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對不起

「謝謝。」

顧安笙莞爾一笑，接過他遞來的熱咖啡，輕輕抿了一口，熱燙的咖啡順著喉嚨下去，胃裡一下就變得暖熱暖熱的，在外面吹了一會兒變得冰涼的身子也暖和了過來。

葉逸風盯著她靜淡美好的側顏片刻，才緩緩問道，「安笙，設計比賽已經告一段落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A市？」

聽見葉逸風的問題，顧安笙怔了一瞬。

這個問題……

至少現在她是沒有去想過的，因為隨著想要逃離的想法漸漸消散，她也漸漸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容衍兩小隻的存在。

只是，六年前存留至今的疙瘩，始終在她的心裡，消退不去。

那張流產同意書，是她對他心存芥蒂的主要原因。

「你是不是想繼續留在容衍的身邊？」葉逸風的笑容漸漸變得有些苦澀，看著顧安笙沉默，語速緩慢溫和，卻帶著說不出的鬱結。

葉家催他催的緊，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還能守護她到什麼時候了。

可是至少，他想在自己還有權力爭取的時候，讓她愛上自己。

這樣，皆大歡喜。

顧安笙抿了抿唇，過了片刻才看向葉逸風，帶著些許抱歉的意味，「逸風，很抱歉，寶寶貝貝不能一直沒有爸爸，我……」

後面的話，她不說他也能明白。

眉宇間添了一抹苦澀，葉逸風溫潤的面龐上帶著絲絲龜裂的痕迹，「安笙，我從來沒有逼過你，這次也是一樣。」

「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容衍到底值不值得你託付，我不希望六年前的事情再發生。」

車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凝重，尷尬。

顧安笙也想起了六年前的事情，清澈如溪的眸子里滑過一抹黯然，而後她慌促地低了低眼眸，將眸中的黯然斂下，一邊把手裡的咖啡杯放下，「我自由分寸，你不用擔心我。」

她剛要把手收回來，下一瞬，手腕就被葉逸風抓住了。

她錯愕地抬起頭，看著葉逸風嚴肅的神色，心底「咯噔」了一下。

葉逸風的面容依舊卻溫潤，眸底卻帶著一片認真堅定的色彩，凝著顧安笙那張略帶些驚慌的小臉，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安笙，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往日不提，只是不想你難做。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夠想清楚，我怕你繼續待在他身邊，會泥足深陷。」

容衍那個男人，沉穩內斂，尊貴卓絕，卻也帶著同等的危險。

顧安笙和他在一起，如果不是無盡寵愛呵護，就是萬劫不復……

「我知道的。」顧安笙粉唇翕張，末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可是我不一樣，我會好好待你，會把寶寶貝貝當做自己親生的孩子，而且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所以，安笙……」葉逸風的眸中滿是深情的色彩，就好像一塊烙鐵一樣燙在顧安笙心上。

沉重，而且尷尬。

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他。

沉默良久，顧安笙才緩緩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在葉逸風驚愕的目光下開口道：「逸風，謝謝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動，也很感謝你。」

頓了頓，她才繼續道，「可是我知道，感動並不算喜歡，也不算愛，我對你，只有兄妹之間的感情。六年前你從火海里救走我，並且讓我重新開始生活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一定會報答你。」

她的語調輕軟，聲音細細的，聽在耳里，舒服而且溫和，可是聽在此刻的葉逸風耳里，卻無比的疼痛。

他又怎麼聽不出來，她話語里委婉的拒絕。

「我知道容衍可能真的不適合我，他太尊貴也太優秀了，可是愛情上從來就沒有配不配得上，我喜歡他，恰好就足夠了。你有一天也會找到這樣一個你愛也愛你的女孩的，然後你會發現，我只是恰好出現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了一道不輕不重的痕迹而已。」

顧安笙故作輕鬆，說了這麼長一串話，覺得有些口乾，不由得吞噎了下。

只是不知道葉逸風會不會因為她這些話，而放下她。

他是個好人，不應該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他值得更好的。

「不會的！」葉逸風溫潤的眸子里溢出一抹痛苦的神色，看著顧安笙似嘆似勸的輕軟嗓音，其中夾雜著堅定，讓他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揪住了一樣。

他就知道，如果捅破了這張紙，這個結果是必然的。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做不到看著她在別的男人懷裡巧笑嫣然，做不到靜靜地祝福她幸福。

