被扯動,清脆的金屬摩擦聲久久回蕩在神殿中。
我目光追逐著金色鏈條,之前消失的屏障又一次出現,這一次是隨著鏈條快速的蔓延,我們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仰起。
一艘巨大的船漸漸出現在我們視線中,那是一艘很古遠的船,大的超乎我們想象,船的華麗更是讓人驚嘆,在火光的輝映下,閃耀著令人心曠神怡的金光,璀璨的寶石點綴其上,流光溢彩中勾畫出巨船金碧輝煌的輪廓。
月宮九龍舫!
上一次我見到這艘船還是幾千年前,如今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時,好像所有的一切就發生在昨天,我還記得這艘船是如何從歸墟神國出現,又是如何翱翔在天空,以及最後消失在我視線中。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長時間,當月宮九龍舫真真切切出現在我面前時,心裡有一種五味陳雜的感覺。
其他人完全被震撼到,就連靠在地上的田雞都在薛心柔攙扶下,支撐著身體震驚無比的站立起來,我猜想他們每一個人,在自己腦海中都曾經幻想過這艘船的樣子,以及找到月宮九龍舫時候的場面,但真到到這一刻來臨時,他們應該和我一樣,腦子裡更多的卻是一片空白。
八條羽龍左右散開,讓出一條通往月宮九龍舫的路,宮爵反而一時間不知所措,轉身看向我,目光在徵詢我的意見,我忽然有些錯愕,自從我知道真相后,一直試圖不願意去想最後的結局。
我選擇逃避去面對和宮爵之間的關係,我甚至發現自己在刻意的拖延找到月宮九龍舫的時間,因為我根本沒有想好如何去面對未知的一切。
如今月宮九龍舫就在眼前,我的使命和承諾以及幾千年的追逐觸手可及,但我偏偏卻亂了方寸。
「你還有機會!」葉九卿忽然從身後一把抓住我的胳臂。
「什麼機會?」
「你可以避免不好的結局。」葉九卿說。
「怎麼避免?」
「抹去我們所有人的記憶,就在現在,讓我們徹徹底底忘掉關於這艘船的一切。」
……
這何嘗不是一個辦法,至少我能繼續自欺欺人的隱瞞下去,可如今我已經沒有這樣的能力,在剷除那些樹藤的時候,我耗費掉最後的毀滅之力。
「晚了……」我看著葉九卿嘆息一聲,但很快搖搖頭。「即便我還有這樣的能力,我也不會這樣做。」
「我不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可我不想看著你和宮爵中,只有一個人能離開這裡。」葉九卿的聲音透著無助的哀求,他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
「我追逐了幾千年就是為了終結一切,而宮爵何嘗不是,我若是抹去她的記憶,她會永遠渾渾噩噩活下去,是的,至少這樣我和她會永遠相安無事,但這對她不公平,有些事必須要去面對的,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選擇逃避,可我發現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深吸一口氣對葉九卿說。「即便我現在抹去宮爵的記憶,如若她有一天記起所有的真相,不管她是否會和我反目成仇,我都相信她只會更加怨恨我。」
說到這裡我神情堅定的對宮爵點頭,她抿著嘴遲疑了一下后,向月宮九龍舫走去,我們跟著她身後,當我踏上月宮九龍舫的那一刻,忽然間感覺腦海里出現很多支離破碎的記憶。
這些記憶很凌亂,但卻快速的開始拼湊並且逐漸連貫,卓明風他們告訴過我,失去的記憶會在我找到月宮九龍舫的時候被重新找回。
我這幾千年來經歷的一切正快速的填充到我空白的腦海中,每往前走一步,我的步伐也隨之變的愈發堅定,等我登上月宮九龍舫時,我已經完完全全記起被遺忘的一切。
