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信寄到哪了
每個鐵皮房外有扇窗戶,窗戶全都敞開著,無一例外每間房子的門口都放了幾個洗臉盆,有人的洗漱用具就那麼扔在臉盆里,任由太陽底下的暴晒。
站在第二個鐵皮房窗戶下的朱尋尋,可以清晰的聽見裡面風扇嗡嗡轉動的聲音,她稍微喘了口氣,站在窗戶的邊沿,小心翼翼的朝裡面看過去。
看見了看見了,許錚果然在裡面。
在幾個不是光著膀子裸著腿,就是穿著拖鞋花哨沙灘褲的男人中間,黑褲白衣的許錚,加上一米八七的身高優勢格外挑眼。
他們圍著一張圖紙討論著什麼,房間里很安靜,許錚講話的時候,其他人都是靜靜的聽著,沒人打斷。
就是這樣低沉清晰的聲音傳在朱尋尋的耳朵里,猶如喝了一杯高純度的白酒,暈暈乎乎,整個人都醉了。
每個房間的前面都扯了一根鐵絲,用來掛毛巾或者換洗的衣服,朱尋尋一心只想把許錚看的完整一點,雙手扶著腳下的行李箱,身子不停的向前探。
一不小心,頭頂上方的鐵絲鏈接處多餘出來的尾端勾住了馬尾,朱尋尋向後撤,髮絲被扯出來,拉疼了頭皮,她啊的一下叫出聲來。
全是大糙老爺們的地方突然出現了個女人的聲音,屋子裡的人面面相覷之後爭先恐後的跑出來看。
其中一個光著膀子的大個男人一看外面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趕忙折身回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T恤穿上,沖神色清冷的許錚說,「是個女人,賊漂亮!」
在工地上工作的人多半是農民工,性格直,說話糙,一年到頭回不了家幾次,見到個女人跟珍稀動物一樣稀罕。
他們這反應,許錚也見怪不怪。
以前他在部隊的時候,基本上也是這樣的情況,以至於那個時候有人開玩笑說見到了母豬都覺得是雙眼皮。
以為是哪個工人的家屬來探親,許錚收了桌上的圖紙,喊了一個人進來,說工地後面有家小旅館,不管是誰的家屬,晚上最好住那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鐵皮外的交談。
其中一個穿花短褲的男人笑著問朱尋尋,「你幹啥呢?」
「找人!」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找誰?是我不?」花短褲開玩笑。
朱尋尋紅了臉,瞅了一眼開著的窗戶,「許錚!我找許錚!」
幾乎是同時,許錚從屋子裡衝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女人竟然失聯了近二十天後找到這裡來了。
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適從,輕咳幾下,拉過朱尋尋身邊的小皮箱,「我老婆,找我的!」
人群里發出低低的小聲,朱尋尋的臉更紅了。
許錚把眾人勸散,拉著朱尋尋進屋,見她臉上有細密的汗珠,趕忙接了一盆涼水,濕了毛巾,絞乾,遞過去,「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既心疼又喜悅,一掃剛才的疲憊,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朱尋尋用濕毛巾擦了一把臉,還是覺得熱,隨手拿起桌上一本雜誌當做扇子扇起來,許錚見狀,走到電扇前,調了對著她的方向,定住。
朱尋尋打量著房間,兩張掉了漆的辦公桌兌在一起,四周放了幾把椅子,靠牆的地方放了一張單人床,床上放了疊了四四方方的空調被,床邊有蚊香燃燒過的痕迹。
許錚倒了一杯茶水遞過來,見朱尋尋有些猶豫,「我的杯子,喝吧!」
朱尋尋這才放心的喝了起來,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甜絲絲的,特別好喝。
放下茶杯,目光停留一直注視著她的男人身上,「你晚上就住在這裡?」
許錚拉了一把椅子過來,跟朱尋尋面對面的坐著,「先回答我,你怎麼來了?」
見朱尋尋垂著眼睛不回答,許錚伸手撥了撥她被濕毛巾被打濕的劉海,「是不是想我了?」
「才怪!」
朱尋尋這次倒反駁的快,鬧矛盾以來,就寫了一封信,電話也不打,簡訊也不發,來之前也見人一面,這樣的男人鬼才想他。
許錚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慢慢的摩挲,「我的信都收到了嗎?」
朱尋尋翻了下眼皮,就寄了一封信,也敢大言不慚的說,「都」?
許錚真是愛死了她這種一會兒一個樣的表情,特別豐富。
「說了不讓你亂跑,怎麼還來這裡?」
朱尋尋從小嬌生慣養,沒吃過什麼苦,天這麼熱,就怕她找來,還真找來了!
