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顧涼辭的身世
我還未作出反應,來人就輕巧地打開了我的窗戶,猶如狸貓一樣竄進來,落地無聲。
我暗裡無奈地翻個白眼,不用出聲,單看這一連串熟練的翻窗動作,也知道是誰來了。
他近前一邊伸手撩開我的床帳,一邊壓低聲音喚道:「青嫿?」
「你怎麼來了?」我驚訝地輕聲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涼辭點點頭:「蘭穎兒瘋了,蘭丞相也被太后賜死。」
「嗯,我知道,二哥託人帶了消息進來。」我低聲關切地問道:「太后沒有找你什麼麻煩吧?」
「暫時沒有,她如今還顧不上治我的罪。」涼辭上前拉起我的手:「我來找你,是想讓你跟我去一趟冷宮。」
我不由一愣:「好端端的去冷宮做什麼?」
「蘭穎兒瘋了以後,有些歇斯底里,見人就咬,太后命人把她關進了冷宮,四周都有人嚴密把守,嚴禁外人探望,我想去看看她。」
「哼!」我假裝不悅地冷哼一聲,撇撇嘴:「見到她受苦,心生不忍了,是嗎?」
涼辭無奈地搖頭輕笑:「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剿殺菩提教那天,蘭穎兒在宮門口拉住我,說要告訴我一個驚天的秘密?」
我暗自腹誹,若不是因為此事,我還不至於同你生了那麼大的誤會,招惹出今天的事情來。所以氣哼哼地點點頭:「自然記得。」
「昨夜之事,我翻來覆去地想,覺得蘭穎兒定然是因為那次手腳,掌控了我母后什麼秘密,所以才會招致滅門之禍。
聯想起那日蘭穎兒特意在宮門口等我,曾經鄭重其事地對我說過一句話:『此事與你有莫大的關係,你必須要聽』。所以我覺得,母后所忌憚的這個秘密極有可能是和我有什麼關聯,我想帶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冷宮,避開門口守衛,進去診斷一下,看看蘭穎兒的瘋癲還能不能治?」
我略一沉吟,將所有事情聯繫起來,覺得涼辭的猜測是對的,極有可能!當下絲毫不敢耽擱,從床上下來穿上鞋子,愁眉苦臉地道:「院子外面這麼多守衛,你帶著我這樣一個累贅,如何出得去?」
涼辭極其無奈地笑笑:「平時讓你多練功,總是偷懶,如今知道自己是累贅了吧?」
我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
「放心好了,宮裡的布防我再熟悉不過。」
說完從房間案几上的福壽盆景里取出一粒石子,將窗戶打開一道縫隙,手指輕輕一彈,院子外面的樹上就立即傳來「咚」的一聲輕響,兩隻夜棲的鳥兒受驚,撲棱著翅膀疾衝出來。
院子外面懨懨欲睡的守衛頓時警惕,沉聲呵斥「誰?」,呼啦啦地涌過去。
涼辭攬住我的腰,趁機翻出窗戶,小心翼翼地避開宮裡守衛,借著夜色的掩護,飛檐走壁,向著冷宮騰躍而去。
冷宮坐落在皇宮最偏遠的西北角位置,左鄰浣衣局,右側是最卑賤的宮女居住之所。門首一盞半死不活的白色宮燈,在一片死寂里顯得格外凄涼。
與此景的荒涼冷寂格格不入的是,冷宮院子外卻安排了不下十幾個御林軍守衛,隱在暗影避風處,抱著銀槍,悶頭瞌睡。
院子里也安排了兩人守在正門前,凍得瑟瑟發抖,牢騷滿腹。
「......果真是世事無常,昨天還無限風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今天就成了這副模樣,家破人亡。」
「是呀,好好的一個人,說瘋就瘋了,逮誰咬誰,連自己的胳膊都啃,還一點都不覺得疼,撕得鮮血淋漓的,人不人鬼不鬼。」
「哎,這就叫生不如死,下場也是夠凄慘的。蘭丞相府算是徹底地完了,樹倒猢猻散,你說還讓我們這麼多人大冷天的守著她做什麼?難不成還會有人來救她不成?」
「唉,甭提了,我這鼻涕就一直沒斷過。」
......