我走在最後,用陌生的目光注視著身前的那些人,我又變的果斷和冷漠,這些無謂的人曾經在我眼裡是那樣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我用陰鬱的眼神掃視著這艘令我無比仇視的船,拳頭不知不覺中握緊。
呼之欲出的毀滅之力重新縈繞在我全身,我猶如不可一世的神蔑視看見的一切。
「你怎麼了?幹嘛陰沉著臉?」
那個叫葉知秋的女人握著我胳臂,神情有些擔心的望著我,我久久凝視著她,目光中透著輕蔑,一個凡人竟然膽敢觸碰我的身體……
我居然在猶豫,這是我根本不該有的情緒,我應該不假思索的讓她在我面前徹底的消失,讓她知道挑釁神的代價,可我居然遲遲下不了手。
腦海中閃過她小時候的樣子,牽著我衣角跟在我身後,那時的她目光中充滿了對我的信任和依賴,亦如現在這樣,我竟然還會為了不讓她哭而想方設法去哄她開心,甚至為了她去做一些荒唐幼稚的事,比如給她講故事,給她掏鳥窩……
我什麼時候變的這樣軟弱?變的這樣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為什麼我腦海里還有一個叫顧朝歌的人存在,那人好像佔據了我的思緒和記憶,甚至在控制我的情緒。
「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說話的人聲音好熟悉,我轉頭時候看見那張讓我疑惑的臉:「你居然還活著?」
葉九卿一怔,他用惶恐的目光注視著我,對!這才是我習慣的別人看我的眼神,站在我面前這個人,我應該不止一次想要殺掉他才對,因為他知道的太多。
「朝歌?」葉九卿用不太確定的聲音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我的思緒被這兩個字攪亂,瞬間像是被另一個人所替代,我心煩意亂揉了揉額頭,腦海中似乎有兩個不同的自己存在,一個是我熟悉和習慣的龍伯國主,而另一個是令人厭惡軟弱的人,那人的名字好像叫朝歌。
我的記憶中好像有一處分支,記載著一段光怪陸離的過往,而這段過往竟然和我眼前這群人交織在一起,我居然和一群凡人做過這麼多的事,我甚至還救過他們的命,多麼可笑的事,我居然會憐憫凡人的生死……
不,他們也救過我!
我越想越錯亂,這段短暫的記憶前前後後不過二十幾年,在我漫長的一生中微不足道,可偏偏卻明顯影響到我,讓我難以再像之前那樣果斷堅定。
「朝歌,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旁邊傳來的聲音讓我猛然一驚,這個聲音曾經銘刻在我腦海中,是我憎恨和厭惡的根源,我轉頭看向說話的人時,自己竟然被驚訝到。
歸墟女王竟然就站在我面前,多少年了?從我離開雪域那天算起,到現在應該有萬年之久,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復仇,還有什麼比親手殺掉歸墟神族的國主更讓人興奮的事,我記得她的父王就是被我砍下頭顱的。
她居然敢肆無忌憚的站在我面前,我眉頭微微一皺,低頭看見她的手竟然也握住我胳臂,她的舉動讓我短暫的震驚,渺小的歸墟神族在我面前躲都來不及,她竟然敢觸碰我的身體。
我猛然抬頭雙目濺火直視著她,我居然只是直視著她……
而且這種充滿殺戮的冷酷也僅僅是一閃而過,我猛然一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對這種接觸習以為常,被歸墟女王觸碰的身體非但沒有感到不適,反而讓我思緒瞬間變的凌亂,記憶又回到那條分支上,感覺身體在被那個叫顧朝歌的人佔據,可為什麼我竟然一點都不排斥,好像那個人就是我一般。
也就在被歸墟女王觸碰到身體那刻,我忽然想起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另外一個讓我更加熟悉和習慣的名字。
宮爵!
