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孫伯符領兵回曆陽

漢獻帝興平二年（公元195年）六月二十二日丑時，從劉備的南城大營回撤開始，孫策就覺得比較奇怪：自己率軍退回蕪湖城的當口，劉備各營的軍隊也在鳴號，然後看見圍住自己的兵馬統統向後撤退，沒有進行追殺，更沒有一枝羽箭飛來；從跟著自己的父親東征西討開始，這麼些年了，這次真讓人搞不懂！更讓孫策不解的是：回城不久，門侯來報——朱治將軍回來了，正在南城城樓下叩關。孫策連忙跑出縣府大堂，前往南城城門親自迎接。

「主公，末將無能，未能引祖郎前來，險些害了主公！」兩眼含淚的朱治一見孫策的面，拜倒便開始痛哭！

「君理，若無你示警，伯符怕早已陷在劉備的大營了！快快起來，回來就好，進內堂說話！」孫策扶起朱治，前往蕪湖縣府大堂。

等到孫策、朱治二人回到大堂的時候，孫策麾下現有的所有將領韓當、黃蓋、吳景、呂范、陳寶、韓晏、孫香、鄧當、呂蒙、徐琨、孫權、孫皎、孫輔、吳奮、受傷的孫賁和從長江九死一生回來孫河，還有朱治的養子施然都在大堂中等候。

「主公、諸位將軍，君理先揀緊要的說。」朱治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道。

「德謀父子、幼台父子、公瑾被劉備生俘；伯同（孫暠）被殺；祖郎被劉備軍在珩琅山包圍后，率軍投降了劉備。劉備讓我帶話給主公，他願意以我軍被俘將領和原籍江北的將士交換我們蕪湖城的所有將士撤回江北！」朱治剛剛把話一說完，整個大廳都沉寂了。

「君理能回來，是因為祖郎歸降劉備的條件之一——讓我自行離開；另外還有一個條件是如果劉備攻破蕪湖城，必須放主公和生存將士一條生路。」看著大家都不說話，朱治把祖郎的那兩個關於孫策勢力的條件也講了出來。

「君理，你見到德謀他們了嗎？」孫策問道。

「祖郎剛剛投降，我就隨劉備來到蕪湖城外劉備的大營中，沒有親眼見到德謀他們。劉備告訴我，他們都被集中在丹陽城，如果答應他們的條件，可以遣人前去相見，我們抵達江北后，他們立即把人送過江。對了，據說公瑾中了一箭，已脫離危險，不過現在還需靜養。」朱治回答。

「你們都說說，交不交換！」孫策詢問眾人。

「一邊是忠，一邊是義，屬下委實難以決斷！主公做出任何決定，末將一定遵從！」黃蓋言道。

「大哥，就算我們回到江北，大哥手中有八千餘人，后將軍袁術不會猜忌我們嗎？母親和一眾兄弟家眷可都在阜陵！只是，以目前的情勢來看，即使我們死守蕪湖，也必然是全軍覆滅，唉！」孫權嘆道。

「將軍，死守蕪湖孤城，外無救兵，我部最終必為劉備所破，那時就算我等回到壽春，袁術也會尋機除掉我們。將軍不要忘了，當初他主動表示收將軍為義子，卻被將軍拒絕，那時礙於將軍的威名和我部所向披靡的戰力，心胸狹窄、剛愎自用的他沒有發作，若對於兵敗江東、損失殆盡的我們，他怎麼可能不出當年心中的一口怨氣。可是將軍如果率領現在的八千步騎回江北，我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呂范言道。

「子衡請講！」

「將軍，當初從廬江出兵江東之時，我部兵不過三千，馬不過五十匹，錢糧僅資一月，現在雖然孤守蕪湖，我部卻還有步騎八千，所有銀錢摺合黃金近四萬兩，軍食十五萬石，依常理，我軍不但沒有戰敗於江東，反而是從江東凱旋，滿載而歸，袁術是一定會接納我們的。他若不用我們來牽制江東，就會用我們來攻略荊州，或者用我們來防備兗州的曹操。我部的戰力，袁術是清楚的！他目前接納我們對他有利，何況我們名義上本來就是他的部屬。袁術會用我們，同時也會提防我們！」呂范停頓了一下。

