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跟我回家
「十一小姐,」有人上前一步,向著我拱手一揖:「屬下金麟見過十一小姐。」
「金麟?」我疑惑地道:「好像我們從未謀面。」
「是的,十一小姐,我雖然對您早有耳聞,但是從未見過您,因為,我一直都未在京城,而是在暗中秘密操練這支先鋒尖刀軍隊,我們不在朝廷編製以內,只效命於麒王爺。
當初在洛陽城,苗疆,都是我奉了主子的口諭在暗中保護您。還有昨晚,在客棧內對您多有得罪的兩人,也是我的下屬。只因為,他們無意間偷聽到您與車夫對話,又見您一手銀針之術,對您身份起了疑心。
只是您一直面紗蒙面,兩人看不到您的真正面目。他們不敢確認您的身份,所以才斗膽惡言相向,逼您出手,騙取銀針,火速送到麒王爺跟前,方才知道您竟然出了墨罕皇宮,已經到雁翎關。我們連夜急行軍,萬幸趕在您離開之前,來到這裡。我懇請您,隨我們一起回長安。」
金鱗單膝跪地,對著城牆之上的我遙遙一拜。
「恭迎十一小姐回長安。」
涼辭身後有四個身影齊刷刷地跪了下來。應該是木麟,水麟,土麟,火麟。
「恭迎十一小姐回長安。」
五人言畢,他們的身後「嘩啦啦」跪倒一大片,就像白色的浪尖一般洶湧,聲音震耳欲聾。
我不說話,只靜靜地等待。
終於,我聽到涼辭說話的聲音,飽含著磁性,猶如天籟:「青嫿,跟我回家。」
那一刻,我眼裡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洶湧而出。
原來生與死只差一線,對與錯只差一念,而我的悲與喜也只差你一句話,一個字,一個承諾。你的一句話就令我潰不成軍,丟盔棄甲。
我毫不猶豫,鄭重地點頭:「嗯!回家。」
城牆之下,頓時響起一陣振臂歡呼。
「不,不可以!」林大哥嘶啞著聲音怒吼道:「青嫿,難道你還要相信他嗎?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離開墨罕,離開我半步。」
「你憑什麼?」涼辭重新恢復一身狂傲之氣,意氣風發:「相信不出盞茶功夫,我的大軍就會攻進你的雁翎關,攻克墨罕,亦是指日可待。成王敗寇,你一個亡國之君,還有什麼可以固執地堅持的?」
「顧涼辭,你以為我墨罕是無人之境,我會允許你的大軍來去自如么?你如今身負重傷,又只有五千兵馬,你覺得自己能夠將青嫿帶離墨罕?」
「我是身負重傷,不過,我手下還有五行統領,以六對一,可以說是綽綽有餘,我們穩操勝券。」
「以六對一?」林大哥嗤之以鼻:「勝之不武,非君子所為。」
「我顧涼辭可從來都沒有以君子自居。更何況,戰場之上,非武林斗勇,你林默笙是君子,那就以五千人馬對戰我的五千精兵,看看誰輸誰贏。」
長安士兵一陣鬨笑。大家都知道,金麟手下訓練的士兵俱是驍勇善戰,可以一敵百。若是果真如林大哥所言,公平交戰,墨罕哪裡還有勝算?
林大哥聞言冷冷一笑:「為了青嫿,你竟然敢向長安皇帝亮出你最後的底牌,秘密培養出這樣一支優秀的軍隊,你就不怕招致長安皇帝疑心嗎?
如若我記得不錯的話,私自招兵買馬,在你們長安可是謀逆大罪。縱然你贏了我,回到長安也是自尋死路吧?」
我的心一沉,的確如林大哥所言,涼辭此舉,必然會招致顧長安懷疑,那麼,他如今豈非騎虎難下?