這個名字在我記憶的分支中無所不在,好像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這個名字牽連在一起,我沉浸在那段並不該屬於我的記憶中,讓我驚詫不已的是。
面前這個叫宮爵的歸墟女王居然救過我,而且還不止一次,更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也救過她,那段記憶的分支中,我有一大半時間是和她生死與共渡過,多麼荒謬可笑的過往,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胸口隱隱作痛,腦海中的記憶回到二十年前的羅布泊,那時的記憶中透著身體的陣痛,尖銳的長劍從我胸口穿過,我看見那雙透著無法平復仇恨的眼睛,可偏偏是這雙眼睛讓我平靜,是的,這才是我熟知和習以為常的眼神,而不該是現在,她那充滿關切和擔憂的目光。
就是她用長劍穿透了我的身體,我居然被渺小的歸墟神族所傷,這就是我軟弱和無能的代價,我竟然可笑到試圖去化解龍伯和歸墟之間的仇恨。
在我瀕死前那刻,致命的傷激發了體力的毀滅之力,我把歸墟女王擊飛出去,那個時候我原本是有機會除掉她的,而且月宮九龍舫就在我視線之中,我竟然錯過了距離那艘船最近的機會。
我傷的太重,已經沒有能力再去摧毀月宮九龍舫,而歸墟女王掙扎著從地上站立起來,我無法向她發動第二次攻擊,千鈞一髮之際,她啟動了月宮九龍舫,我眼睜睜看著那艘船再一次消失在我視線中。
記憶里她偏偏倒倒走進玉棺,那是歸墟人永生的關鍵,歸墟神族利用玉棺來恢復生命,讓自己衰老的身體重新回到嬰兒,再在玉棺中長大,但僅僅是身體的變化,記憶會一直保存下去。
歸墟女王被我傷的太重,她是希望用玉棺讓自己活下去,而我何嘗不是命懸一線,支撐著身體爬到玉棺中,然後看著自己身體猶如返老還童一般快速的變成嬰兒,身上的傷勢也隨之恢復,原本我很快就能重新從玉棺中出來,誰知道歸墟女王在進入玉棺之前啟動了共鳴地點遺迹的毀滅裝置。
在足以摧毀一切的爆炸中,我和她的玉棺也受到強烈巨大的衝擊,我們身體的修復被中斷,同時記憶和力量也隨之消失。
我終於記起了一切,原來這就是我出現那段記憶分支的原因。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直想置我於死地的歸墟女王,我如今能輕而易舉殺掉她,但偏偏那段記憶分支在一直干擾和左右我的思緒,我分不清到底是龍伯國主還是顧朝歌,同時我也無法去判斷,站在我面前的是歸墟女王,還是那個和我生死與共的宮爵。
我嘴角蠕動了很久:「我,我沒事……」
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竟然是我的回答,如此的順理成章,如此的習以為常,我居然會為要不要除掉一個凡人去猶豫,甚至會為該不該殺掉一個歸墟神族去糾結,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變成這樣。
目光落在葉九卿身上,他伸手把宮爵拉到身後,然後用惶恐畏懼的眼神注視著我,他的目光讓我很熟悉,這是凡人對我的敬畏,這樣的目光才能讓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
我原本該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頭不屑一顧才對,可在那段記憶的分支中,他卻不止一次以身犯險擋在我身前,如果不是他,我應該早就不存在,為什麼這個渺小的凡人讓我如此糾結和羈絆,從他眼神中,我覺察到他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可他卻一次又一次叫著顧朝歌的名字。
這個名字似乎對我有一種魔力,總是能把我從冷酷的殺戮中一次又一次拉回到那段記憶的分支中,在這段記憶里我卻能得從來不曾有過的平息。
月宮九龍舫船艙的門開啟,我凌亂的思緒立刻凝固下來,一個中年男人從船艙中走出來,我認出他就是從神域中逃離的六個歸墟祭司之一的白古。
歸墟女王破除護佑月宮九龍舫的屏障,同時也喚醒了這艘一直在沉睡中的船,包括在船上休眠的白古。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白古也認出了我,從他聲音中我竟然沒聽出畏懼,我注視著他手中的另一把歸墟權杖,上面的晶石閃耀著璀璨的光芒,那是完成充能的那塊晶石。
