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團圓夜不團圓
等到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天色已經擦黑，屋子裡開了燈，所有人都在守著我。
看見我醒來，大家都衝到床邊，凌太太眼圈紅紅的，啞著聲音問道，「艷艷，你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還好，除了身上沒什麼力氣，沒別的不舒服的感覺。
「醫生來過了。說你沒事，就是傷心過度暈倒了，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凌太太說著說著就開始掉眼淚，凌二嬸幽幽嘆息一聲，安慰凌太太，「好了，艷艷沒事了，你別太擔心。」
凌太太抹著眼淚，哽咽道，「別人家的除夕夜，歡歡喜喜，團團圓圓，我們家的除夕夜，宇寰宇崢在牢里，前幾天去看他們兄弟倆，都瘦了那麼多，老了那麼多，這心裡就夠難受了。結果老爺子又……」
凌太太哽咽著說不下去了，不停的掉淚，提起凌二叔，凌二嬸眼圈也紅了，忍不住落下淚來，妯娌倆在一起哭。
我慢慢坐起身，鄭大哥體貼的扶了我一把，我感激的看向鄭大哥，他眼眶微紅，很擔心的看著我。
我沖他笑了笑，示意我沒事。
「阿姨，二嬸，都別難過了，老爺子已經八十多了，壽終正寢，是喜喪。」
凌太太勉強沖我露出笑容，笑著笑著她又哭了，我也忍不住哭了，於是，三個女人默默的哭，眼淚幾乎淹了房間。
鄭大哥對著三個哭哭啼啼的女人束手無策，只能站在旁邊看，瞅著時間給我遞紙巾。
不知哭了多久，門被人推開了，雪兒姐姐抱了小斐進來，小斐看見我，便伸手要我抱，我拿紙巾擦乾淨淚水，又去浴室洗了手，洗了臉，才出來抱小斐。
「剛才你昏過去了，小斐一直哭，一直要你抱，我便抱了他去樓下玩，哄了好久才不哭了，小斐啊。是最乖最貼心的寶寶，知道媽媽不舒服。」
雪兒姐姐溫柔的說道。
我抱了小斐，小斐軟軟的叫著媽媽，湊過來輕輕親了親我的臉，似乎在安慰我。
我的眼淚差點又要掉下來，我拚命忍著。親了親小斐軟乎乎的臉蛋，溫柔的說道，「媽媽沒事，媽媽沒生病，媽媽只是累了，現在已經好了，小斐別擔心。」
我感覺全身都沒力氣，小斐現在快二十斤了，沉甸甸的像一個小秤砣，我抱著小斐的胳膊不停的往下墜，吃力得很，雪兒姐姐見了，想把小斐抱回去，小斐緊緊摟著我的脖子不鬆開，似乎很害怕和我分離。
他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我，眼珠子又黑又亮，好像閃著光。
看著這雙跟阿琛一模一樣的眼睛，我又想起了阿琛，等阿琛知道老爺子的事，他有多傷心？
想必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吧？
南都有趙家，趙松一直和他有聯繫，老爺子上午去世的，現在已經晚上，過去了好幾個小時。消息想必已經傳遍南都了吧？
人走茶涼，從前的凌家還繁盛的時候，老爺子一有個風吹草動的，各家的禮物就送來了，可如今……
宅子里很安靜，凌家人也都在我房間里，如果有客人來，一定會有人在樓下接待，不會大家都在我這裡。
也是，今晚是除夕夜，誰會來這裡沾一身晦氣呢？
「小斐，姨姨抱，好嗎？」
小斐沒有應聲，胖乎乎的小胳膊摟著我脖子，摟得更緊了。
鄭大哥和凌太太想接過去，小斐就是摟著我脖子不撒手，似乎特別害怕和我分開。
他抱緊我，軟軟的叫著媽媽，媽媽。
我心裡軟綿綿的，暖呼呼的，我這麼難過，小斐感覺得到，他一向是個很貼心的孩子，我不開心。他也不開心。