「子衡繼續，伯符願聞其詳！」孫策請教道。

「子衡估計，袁術接納我們之後，他會逐步限制、消耗我們，並最終除掉我們，不過也恰恰是這段時間反而給了我們機會。袁術其人，本就沽名好譽，同時又多疑，他接納我們，是為了給天下豪傑擺個姿態，博些虛名。因為多疑，他會考慮到我們與劉備的不清不楚，因此不會把我們放在與劉備直接對壘的地方，那麼他極有可能調我們去廬江郡攻略荊州，將軍與荊州可有殺父之仇，而那劉備即使拿下了豫章，也會因為與劉表同宗的關係，至少保持中立，甚至攻擊我部，此為一箭三雕。他若調我們去汝南防備曹操，那不正好給我們機會做大，將軍可藉機收編汝南的黃巾余賊和當地的豪傑；若調我們去壽春防備曹操，在他看來他可就睡在猛虎旁邊，擔心我們取他而自立。因此，我們去廬江尋陽的可能性最大，當然他必定會把我們的家眷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以期控制我們！」呂范又停頓了一下。

「如此，還不是受控於人！」韓當、黃蓋嘆道。

「不然！我部迴轉江北之後，將軍需要送重禮予袁術，同時示弱於袁術，我部若待於尋陽城中，西有劉景升，南有劉備，北、東兩面有袁術，將軍好言相求，袁術必然送我等的家眷來尋陽，博賢名於天下，我等即使有家眷在尋陽，四面被圍，又能有什麼發展？如果我部途經廬江之時，假途滅虢，拿下廬江郡，廬江本屬將軍，那時袁術為了自身安全，會主動示好與將軍，把我等的家眷送到廬江來。將軍須知，袁術名下雖有穎川、汝南、陳、梁、魯、沛、廬江、九江這五郡三國，可是穎川、梁國大部落於曹操之手，魯、沛二國乃天下之國，陳、汝南二郡又群盜並起，袁術所有者，其實不過廬江、九江二郡。將軍若得廬江，袁術安能不就範，何況我們依然名義上奉他的號令。將軍那時，可以廬江為根本，南防江東、北控豫州，東連九江、西略荊州，如此霸業可成！」呂范有些動情。

「子衡，為何不將如此手段用於九江？我們目前距離九江更近，而家眷也都在九江轄下的阜陵城。」孫權問道。

「仲謀，九江是劉備一定要得到手的，看看徐州和江東的地理位置，劉備得到江東之後，首要謀划的就是如何拿下九江，九江可是位於徐州和江東的咽喉處。我們如果拿下九江，當下便要分重兵嚴防劉備，劉備是絕對不會讓我們威脅他的領地，而且就算我們拿下九江，要想發展，就必須進軍廬江，袁術看的出來，因此對於我們拿下九江，他比劉備更加著急，甚至會認為這是我們與劉備的陰謀，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妥協的，那時我們的家眷也必然不保，九江大亂，反而利於劉備揮軍江淮，不若讓袁術據九江與劉備對抗，袁、劉分力，必不能圖我，將軍大業定矣！」呂范回答。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微微點頭。

「子衡，如何回江北？」孫策問道。

「將軍需要先修書求救於袁術，言辭懇切，陳明原因，並送上厚禮，同時表示願率領麾下為袁術防禦曹操或者攻取江夏，袁術擔心我部攜怨歸順劉備，必然同意我部回師江北。」呂范言道。

「好吧！就依子衡之言，君理，你辛苦一趟，再去劉備的大營，告訴他，我答應他的條件，不過我要上報袁術同意，他們需要放行我部的使者，同時須讓你見到德謀他們安然無恙，另外領回伯同的屍身。」孫策做出了安排。

「末將領命！」朱治、吳景躬身後，連忙走出大堂。

「子衡，如何回信，你和我舅父來斟酌。回信寫好后，請舅父再辛苦一趟，前往壽春。文陽、國儀、仲謀、叔朗你四人隨舅父過江，然後前往阜陵，保護家眷。」

「末將領命！」呂范、吳景、孫香、孫輔、孫權、孫皎躬身道。

孫策在蕪湖城中議論選擇的時候，南城外劉備大營里，軍師祭酒徐庶兩眼含淚，雙腿下跪向劉備請罪：「主公，元直託大，若非主公提前安排陳到將軍來援，後果不堪設想，我部損折了近兩千將士，皆元直之罪，請主公責罰！」