白古沒有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裡,他對我的眼神充滿了仇恨,這反而讓我變的踏實,至少這樣的眼神才能讓我拼除雜念,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他舉起手中的歸墟權杖,一副要和我拚命的架勢,他的動作落在我眼裡有些可笑和荒唐,但更多的卻是挑釁,他終於讓我又重新感到殺戮的快感,是的,這才是真正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殺伐的歡愉。
可就在我抬手的那刻,宮爵竟然擋在我和白古的中間,看著歸墟女王的背影,剛剛在心底被喚起的殺意瞬間蕩然無存,我發現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的駕控毀滅之力,好像心中多了太多的牽絆和顧忌,我竟然在擔心會傷到她,但更讓我吃驚的是,歸墟女王竟然會擋在我前面,她分明是試圖想要去保護我,這突然起來的變故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和我一樣茫然的還有對面的白古,他看了宮爵一眼,瞪大眼睛彷徨的來回注視我和宮爵,但最終還是恭敬的跪拜在她面前:「女王。」
……
這一次茫然的是宮爵,她站著嘴吃驚的看著跪在面前的白古:「你,你在叫我?」
白古抬頭表情更加愕然:「月宮九龍舫在王恭廠遭遇伏擊,危急之際,女王命我趕往最後一處龍脈之地,修建晶石充能所需的船塢,自此我和女王便失去聯繫,直到二十年前,這艘船才飛臨龍脈神殿,我也是那個時候被喚醒,但在船上並沒有發現女王,本想離開神殿找尋女王下落,可女王曾經有命,必須確保晶石完成充能,白古不敢有所差錯,一直留守在此等候女王歸來。」
「等會,你,你叫我女王?!」
「您,您記不起自己是誰?」
宮爵茫然的搖頭,用陌生的眼色看著白古:「你認識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在月宮九龍舫上,看見女王留下的鎧甲,上面蘊藏著女王您的記憶,我推測女王一定是遭遇到什麼意外,所以才會把記憶留在黑甲之中保存,您只要穿上鎧甲便能記起一切。」
宮爵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詢問鎧甲在什麼地方,白古起身舉起太古權杖,一道強光頃刻間縈繞在宮爵的身上,我不動如山站立在原地,其他人被那道強光照射的睜不開眼睛。
等到光亮退散,站在我和白古中間的宮爵,已經是一襲黑甲加身,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閃過一絲害怕,這讓我有些驚愕,什麼時候開始,我居然會害怕,而且還是在這些不堪一擊的凡人和歸墟神族面前,甚至我還發現,讓我害怕的竟然是怕宮爵知道真相。
宮爵屹立在原地,猶如一尊雕像一般,她站立的時間越長,我心往下沉的越多,白古從身上拿出一頂半月形的王冠,圍繞頭冠一圈是九條羽龍,每條羽龍身上都以璀璨明亮的寶石裝飾,尖端則是一顆絢麗的明珠,在燈火的映照下璀璨奪目,異常威嚴華麗,再一次跪在宮爵的面前。
那頂王冠我太熟悉,那是歸墟神族的王冠,只會戴在國主的頭上,象徵著歸墟神族至高無上的神權。
我看見宮爵的手抬起,觸摸到王冠的那刻,她的手微微顫抖一下,並沒有戴到頭上,而是緊緊拽在手中,身體慢慢轉向我,對於歸墟神族,我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蔑視,可這一次不知為什麼,我竟然不敢和她對視。
「宮爵,你穿這身鎧甲好威風。」薛心柔站到宮爵身邊,一臉吃驚。
「就是,沒瞧出來你竟然這麼厲害,還是什麼女王。」葉知秋也走過去,還用手觸摸著黑甲。「快給我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說,宮爵穿這套黑甲簡直太合適不過,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鬚眉。」田雞捂著胸口也被震驚到。
