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當明星這麼久，雖然是今年才嘗到大紅的滋味，可也沒遇過這麼不專業的攝影師，就連她此刻臉上的表情都很僵硬很臭了，她還只會拚命按下快門，一句話都不吭。

「停！」終於有人喊停了。

不過好像不是攝影師本人喊的，而是一直在一旁觀看的趙岱寬，他從頭到尾盯的對象就只有程嫚。

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令他擔憂不已，他知道她在硬撐。

趙岱寬於心不忍，主動跳出來喊停。

「休息一下吧，沒看到朱娣小姐的妝都花了嗎？」他像個貼心負責的主管，但事實上他眼中只有程嫚，看都沒看朱娣，怎麼會知道她妝有沒有花掉。

不過有這麼體貼的帥哥注意到自己，朱娣瞬間笑開了臉，在助理、化妝師以及經紀人的陪同之下先行回房間補妝。

既然主角都走了，大夥趕緊趁這個時候休息片刻，工作人員有的離開去上洗手間，有的則是去買咖啡或到外頭去抽煙。

這時候沒有人注意到程嫚，趙岱寬走到她身旁，安靜的將她帶到一旁的角落。

「你還好嗎？」大庭廣眾之下，他不敢做出太過親密的動作，但他的聲音跟眼神都顯示出他的關心。

程嫚搖搖頭，虛弱的說：「不太好。」她的狀況是真的不好，她已經可以預測今天所拍的照片……恐怕沒有一張能用。

「我的腦袋一點畫面都沒有，一片空白……」這對一個攝影師而言，就像是失去了靈魂般恐怖。

「不要緊張，慢慢來，我相信你。」趙岱寬拍拍她的肩，給她加油打氣。

可是程嫚的身子還是禁不住顫動了起來。

「我沒有辦法……」

「不，你行的，想想你拍我的那些照片，多麼的棒。」可惜那些十八限的照片只能夠他們兩個自己欣賞，不然趙岱寬早就拿出來炫耀了。

程嫚依然搖頭。

最後，趙岱寬還是沒忍住，大手一攬就將程嫚整個人圈入懷裡，緊緊的，很用力的。

罷了，都這個時候了，又何必去注意外人關切的目光，他是她的支柱，他必須給她力量。

在他溫暖的懷抱里，程嫚的心情終於一點一滴的平復下來，她告訴自己，他如此的幫她助她，她卻陷入自己的魔障里，這樣實在太不應該了。

冷靜下來后，她的心境逐漸開朗起來。

她輕輕的用手推推趙岱寬的胸膛，示意他。

他鬆開手，直視她的眼睛，口氣仍然充滿關心。「要不要休息一下，喝個水吃點東西？」

「不了，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下。」

「好。」趙岱寬知道這是程嫚已經度過最初崩潰的階段，她的眼神已經慢慢的穩定下來。

想來腦袋裡已經有東西了……

於是他退了開來，留給她獨立思索的空間。

程嫚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狀似在休息，其實她的腦袋正飛快地運轉起來。

半小時后，朱娣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回到拍攝現場，她的妝容已經重新補過，更顯得精緻，可是程嫚卻怎麼看都不順眼。

她深呼吸一口氣，決定豁出去了，既然豁出去，那就不要遲疑跟猶豫，她現在開始要掌控住全場。

不過，這絕對會帶給趙岱寬麻煩的……

「她這樣的形象打扮不符合我拍攝的期望，很抱歉，朱娣小姐，可能要麻煩你換裝。」

朱娣相當錯愕，這個從早上拍攝話就很少的攝影師，現在突然用強勢的口吻開口指揮，而且還是大筆一揮，將早上所拍攝的成果全盤否決。

程嫚此話一出，整個攝影團隊各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她不理會眾人的竊竊私語，揮手要化妝師跟造型師前來，跟他們說明她想要的明星形象跟感覺，並告知整個攝影團隊的場務工作人員，她要更動拍攝現場，囑咐他們先行做好準備。

只是大夥聽完后都面有難色。

「這恐怕有難度……」

重新更換造型除了要飯店同意以外，現在臨時要去哪借攝影師所要求的衣服？

整個大換裝，手腳再快也要一兩個小時，這會嚴重拖垮拍攝進度，還有，將之前決定好的拍攝地點做更動，會影響來飯店消費的客人，若惹得客人發怒或有怨言，連帶影響飯店形象，這該誰來負責呢？