老爺子走了，他走的時候很安心，面容很平靜，我想，阿琛還活著的消息，讓他可以放心的走，因為他知道，有阿琛在，凌家就不會有事，凌家也會重新起來，凌伯伯和凌二叔說不定也能回來。
他不希望我憂心，也不希望我難過。
我不能讓他在黃泉路上。依然為我牽挂，我也不能讓小斐日日夜夜感受著媽媽悲傷的氣息。
我在心裡對自己說，羅艷，阿琛還沒有回來，你要堅強一點！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斐，還要照顧好凌太太，不要讓老爺子走得不安心，也不要讓阿琛擔心。
羅艷！你要堅強！
我在心裡不停的對自己說著同樣的話，不知說了多少遍，我的心情平復了許多，身上也恢復了一些力氣。抱著小斐不再覺得吃力。
「沒事，我抱吧。」
我抱著小斐下樓，已經晚上7點多，冬天的天黑得早，天色全黑了，傭人已經做好了晚飯。這一餐是除夕夜的團圓飯。
留下來的兩個傭人年紀都比較大了，也沒有家人，凌家就是他們的家。
傭人擺好了飯菜，大圓桌上，擺了很多碗筷，每一年除夕夜團圓飯，老爺子坐的都是東座，東南西北，以東為尊，今年的東座，依然擺了碗筷，彷彿老爺子還在世，我看著那張空空的紅木椅子，鼻子一酸，又開始想哭。
擺好飯菜后，三爺和凌瑋回來了。
「怎麼樣了？」
凌太太迎上去問道，三爺沉聲道，「都處理好了。老爺子的遺體停放在醫院的太平間，隨時可以去取出來安葬，太太是想要土葬，還是火葬？」
「當然是土葬了！怎麼能讓老爺子死了還受一把火？」
凌太太不假思索的說道，老一輩的人都講究入土為安，三爺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凌太太紅著眼眶，嘆息道，「回頭我們挑個日子，讓老爺子入土為安吧。」
「嗯。」
「吃飯吧。」
老爺子過世，這個家，算起來，凌太太為尊了。但她坐的是往年的位置，大家坐的也都是往年的位置，三爺和往年一樣，坐在老爺子的紅木椅子旁邊的椅子上，凌太太請了那兩個老傭人一起坐，她們沒有推辭，想來，去年除夕的年夜飯，她們也是一起坐的。
吃飯時，氣氛安靜得很，壓抑而悲傷的情緒，流淌在我們之間。
三爺端起酒壺。往老爺子的酒杯里，倒了小半杯燙熱的黃酒，和往年一樣，三爺做這個動作很熟練，他已經做了很多年了。
老爺子身體不好，平時很少喝酒，但每年的年夜飯，總會慢悠悠的喝上半杯。
我住凌家大宅那兩年，阿琛都會陪老爺子喝，老爺子喝半杯，阿琛一般喝個兩三杯，喝得微醺。不顧大家都在，在客廳里就來鬧我，我坐在沙發上看春晚，他每一次都非要靠過來，跟沒有骨頭似的賴在我身上。
第一年我有點怕羞，怕凌太太看見不高興，總會推開他，他很快又會纏過來。
以阿琛的酒量，那幾杯黃酒怎麼會醉？
現在我也懂了，他當時是故意的。
故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纏著我，宣告對我的喜愛，讓我在這個家能站得更穩。
每一次，凌太太有微詞，凌珊語帶諷刺，凌三嬸等著看笑話時，老爺子都會笑嘻嘻的說一句，「年輕人，就是這麼鬧騰，阿琛辛苦一年，難得放鬆，隨他去吧，也就艷艷能讓他這麼放鬆了。」
現在想想，老爺子也是故意的吧？
故意縱容著阿琛這樣對我，拐著彎幫我說話，讓我在凌家的地位更穩固。
想起往事，我忍不住紅了眼眶，怕勾起大家的悲傷，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吃過晚飯後，三爺和凌太太去書房挑舉行葬禮的日子，我陪小斐玩了一會，就要帶他回房間洗澡睡覺，忽然看見傭人小跑著進來，「羅小姐，有客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