只有葉九卿在旁邊一臉緊張來回注視著我和宮爵,我看不見她頭盔下的臉,也不知道此刻她是什麼表情,直到宮爵站正身子面對我,緩緩取下頭盔時,她又恢復了我熟知的樣子,三千青絲垂落在鎧甲上,肩若削成,秋水為神玉為骨,持劍而立英姿颯爽翩若驚鴻。
只是目光是那樣凝重和空洞,久久凝望著我:「你早就知道真相了?」
我舔舐一下嘴唇,默默點頭,好像是習以為常的動作,我居然會在一個歸墟神族面前無言以對。
「當我告訴你,我看見的那些幻像時,為什麼你不對我說實話。」宮爵舉起手中的王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如何屠戮我的族人,如何摧毀我的神國,又是如何……如何砍下我父王的頭顱!」
站在宮爵身邊的人全都大吃一驚,不約而同看向我,葉知秋一臉驚愕:「宮爵,你在說什麼,他是朝歌啊。」
「那些都是祖神做的事,和朝歌沒有關係,他不過是祖神創造出來的異巫而已。」田雞說。
「祖神……」宮爵慘然一笑,目不轉睛盯著我。「知道為什麼我們都無法進入魔國高塔嗎?知道為什麼只有他才能開啟魔國神門嗎?祖神,站在你們面前的就是祖神!」
「什麼?!」薛心柔張大嘴。
「朝歌,你倒是說句話啊,別傻愣著。」田雞有些慌亂。
「你隱瞞了這麼久,到現在還不打算把真相告訴他們?」宮爵步步緊逼。
我竟然不敢在他們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這是多麼可笑的事,我一咬牙努力讓自己變的冷漠。
「神是不會隕落的,我就是神。」我面無表情聲音也隨之變的冰冷。「我就是神域中的龍伯國主,也就是你們一直稱之為祖神的神!」
……
所有人再一次怔住,用陌生的眼神注視著我,全都微微張著嘴,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一般。
「壁畫,長生仙宮中那些壁畫所記載的一切,那,那個穿著金色鎧甲的人,就,就是你?」葉知秋大吃一驚。
我用沉默回答她,或者說我始終沒有找到理直氣壯去承認這一切的理由。
「你,你帶領祖神大軍摧毀神域,還屠戮了宮爵的神國……」薛心柔一臉惶恐,但始終有些不敢相信。「為什麼啊?」
「因為他在復仇,這不是一句對錯能解釋清楚的。」葉九卿在旁邊重重嘆息一聲。「宮爵,你聽我說,龍伯和歸墟之間的仇恨遠比你知道的要早,朝歌的先祖就是被歸墟屠戮,才逃離到雪域,你所經歷的浩劫,其實很早以前就被你的祖輩種下了仇恨的種子,我們這個世界中有個說法,叫因果報應,所有的果皆源於因,你,你也不能全怪他。」
「爸?!」葉知秋吃驚的看向葉九卿。「您竟然知道?」
「所以你才會帶領龍伯大軍席捲神域,屠戮所有的神族,包括歸墟,甚至砍下我父王的頭顱,並且把血染的王冠送回歸墟神國,用這樣的方式來羞辱我們?」宮爵聲音愈發的凌厲。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歸墟神族曾經對我先輩做過的,每一個龍伯人的血液中都流淌著這份仇恨和恥辱,歷代龍伯國主都期盼著能重新踏入神域復仇的那一天,只不過這件事被我完成而已。」我直視宮爵不置可否回答。「只有還有一個龍伯神族活著,這場復仇都不會終止。」
宮爵目光冰冷,動作緩慢但卻異常堅定的拔出長劍,抬起的劍尖指向我胸口,她的動作讓我想起熟悉的一切,終於我又和她刀劍相見。
「宮爵,你這是幹什麼?!」田雞捂著胸口,吃力的按住宮爵的手。「他是朝歌啊,你難道要對自己的朋友下手?」
「他救過我們每一個人,你真打算和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反目成仇?」葉知秋也拉住宮爵。
「朝歌,你倒是說句話啊!」薛心柔焦急萬分。
我並不懼怕宮爵以及她手中的長劍,以我現在駕馭的毀滅之力,她在我面前柔弱的不堪一擊,若是以前,任何一個歸墟神族膽敢在我面前以劍相指,結果肯定是灰飛煙滅。
可我如今雖然記起過往的一切,但我卻始終無法變成那個殺伐果斷的龍伯國主,原本對於我來說,殺戮才是最簡單的事,但現在卻變的如此沉重。
我一邊解開自己胸前的紐扣,一邊直直走到宮爵的面前,裸露的胸膛上有醒目的傷痕,如今就抵在她劍尖上。