涼辭攬著我腰的手摸索著伸進我的腰間,左右遊走,我正想抗議,他已經單手一揮,幾道銀光閃爍,位於院子里的兩個守衛,軟綿綿地順著牆一聲不吭地坐下去。
我的銀針上面並未淬葯,應該是正射中了睡穴。
涼辭帶著我,悄無聲息地貼著牆角滑下,順手取走兩個守衛頸上銀針,然後推開屋門,與我躡手躡腳地進去,反手仔細掩好屋門。
屋內一燈如豆,搖曳的燈影,顯得整個屋子格外陰冷凄惶。
透過昏黃的燈光,勉強可以看清屋內擺設。斑駁的長條案幾,殘缺不全的靠背椅,嗚咽著寒風的窗戶,烏黑襤褸的床帳,角落裡掛滿塵土的蜘蛛網,四處散發著一股腐朽而又酸臭的味道,令人幾欲作嘔。
地上一片凌亂,好像這裡接受過劫匪洗禮一般,狼藉密布著零碎的布頭,碎瓷,還有糊得到處都是的飯菜。搶食的老鼠看到進來人,卻並不害怕,瞪著一雙綠豆小眼,充滿敵意地看著我們這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
涼辭微微蹙眉,滿臉不適地拽拽我的袖子,然後指指床帳里隱約蜷縮著的人影。
我小心翼翼地邁過地上的一片狼藉,走到床帳跟前,正欲伸手,涼辭已經在身後一把拉住我,警惕地將我護在身後,從腰間抽出長劍,挑開床帳,就是明顯一愣,滿是愕然。
我忍不住探出頭去,看清床上的人以後,也不由大吃一驚。
床上蜷縮著的人一身污垢,蓬頭垢面,頭上,臉上滿是已經凝結的血跡,看不清眉眼。她被五花大綁地捆縛著雙臂,緊緊地蜷縮成一團,也不知道是熟睡還是陷入了昏迷。
這,這是蘭穎兒?
我湊近一些仔細打量,雖然臉上臟污,面目全非,但是從身形勉強可以辨認出來,不是蘭穎兒是誰?
她看起來睡得香沉,絲毫沒有覺察到我們的到來。
涼辭劍尖一挑,蘭穎兒身上捆著的手指粗細的繩索頓時斷為兩截。
我待她渾身血脈略微疏通以後,方才將指尖搭上脈搏,身後的涼辭蹙眉問道:「她怎樣了?」
我再三確定過,方才嘆口氣道:「她應該是被人灌了使人神志錯亂的葯,但是,又有些不像......」
「那你看還有辦法可醫嗎?」涼辭沉默片刻方才問道。
「並非無葯可醫,只是這種病需要慢慢調理,不是朝夕之間,可藥到病除的。如今她被太后關押在這裡,禁止外人探望,根本無法醫治,更何況,太后也不會允許。」
「雖然蘭丞相門生遍地,但是人走茶涼,這世上,哪裡還有人管她的死活?我母后這是欲蓋彌彰了。」涼辭嘆道。
我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也許瘋癲對於她來說,是福不是禍,最起碼,暫時能夠保全一條性命。」
說完站起身,低頭看看她凍得蜷縮成一團的身子,又有些不忍,隨手扯過一旁的破爛棉絮,搭在她的身上。
暗黑中的蘭穎兒突然就冷不丁地睜開眼睛,那樣直勾勾地盯著我,帶著寒光,令我差點驚慌地喊出聲來,向後踉蹌兩步,靠在涼辭的懷裡。
「怎麼了?」涼辭驚訝地問我,然後扭頭去看床上。
蘭穎兒已經坐起身來,望著我們的眸子就像一條冷冰冰的響尾蛇!哪裡有一點瘋瘋癲癲的樣子?
「你們來看我的熱鬧來了?」蘭穎兒冷冷地譏諷道。
「你沒有瘋?你是裝的?」我驚訝地問。
「怎麼,你好像很失望?」吐字清晰,思維敏捷,顯而易見,蘭穎兒神志清醒得很。
我搖搖頭:「你怎樣與我沒有關係,談不上失望與否。不過,你這樣輕易就泄露出自己的秘密,難道不怕我到太后那裡告上一狀嗎?」
蘭穎兒將散落在前面的頭髮撩到身後,譏諷道:「等你聽完我說的話,恐怕你就不會這樣做了。」
我和涼辭不由俱都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顧涼辭,你可知道太後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置我與父親死地?」
涼辭站在我的身後,胳膊仍舊攬著我的腰,不敢遠離我,唯恐蘭穎兒再突然發起瘋來,對我不利。眼睛卻看也不看她一眼,一臉狂傲鄙夷。
「你膽大包天,為了對付青嫿,竟然敢冒犯太后,這樣忤逆大罪自然性命留不得。」涼辭佯作不知。
「哈哈,忤逆大罪?我父親好歹也是兩朝元老,朝廷重臣。不經過大理寺審訊,直接被太后扣一個犯上的罪名,就取了一條性命。我就不信,你麒王爺一點都不懷疑。」蘭穎兒厲聲道。
我和涼辭一陣沉默,蘭穎兒所言的確在理,我們無可辯駁。她冷哼一聲,自顧對著涼辭說道:「你應該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有一個驚天的秘密要告訴你。」
涼辭漫不經心地點頭。
「這個秘密就是關於你的真正身世!」
「啊?!」我和涼辭都忍不住驚呼一聲,驚愕地對視一眼,然後把目光齊齊轉向了蘭穎兒。
蘭穎兒得意地一笑:「當初我給太后服下湯藥,在她沉睡之前,我從她的口中知道了一個驚天秘聞。那就是,你顧涼辭並非她的親生骨肉,也就是說,你顧涼辭其實並非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