「元直，你有何罪？快快請起！我部能擊破孫策，皆賴元直的奇謀，軍中廝殺，哪裡會沒有死傷，何況孫策本是驍勇之輩！元直，你尚不知，從俘虜的口中，我們方得知今夜來襲之敵，大部為孫策募集的死士，若非你料敵在先，傷亡恐怕更大。快快請起，自今日起，元直便是我安東將軍府司馬！」劉備一邊寬慰，一邊快步向前扶起徐庶。

「多謝主公，庶肝腦塗地，必報主公厚恩！」徐庶終於從自怨中清醒過來。

「建國，你來負責對傷亡將士的撫恤和對有功將士的賞賜!」劉備對關平言道。

「末將領命！」關平躬身答道。

就在劉備圍城大軍重新整理布置營寨的時候，劉備得到稟報——朱治前來，有緊急事情面見主公。

「恭喜主公，江東定矣！」徐庶向劉備賀喜。

「元直能否詳細說來？」劉備問道。

「主公，朱治深夜前來，必然是孫策同意了我們的交換條件！孫策將退回江北，主公不日即可收並江東四郡！元直料定，孫策退回江北之後，五日之內，豫章、會稽必有使者前來談歸順事宜，我部擊破嚴白虎所部，當可平定吳郡。現在該孔治學忙活了！」徐庶再次向劉備賀喜。

果不其然，朱治帶來了孫策同意交換條件的消息，談妥條件細節后，劉備立即派陳到護送朱治到丹陽看望程普、孫靜、周瑜等人，同時再次派人前往徐州，通知治學從事孔融提前準備人選來江東任職。

由於劉備麾下水師的放行，一天後，吳景來到了壽春，將孫策的書信交與袁術，並送上一萬兩黃金，然後請袁術決斷。看著孫策這封言辭恭順的書信和奉送來的厚禮，袁術頗有些沾沾自喜：孫策，你也有今天，你以為能打打殺殺就可以得到一切啦？當下袁術笑呵呵地告訴吳景，他決定讓孫策先撤回曆陽，待與自己見面之後，再決定去何處任職。吳景謝恩后，便急忙趕回蕪湖向孫策報信。

吳景走來，軍事祭酒楊弘忙問道：「主公，為何同意孫策撤回江北，此子可是喂不熟的！留在身邊，那可是養虎為患！」

「祭酒不必擔心，公路已有定策：你立即派人帶信給九江太守陳紀，讓他把孫策等人的家眷護送到壽春來，同時讓他派水師前去蕪湖接回孫策的全部軍馬，安置在歷陽津，然後讓孫策等人來壽春見我！另外派人把廬江太守劉勛召來。」袁術平靜說道。

漢獻帝興平二年（公元195年）六月二十三日，祖郎攜祖山、焦己、費棧、陳仆、金奇、毛甘、尤突並涇、宛陵、宣城三縣歸順劉備。劉備於是授祖山軍司馬之職，任命焦己為軍假司馬，任命金奇、毛甘、尤突為軍侯，鑒於費棧、陳仆不願從軍，便任命費棧為宛陵令，任命陳仆為宣城長。至此，劉備基本上平定了丹陽郡全境。

漢獻帝興平二年（公元195年）六月二十五日，劉備為表示誠意，先送來了俘虜的孫策麾下近八百人的江北士卒另外還有孫靜父子，當日下午，殄寇將軍孫策留下蕪湖城六萬餘口百姓與劉備，帶著韓當、黃蓋、朱治、吳景、呂范、孫河、孫賁、徐琨、陳寶、韓晏、鄧當、呂蒙、施然等諸將並麾下的八千八百餘步騎，攜黃金三萬兩、軍糧近十五萬石，乘坐袁術派來接應的運輸船隊從鳩茲渡口出發，沿著清水順流而下，一次性全部撤往歷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