「記得嗎,二十年前,我在羅布泊時試圖想要和你化解這段仇恨,你就是用這把劍穿透我身體,用這樣的方式來回答我,是的,我屠戮了你的族人,也摧毀了你的神國,還親手殺掉你父王,你做什麼都合情合理,但我從來沒有後悔自己做的一切,這是我的使命和責任,也是歸墟神族虧欠龍伯的血債。」
我停頓一下,面無懼色看著宮爵,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二十年前因為我的幼稚和可笑,換來胸口這道傷痕,如今我依舊站在你面前,我用同樣的話問你,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結束這一切。」我從容不迫對宮爵繼續說。「龍伯人向來恩怨分明,你救過我的命,如今我站在你面前,這一劍我不躲,你要是想要復仇儘管動手。」
宮爵舉劍的手紋絲不動,亦如當初她刺入我身體時候一樣堅決,我把選擇的機會留給了她,如果她動手,那將註定龍伯和歸墟之間的仇恨將會永遠延續下去。
我如果是她,會毫不遲疑的刺入我身體,畢竟對於宮爵來說,我做的一切是她揮之不去的傷痛和悲憤。
田雞完全不管自己身受重傷,雙手死死抓住宮爵,可如今的宮爵已經是恢復神力的歸墟女王,田雞在她面前一樣的渺小,任憑田雞如何用力,宮爵的手沒有絲毫動搖。
田雞吃力的站到我面前,用他的胸口擋住我面前的劍:「宮爵,咱們一路走到今天,命是拴在一起的,今天你要是想動手,就先從我身上刺過去。」
「我不認識什麼歸墟女王,也不知道誰是龍伯國主,我只知道你是喜歡和我抬杠的宮爵,而他是顧朝歌,我們大家一同生死與共,你真忍心向朋友動手?!」葉知秋竟然一把抓住劍刃,鮮血頓時從她指縫中流淌出來。
「葉叔說的對,這根本不是一句對錯能解釋清楚的,與其讓仇恨持續下去,為什麼不能化解呢?」薛心柔並肩和田雞站在一起。「我很慶幸認識你們這些朋友,如果今天你要朝歌反目成仇,那就從我們開始。」
「讓開!」我聲音低沉呵斥身前的人。
「不讓!」田雞執拗的回答。
宮爵持劍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樣穩如磐石,餘光瞟向葉知秋滴落在地上的鮮血,有些慌亂。
「你們是歸墟祭司的後裔?!」一直站在遠處的白古聲音陰沉,他應該是覺察到葉知秋和田雞身上有歸墟血脈。
「對,我們是歸墟神族的後裔,我們能和龍伯國主成為朋友,說明任何事都是可以改變的,包括仇恨,為什麼你非要讓仇恨延續下去。」葉知秋憤憤不平問。
「歸墟後裔竟然幫著龍伯國主,留你們何用!」
白古勃然大怒,手中歸墟權杖一揮,一道光束穿透過來,我一直和宮爵對持,完全沒有防備白古會對其他人下手,等我反應過來為時已晚,光束穿透葉知秋的身體。
葉知秋一個凡人又豈能抵禦歸墟神器的威力,她整個人一怔,的大吃一驚,在她倒下的那刻,上去攙扶住她的身體,葉知秋無力的倒在我懷中,不停蠕動嘴角,連最後說話的氣力都沒有。
「知秋,你看著我!」我叫她的名字,聲音透著無助的慌亂,忽然她胸口大片大片的殷紅浸透出衣衫,猶如一朵綻放的花朵鮮艷的盛開,我只感覺懷中用溫暖的潮濕在流動,直到最後葉知秋也沒有說出一個字,在我懷中閉上眼睛,我緊緊抱住她有一種身體被抽空的獃滯,我不斷呼喊著她的名字,可再沒有人回應我。
葉九卿整個人哀傷的愣住,頓時雙目濺火,怒不可歇沖向白古。
「不要!」我大聲喊。
可白古手中歸墟權杖發出的光束再一次穿透葉九卿的身體,我看見他重重倒在地上再也不動,大片的血泊從他身體四周流淌出來。
血腥的味道讓我變的暴戾,起身的時候渾身被葉知秋的鮮血染紅,我仰頭大喊一聲,心中一直被克制的殺戮瞬間爆發出來,抬手把所有的毀滅之力揮擊到白古身上。
毀滅之力下不知道摧毀了多少神族,我原本是打算放下仇恨的,可如今所有潛藏的狂暴全都被釋放出來,眼睜睜看著葉知秋和葉九卿死在我面前,那種傷痛重新點燃我復仇的殺戮。
白古竟然沒有絲毫懼怕,舉起太古權杖,上面穿透出熾亮的光芒,竟然和我的毀滅之力不相上下,我這才意識到,難怪白古有恃無恐,晶石上有經過幾千年充能的威力,足以和我的毀滅之力抗衡。
我全力以赴竟然無法壓制晶石的威力,漸漸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女王,您還等什麼,他現在的毀滅之力已經被控制,動手啊,殺掉他為神族復仇!」
宮爵就站在我身邊,她手中的劍依舊舉著,白古說的沒錯,我現在根本沒有防備宮爵的能力,她完全有機會給我致命一擊。
宮爵的劍緩緩指向我,劍迅猛的刺過來。
當!