就當他是自私好了，他只為了她自私過。

從容衍那兒偷來的六年，始終是要還給他了嗎？

「安笙，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會那麼輕易變心的。」葉逸風突然伸手將顧安笙扯進了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扣著她的香肩，眸帶痛苦和不甘，「我知道你愛的是他，可是你哪怕就連一絲機會，都不願意給我么？」

顧安笙撞進他的懷中，怔愣了數秒之後聽見他帶著些痛苦的嗓音，好看的眉心蹙了起來。

「對不起。」

不能喜歡上他，就不要給他任何期望。

她只能說抱歉，因為她除了感謝給不了他任何東西。

聽見顧安笙滿含歉意和愧疚的聲音，葉逸風的心驀地鈍痛起來，攬著她肩膀的手用力地收緊了一陣。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葉逸風近乎祈求的聲音在顧安笙耳畔陣陣發燙，讓她不忍心推開他，沉默地由他抱著。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鬆開她，溫潤的眉眼對上她的，已經很好地將那些深情掩藏了下去，「抱歉，剛剛情緒有些失控了，你不要介意。」

顧安笙扯了扯粉唇，淡淡一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總覺得此刻的氣氛，有些尷尬。

「我送你回去吧。」葉逸風將中間那杯有些傾斜的咖啡杯擺正，笑容怎麼看怎麼的苦澀。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打車……」顧安笙立刻拒絕，不想太麻煩他。

「怎麼了？如果剛剛那些話讓你覺得困擾的話，你就忘掉吧，我只是想送你回去而已，而且現在也不早了。」葉逸風淡然一笑，雙眸緊緊盯著顧安笙，帶著些自嘲。

顧安笙有些於心不忍，唇瓣抿了抿，猶豫了幾秒才點點頭，「好。」

此時夜幕低垂，天邊最後一縷霞光漸漸被夜色吞噬。

經過前幾天發生的事情，顧安笙心裡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地址？」葉逸風一邊拉好安全帶，一邊詢問。

顧安笙報了臨軒墅的位置，將安全帶系好。

車裡重歸安靜，車子緩緩行駛在公路上，平穩緩慢，好像在故意拉長這段距離一般。

顧安笙沒有發覺什麼，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這個時候路邊的路燈還沒有全部亮起來，只能靠著來往的車燈和自身的燈光才能視物。

葉逸風的目光漸漸有些恍惚，時不時落在身旁的顧安笙身上，嘴角牽起一抹苦澀。

明明她就在身邊，可惜，卻從來不屬於他。

哪怕當初他霸佔了她六年，最後還是不能夠擁有她。

看著她幸福，這是一開始他最無奈的願望。

可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葉逸風才發現，對她的愛早已經深入骨髓，除不去了，也做不到平靜地看著她幸福了。

愛而不得，顧安笙是他從小到現在，唯一出現的一個他永遠得不到的註定。

他的神思不過恍惚了幾秒，就聽到顧安笙驚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逸風，逸風，車，有車……」

葉逸風這才強制自己回神，看著面前直衝過來的卡車，要看這輛車就要和卡車撞上。

突然，他將車頭調轉，狠狠地轉了個彎——

碰——

車撞在了旁邊的護欄上，車頭盡毀，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顧安笙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震動，胃裡一陣翻騰，腦子裡霎時間一片空白。

等她徹底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看到了葉逸風那張溫潤的臉上，布滿了血跡，雙眼緊閉，好像沒了生氣。

……

剛把葉逸風送進手術室，葉家人就來了，來的還有葉千千和顧安瀟。

「安安，我哥他怎麼樣？有沒有生命危險？怎麼會出車禍呢？」葉千千走到顧安笙面前，漂亮的小臉上帶著濃濃的擔憂，握著顧安笙的手忙問。

「還在手術室里，還不知道。」顧安笙臉上一片頹然，看著一臉擔憂的葉千千，還有她身後的葉家人，愧疚地低下頭，「抱歉，你哥是為了救我才會……」

如果當時他沒有快速將車頭調轉撞到一旁的護欄，很可能躺在手術室里的就是她了。

「你說什麼傻話？我知道我哥是心甘情願的，你呢？你有沒有什麼事情？」葉千千立刻去檢查她全身上下，果然下手臂和腳踝那裡看到了傷口。

葉家只來了葉父和葉母，葉老爺子年紀大了，他們都瞞著沒有讓他知道，免得他氣急攻心暈過去。

「是啊，姐，你不要太自責，先去處理身上的傷口吧，留下傷疤就不好了。」顧安瀟站在一旁，看到顧安笙那些傷口，眉頭擰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