朱尋尋忍不下去,把手裡水杯砰的一聲放到桌上,「你什麼時候跟我說了?電話打不通,簡訊也不回,明明是你的錯,為什麼弄的跟我錯了似的?」
許錚怔了一下,「你沒收到我的信?」
朱尋尋看他一眼,拉過來箱子,火急火燎的從夾層里拿出一封信跟一個U盤,拍在許錚的面前,「你自己看吧!」
許錚拿起那封信看了一眼,「只收到這一封?」
「還能幾封?」
因為走的急,許錚原來的手機忘到H市的家裡,到了這裡新買的手機新辦的號。
因為離開的時候,朱尋尋正在氣頭上,他不敢貿然聯繫她,來到這裡之後,他就開始給朱尋尋寫信,一天一封,從未間斷過,現在他桌上攤開的紅條信紙,就是為朱尋尋寫信準備的。
靠寫信傳遞信息的方式即將被社會的進步淘汰,但是自從許錚試著用寫信的方式解釋與申暮和發成的事情后,他就喜歡上了這種訴說方式。
尤其是忙了一天,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桌前,開一盞檯燈,將自己的心情與周圍發生的事給予筆端,一天的煩悶都得到舒緩。
想著信紙的另一端,有個心愛的人正跟你分享著同一件事,是件很開心的事。
許錚之所以寫信而不是打電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怕朱尋尋拒絕他,害怕聽她生氣的聲音,尤其是離婚那種話,他想用鴻雁傳書的方式表達自己的真心。
朱尋尋算得上書香門第,會下棋,會彈琴,畫也畫的不錯,用書信的方式表達歉意,在她那,應該更容易獲得原諒。
「一天一封?」朱尋尋驚訝的喊出來.
許錚點點頭,指指桌上攤開的信紙,用手比劃了一下厚度,「原來這麼厚一沓紙呢!」
再看看桌上的信紙,剩下了薄薄的幾張。
「我的信呢?去哪了?」朱尋尋著急的沖許錚低吼,這輩子難道有個男人給她寫了那麼多信,竟然不翼而飛了。
相比信的數量,她其實更想知道許錚在裡面都寫了什麼。
許錚聳聳肩攤攤雙手,一副「你問我,我問誰」的樣子。
除去收到的那一封,還差十七封呢。
朱尋尋這邊快急瘋了,許錚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重新給朱尋尋倒了一杯茶水,「反正你人已經來到這裡了,那些信看不看也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
那些都是你一個字一個字親筆寫給我的呀,將來回憶起來,那些都是愛的見證,是美好歲月里發生過的浪漫事!
「你把信都寄到我單位了?「朱尋尋抓到了問題的關鍵,傳達室的那個老於記性雖然不好,但還算負責,如果信真的寄到了學校,回去找找應該能找的到。
「沒有!」許錚拿起桌上的那一封晃了一下,「除了這封,其他都寄到你家了!」
「我這段時間都沒在家住,你寄到我家幹嘛?」
「你沒在家住?」許錚挑眉,「那你去哪住了?」
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信寄到朱尋尋家了沒?不管許錚的問題,掏出手機給陳婉儀撥了過去,「喂媽,最近你有收到我的信嗎?嗯,好多封……收到了?……我回去的時候你怎麼不跟我說啊……來不及也得跟我說啊……算了算了,回去再說吧…………我現在在哪?」
朱尋尋看看外面rela辣的天,「不是跟你說了嘛,我跟同事來避暑了,可涼快了……嗯下次吧,下次一定帶你來!」
在陳婉儀提出進一步要求之前,朱尋尋趕忙掛了電話,把手機往包里一塞,「信都在我家呢!」
總算鬆了一口氣,沒好氣的斜眼看許錚,「你怎麼不寄到學校?」
許錚吸了下鼻子,「寄到學校被季小夏那小子截了怎麼辦?」
朱尋尋微微怔了一下,笑了起來,「你怕他?」
「不是怕,他太難纏!」過來擁住朱尋尋,親親她的耳垂,「現在是不是原諒我了?」
朱尋尋被他吐出的熱氣弄的痒痒的,瞅了一眼大開的窗戶,推開他,偏過頭,「沒有!」
許錚不依不饒的又過去拱她的脖頸,「那還過來找我?」
「我過來……是找你算賬的!」不輕不重的在許錚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嬌嗔,「看你下次還敢跟那個申暮和攪在一起?」
她的話音剛落,只聽門口響起一個女人嬌媚的聲音,「聽人說許總這裡來了位客人,我過來看看,是誰來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申暮和。
朱尋尋看了許錚一眼,剛才還萬里晴空的臉瞬間烏雲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