劍尖沒入船身之中,宮爵深吸一口氣對白古說:「夠了,到底還要死多少人才是終極,過去的林林總總我不想再追究誰對誰錯,到此結束吧。」
「女王!」白古大吃一驚。「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我們忍辱偷生幾千年,就是為了等待復仇的這一天,您是歸墟女王,難道你忘了歸墟神族是怎麼被屠戮的嗎?」
「我沒忘,正因為我沒有忘記,所以我才要終結這一切,歸墟和龍伯的仇恨如果延續下去,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宮爵聲音堅定從容。「而且就算復仇又能怎麼樣?已經發生的事是不可能再更改的,只會讓仇恨愈發的深刻。」
「不,我找到可以改變一切的辦法。」白古一邊和我僵持一邊對宮爵說。
「什麼辦法?」宮爵問。
「我們帶走的五件神器,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只要組合五件神器,再利用完成充能晶石所蘊藏的能力,黃金羅盤的指針其實是時間的刻度,我們可以回到神域浩劫發生之前,在龍伯神族離開雪域之前摧毀他們。」
宮爵一愣,就連我都大吃一驚,這就意味著宮爵可以挽救整個神域,同時也能一舉殲滅所有龍伯神族,這個辦法對她說根本無法回絕。
白古另一隻手抬起,我們帶來的歸墟神器立刻被他吸過去,很快組合在一起:「殺掉他!他身上的毀滅之力是啟動神器的關鍵,只要殺掉他,我們就能改變一切!」
宮爵矗立在原地猶豫了很久,緩緩搖頭:「不,過去的一切已經不重要了,再回到過去無非是另一場殺戮,或許我們能阻止神域的浩劫,可誰又能保證,在經過幾千年或者幾萬年,龍伯神族不會再一次復仇呢,這隻會讓仇恨永遠的持續下去。」
「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你根本不配當歸墟女王,你也愧對那些慘死的族人,不過不要緊,沒有你,我一樣可以完成。」白古說完把晶石的能力灌注在神器上,並且轉動黃金羅盤啟動神器。
我低估了晶石的威力,竟然是毀滅之力無法抵禦的,白古剩下最後一步,就是殺掉我利用毀滅之地回到過去,他傾盡全力發動晶石的能力,散發出來的光束瞬間變的更加強大。
我完全無法抵擋,眼看要擊中我身體的瞬間,宮爵突然衝到我面前,光束擊中她的身體,即便有黑甲的抵禦,但她同樣也承受不住晶石的威力,她的身體連同黑甲被擊穿,看著身邊這些曾經出生入死的朋友,一個接一個倒在我面前,我心像是徹底被掏空。
「為什麼要替我擋!」我緊緊抱著宮爵聲音無助的哀嚎。
「即,即便回到過,過去,我,我面對你,你的時候,也,也無法和,和你反,反目成仇,我,我怎麼能和,和答,答應過要照顧我,我的人,兵,兵戈相見……」宮爵氣若遊絲,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用盡最後的氣力對我說。「答,答應我,你,你是顧,顧朝歌,永,永遠都是顧,顧朝歌……」
我終於還是沒能,眼淚奪眶而出,哽咽的完全說不出話,緊緊抱住宮爵不住的點頭。
「兄弟。」田雞的手拍在我肩頭,我淚流滿面的抬頭看向他,田雞居然笑的很從容。「我先走一步了,答應我,別讓那王八蛋得逞。」
我心裡一驚,那短短二十年多年的記憶分支,讓我變的軟弱,我最不願,也不敢去面對和承受的就是生離死別,在這裡有太多的人離我而去,我再也承受不起身邊的朋友和親人的逝去,我試圖去抓住田雞,可卻和他擦肩而過。
田雞捂住胸口的手低垂下去,拽緊拳頭向白古衝過去,一個凡人向神發起了挑戰,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無畏,即便是以卵擊石,可田雞依舊義無反顧。
白古輕蔑的注視著田雞,好像看著一隻螻蟻,田雞大喊一聲,拼盡全力蹬地,整個人高高躍起,揮舞著拳頭向白古揮擊過去,白古正想抬手,忽然一旁的薛心柔衝過去,把已經啟動的神器扔給我。
白古大吃一驚,一道光束穿透薛心柔的身體,我這才明白,田雞和薛心柔是聲東擊西,想要阻止白古回到過去,但這個計劃的代價就是生命,我看著薛心柔倒在血泊中,心像是又被插了一刀。
白古注意力全在神器上,等他轉身田雞已經近在咫尺,他還沒有來得及揮動歸墟權杖,田雞石破驚天的一拳重重擊打在白古手腕上。