「多謝你林默笙提醒,如此說來,攻下你墨罕,佔山為王,可能也是個不錯的出路。」
眾皆大驚,一時間墨罕軍隊議論紛紛,有人擔憂有人害怕,有人義憤填膺。
「痴兒說夢,我已經斷了你的後路,你自己性命尚且不保,竟然還敢有這樣的蓬勃野心。」
話音剛落,南方遙遠的地平線上,傳來「轟轟」的聲響,重如擂鼓,悶如響雷,就連大地都震顫起來。
眾人皆扭過頭張望,只見遠方白色的大地上逐漸出現密密麻麻的黑點,一面月牙白大旗迎風招展,愈來愈醒目。
「長安大軍攻進來了?怎麼可能這樣神速?我們前去攔截的援軍呢?」車夫狠狠一掌拍在城樓之上,難以置信。
「我的大軍到了,林墨笙,你輸了。」涼辭不急不緩地淡然道。
林大哥依舊高昂著頭,緩緩抬起手中冷月銀龍:「棋逢對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顧涼辭,今日,我就與你戰個酣暢淋漓,必分生死高下。」
涼辭抬頭看我:「能為我心愛的女人而戰,也是我的榮耀。」
言畢,「嗆啷」一聲,如龍吟虎嘯,一道宏光貫穿長空。
眾人驚呼「赤煉飲血劍!」
一霎那間,地上積雪盡數捲起,極速旋轉,在二人周圍築起一道白色的城牆。
居高臨下望過去,卻是沿著太極圖案,流動翻湧,將二人劍氣阻擋在雪牆之內。
圈中兩人已經開始戰做一處,我只看到裡面光影翻飛,眼花繚亂,看不真切究竟什麼情景,只覺得心焦難耐,恨不能跳進裡面,看個分明。
「住手!不要再打了!」我嘶聲喊道。
兩人打鬥正酣,充耳不聞。
「你們若是再不住手,我就從這城牆上面跳下去,血濺三尺,以慰戰亡將士在天之靈。我蘇青嫿言出必行!」
「轟」的一聲巨響,纏鬥中的兩道人影倏忽分開,雪牆倒塌,涼辭和林大哥各自悶哼一聲,退出圈外。
「涼辭,林大哥!」我再也顧不得,從城牆上奮不顧身地一躍而下,耳旁生風,向著城牆下徑直墜落下去。
「青嫿!」兩道人影從城牆下拔地而起,如離弦之箭,向著我的方向衝過來。
「主子!」木麟幾人異口同聲一聲驚呼,不約而同地飛身而起,卻是劍鋒一偏,向著林大哥籠罩過去,阻住了他上升的趨勢。
林大哥憤怒地斥責道:「無恥!欺我墨罕無人么?」
立即,林大哥身後也有幾道青色身影全都一個旱地拔蔥,向著土麟幾人衝過來。
土麟幾人卻只是虛晃一招,就收了長劍,回歸本隊。
事情發生也不過瞬間,林大哥卻因幾人纏鬥,身形一滯,晚了半步。不屑冷哼一聲道:「果真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我安心地閉著眼睛,感覺到一雙堅實有力的臂膀,圈上我的腰,鼻端一股似麝非麝的香氣,虛無縹緲。我的胳膊猶如游蛇一般遊走,摟住了他的脖頸。
涼辭攬著我,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我明顯可以感覺到他的身子一震。
我驚慌地問:「你的傷?」
話還未說完,涼辭的胳膊就像鐵箝一樣,將我摟得透不過氣來,我的眼前一黑,前額上已經被覆上乾裂,焦渴的唇瓣,蜻蜓點水,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人群一陣歡呼,情緒激昂。
「蘇青嫿,我說過,即便是你逃到天涯海角,飛天遁地,我也會將你捉回來。這輩子,下輩子,你休想逃離我的身邊。」
我抬起手,摩挲他的臉,用指尖觸摸熟悉的輪廓。他的臉頰饒是在冷風刺骨的城外,仍舊熱燙,而且已經明顯消瘦,下巴上滿是硬硬的胡茬,充滿了滄桑感。
他鼻端呼出的熱氣帶著灼熱的溫度,撲在我的臉上,令我心中一悸。原本我想告訴他:如果你以後,對我不好,我還會逃,果真逃到天涯海角,你觸摸不到的地方。話到嘴邊,終究心生不忍,小聲埋怨道:「你怎麼就這樣傻,這樣虐待自己,是不想要命了嗎?」
頭頂的涼辭一聲心滿意足的悶笑:「你不言不語,也不給我辯解的機會,就給我定了罪。我就是要虐待自己,讓你心疼,懲罰你的不告而別。」
「那你前幾天夜探皇宮,也是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就不告而別,我是不是也應該用同樣的方法懲罰你?」我佯作生氣道。
「對不起,青嫿。」涼辭用下巴摩挲著我的頭頂,低喃道:「我那時並不知道你雙目失明,只是看到你和林墨笙那樣親密,所以心裡不舒服,誤會你了。」
我自然是理解他當時的心思的,當初我看到他和蘭穎兒一起,還不是一樣心裡酸酸澀澀,滿是衝動,一度昏了頭腦,容不得涼辭的半句解釋。
我轉過頭去看林大哥,他負手立在一旁,黯然地看著我。見我轉過頭看他,立即背轉了身,滿是落寞。
「你果真打算原諒他,一起回長安嗎?終究我費盡心思所做的一切,抵不過他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是嗎?」林大哥的聲音裡帶了苦澀,我甚至可以聽到他艱難的吞咽聲。
「林大哥,對不起,青嫿還是那句話,你對於我來說,如父如兄,是知己至交,是可以託付性命的人,唯獨,我們之間差了一個「緣」字。你和涼辭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多麼希望,你們能夠化干戈為玉帛,不要再為了青嫿,兵戈相見。
林大哥,青嫿很感激,能夠認識你,在你的陪伴下度過這段灰暗的日子。青嫿欠下你的情分,也只能下輩子再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