就在此時，公關組組長出現了，她是這次宣傳照的主要負責人，她全盤否決程嫚的決定。「程小姐，你只要負責把照片拍好就可以了。」意思是，就乖乖的拍照，不要變動。

「這樣下去，拍出來的照片沒有一張可用。」程嫚直接了當的點明。

「若沒有一張可用，那也是你要負全部的責任！」開什麼玩笑，現在都已經快中午了，如果一切重拍的話，今天肯定拍不完。

公關組組長就這麼跟程嫚對立著，直到趙岱寬介入。

「聽程小姐的。」他一句話說得輕輕鬆鬆，口氣卻有著不容反駁的堅持。

公關組組長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他嚴厲的眼神一掃，頓時什麼話都吞了回去。

既然趙秘書都開口了，就表示他會全權負責，那麼她還能說什麼呢。

她雖不能說，可造型師卻有話要說。

趙岱寬一一的解決——

想要借朱娣的衣服，到飯店地下一樓的名品專櫃亮出趙岱寬的名號，就可以將衣服取來。

至於拍攝景點則需要飯店的工作人員配合，他們請飯店人員一一告知客人，他們造成的不便，將會以飯店藍帶主廚特地製作的點心卷一份做為補償，所有客人在離開飯店時都可以兌換。

他一再叮嚀，務必要將客人的不便跟牢騷降到最低。

至於主角朱娣小姐，趙岱寬則是親自跟她致歉，他俊帥的容顏跟風度翩翩的形象，讓朱娣堵在心口的怨氣都沒了，答應一切重新來過。

整個攝影團隊在趙岱寬介入且解決問題之後，迅速動了起來，每個人都去處理自己分配到的事務，他在臨走前不著痕迹的捏了捏程嫚的手背，要她安心。

他的眼神擺明說著：一切有我。

她當下紅了眼眶，忍住流淚的衝動，現在可不是感懷的時候，既然趙岱寬要給她當靠山，那麼她就得做出些成績來！

折騰將近一個多小時后，朱娣再度現身，身上的雪紡紗已經換成素麵白色連身洋裝，洋裝的裙擺呈現波浪形，隨著走動如翩翩蝴蝶般優雅，裙長到小腿肚，露出朱娣白晰的腳，而她正穿著……拖鞋？！

沒錯，先前的高跟鞋已經換下，程嫚要求朱娣待會兒赤腳上場。

她臉上的妝也被卸掉了一大半，程嫚要求化妝師以裸妝為主，讓她呈現天生麗質的臉色。

一頭烏黑的長發也不再紮起，而是放下如瀑般，自然的披散在背後。

現在的朱娣一樣是不小心落入凡塵的仙子，只是比之前多了那麼點調皮、那麼點靈氣，讓人更捨不得挪開視線。

程嫚要求的場景不再刻意清空，而是將客人當作背景，讓整個傳奇飯店以最自然的方式呈現。

她要求朱梯或走或轉，或是親切的跟客人互動說話，她則快速的按下快門，一邊拍一邊下達指令，跟先前的工作態度迥然不同。

現在的氣氛已經被她帶動起來，朱娣是專業的表演者，她是率先感受到程嫚的不同，她在程嫚的帶領下全然的投入，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這一拍一直到晚上八點才結束，比原本預計的時間還要延後兩小時，就連午餐晚餐都是匆忙用過，不過沒有人抱怨，因為他們都被程嫚的專業跟投入給影響。

收工了。

她累到精疲力竭，趙岱寬送她回到家時，她已經在車上昏睡過去，就連他抱她回到家她都沒有醒來。

「辛苦了，我的寶貝。」他憐惜的親了親她的額，幫她關上燈帶上門，希望她一夜好眠，也希望今天的付出能有豐盛的回報。

一個月後，各大雜誌跟廣告看板登出傳奇飯店新年度的宣傳照，知名紅星朱娣在飯店的泳池畔、中庭咖啡座跟客人很自然的互動，那看似隨意卻掌握得相當好的情境，讓人一看就覺得很舒服，很嚮往。

飯店的形象宣傳照所要傳達的不就是讓人感同身受，如同置身在自己家中那般的快活跟自在嗎？瞧，照片里的朱娣還赤著腳在踢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