白古從未正視過一個凡人,可直到這拳落在他身上時,不可一世的白古竟然身體微微往下一沉,我都沒有想到,田雞竟然以凡人之力擊落了白古手中的歸墟權杖,並且順勢扔給我,白古惱怒成休重重一掌擊打在田雞胸口,我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田雞竟然沒有被震飛出去,雙手竟然如同鐵鉗一般緊緊錮住白古身體。
任憑白古如何擊打,田雞已經氣絕身亡,但依舊沒有鬆開,我看著田雞後背不斷凸起的斷骨,感覺自己的心完全被撕裂,他們每一個人為了我,都用自己的生命向我詮釋什麼叫肝膽相照的朋友。
而我又能為他們做什麼呢?面前已經啟動的神器隨著黃金羅盤指針的轉動,我已經感到時間在開始倒流。
「你以為靠這些凡人就能阻止我?」白古甩不開田雞,但趾高氣昂說。「沒用的,我們很快就會再一次見到,不過那個時候,龍伯神族會徹底的被剿滅在神域。」
「幾千年的追逐就為了復仇的殺戮,你認為這樣值得嗎?」我抱著在懷中已經冰冷的宮爵,麻木的看著白古。「曾經我看著追隨我不離不棄幾千年的朋友,在我眼前灰飛煙滅,我無能為力,如今看著這些和我生死與共的朋友死在我面前,我同樣也無能為力,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去復仇,我只想為這些朋友做一些事。」
我說完把毀滅之力灌注在神器上,白古像是意識到什麼,瞪大眼睛一臉惶恐的想要說什麼,可我已經堅定的轉動了黃金羅盤。
毀滅之力和晶石的能力交織在一起,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白光,我和整個龍脈神殿被吞噬其中。
……
我突然如同陷入了無盡的混沌之中,在一片白光中快速的墜落,直到前方出現一抹黑色,越來越濃重,把我徹底的淹沒進去,我在那片黑暗中閉上眼睛,直到耳邊漸漸響起爆竹的聲音。
感覺身體有些冰冷,緩緩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站立在一座腐朽的棺槨上,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手電筒,光亮穿過棺槨,我正好看見裡面的屍骸,骷髏頭上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眼眶正陰森森盯著我。
腳下一滑,手電筒掉落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電筒,就聽見頭頂傳來咒罵聲。
「你怕啥,沒出息的玩意,死的只剩下幾根骨頭,又不會爬起來咬你兩口,別像個娘們在下面磨唧,把能搬動的東西都裝到袋裡。」
我舉起手電筒光向上照射,看見額頭上還流淌著血的將軍,正橫眉冷對居高臨下盯著我。
我突然笑了,原來他罵人的樣子是這樣讓我懷念:「我想你了……」
將軍在上面一愣,半天沒反應過來,踢了幾腳泥土下來,罵罵咧咧走開:「王八犢子,嘴還硬實,看老子待會怎麼收拾你。」
我輕車熟路把下面的東西裝進麻袋,就坐在棺槨上仰頭看著上面的盜洞,葉九卿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上面,盯著我看了很久,若有所思問。
「真不怕死?」
我之前回答的乾脆,回了葉九卿一句男兒到死心如鐵。
可這一次我卻一臉沉靜:「怕,怕的很,因為我還有很多事沒做,還有很多朋友沒認識,這一次我是為他們活著的,所以我不能死。」
葉九卿在上面皺眉看著我,估計怎麼也沒想到,一個七歲的小孩能說出這樣的話,不過還是搖頭笑了笑,扔下一個白饃:「你叫什麼名字?」
我接住白饃沉默了片刻,我答應過所有人,我要成為他們心中的那個人,抬頭傲氣的回答:「小爺叫顧朝歌。」
葉九卿在上面樂呵的笑出聲:「顧朝歌……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諸侯朝靈山,是個好名字,能爬上來就跟我走。」
一根繩子從上面扔了下來,我坐在破碎的棺槨上慢條斯理吃著白饃,看著在眼前晃動的繩子,我想到那些羈絆牽挂的人留在我腦海中的樣子,不由自主淡淡一笑,從這一刻起,從那根繩子爬出來的我將重新開啟一段驚險、神秘而且匪夷所思離奇的傳奇之旅。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