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美國:金權的「圈裡人」(3)
約瑟夫堅稱如此低的國債利息,不僅在歐洲市場沒法銷售,而且在世界任何地方都賣不動。但是波特威爾的態度不容動搖,30億美元的國債,每節省50個基點就是節省1500萬美元的政府開銷,要知道當時美國財政部全部家底只有區區1億美元!波特威爾冷冷地說:「我已經決定了,4.5%的利息非常合適。」約瑟夫憤怒得無以復加,直截了當地告訴波特威爾:「你是個笨蛋,非常愚蠢!」
為了支持他的論點,約瑟夫馬上給他在法蘭克福的兄弟亨利寫信,讓他打聽德國銀行家是否願意接受波特威爾的報價,與此同時,他命令在巴黎的另外一個弟弟威廉,去了解巴黎金融市場的反應。結果巴黎的馬列特、米臘博、霍廷格家族的反應與約瑟夫的完全一致,波特威爾的低息國債銷售是不可能在歐洲發行成功的,5%是最低的底線。
但是波特威爾仍然堅持他的觀點,拒絕向國際銀行家讓步。約瑟夫由於跟歐洲國際銀行家取得了共識,所以也堅決不讓,而且開始遊說國會議員,試圖讓他們出面勸誡波特威爾停止「荒唐」的做法。結果波特威爾被激怒了。他抗議說,約瑟夫對政府事務的干涉是沒有任何授權的,更不應該去直接干涉國會決策,很快兩人的敵意就變得公開化。很明顯,誰控制著國際金融市場的渠道,誰就可以要挾政府,甚至直接和政府進行對抗。
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還是美國國會作出妥協,1870年7月14日和1871年1月12日國會授權兩次國債發行,總額是15億美元。這個發行利率在一定程度上偏向波特威爾的方案,15億中間只有2億按照5%的利率發行,算是給賽利格曼家族一個面子,其餘部分的利息甚至比波特威爾提出的4.5%還要低,僅為3.5%。這使約瑟夫受到了重創,非常鬱悶,他覺得被人利用了。其實,波特威爾找約瑟夫合作的主要目的是利用約瑟夫金融方面的專才,幫他設計出一套計劃,最後他作調整的只是發行債券的利率,而其他部分仍然沿用了約瑟夫的方案。作為補償,賽利格曼家族應該拿到這5%利息的2億美元債券承銷生意,市場人士也是如此認為的,華爾街眾多債券承銷商蜂擁而來,找到約瑟夫要求做分銷商。
誰也沒有想到,美國財政部給賽利格曼家族5%國債承銷額度僅1個億,比他們期望的2個億少了一半。1871年3月,巴黎的威廉·賽利格曼在給朋友的信中氣憤地說道:「昨天晚上我被電報的內容完全震驚了,波特威爾在歐洲任命了承銷美國債券的代理人,在這些公司清單中,賽利格曼甚至不在承銷商之列。這與我們相信的事情完全相反,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完全是被政府玩弄了,我們不知道是什麼造成了這般忽視我們存在的事實,這種待遇如此之不公正,到底是因為波特威爾對我們存有私人怨恨,還是對我們缺少信心,或者競爭者使了一些陰謀詭計?」
波特威爾財長也在權衡利弊,經過思考,他還是決定讓賽利格曼家族進承銷團,但是只是普通成員,而不享有任何特殊待遇。賽利格曼家族在受到這種「羞辱」之下,斷定國債銷售肯定會失敗。由於他在國際銀行家圈子的深厚人脈關係,他的這個「斷言」果然應驗了,整個債券銷售情況極差。最後波特威爾甚至不得不直銷沒有賣出的債券。這種試圖繞過國際銀行家苦心經營的金融渠道的辦法,在市場上遭到了國際銀行家的集體抵制,大部分債券根本賣不動。無奈之下,波特威爾只能邀請賽利格曼家族加入倫敦和紐約兩個承銷銀團。債券果然熱銷了。最後格蘭特總統非常高興地宣布,這次債券發行,確立了美國在海外信用的建立。
賽利格曼:美國的羅斯柴爾德
南北戰爭期間,在巴黎坐鎮的威廉·賽利格曼就曾試圖與羅斯柴爾德巴黎銀行建立聯繫,約瑟夫自己也曾經到倫敦試圖接近羅家,但是羅家保持著冷淡態度。1874年,約瑟夫向格蘭特總統新的財政部長本傑明·布雷斯托申請承銷價值2500萬美元的新一批國債發行。自前任波特威爾發行國債不順以來,布雷斯托希望能有一個強大的承銷團來承擔此次發行,他向約瑟夫強烈暗示希望羅斯柴爾德家族來挂帥承銷團。
但是,約瑟夫有自己的考慮,他自己就想成為另一個羅斯柴爾德。他壓住自己的脾氣,很禮貌地反問,羅斯柴爾德家族進承銷團的意義何在?他在提示南北戰爭期間,羅家拒絕協助北方債券銷售一事。但此時戰爭已經結束10年,戰時羅家的「劣跡」在人們腦海里逐漸淡去,布雷斯托仍然力主羅斯柴爾德進入承銷團。
萬般無奈之下,約瑟夫只好給兄弟寫通道:「現在總統和布雷斯托先生都非常渴望和非常焦急地希望我們能夠和羅斯柴爾德家族一起做這次(國債)承銷。就像他們所說,如果聯合在一起,沒有人能與我們這樣一種(強大的)組合相競爭。但我擔心傲慢自大的羅斯柴爾德家族不會把我們當成平等的夥伴。」約瑟夫當時的顧慮也是實情,雖然美國發展很快,自己也已成為華爾街最牛的投資銀行家,但面對國際金融業的老大羅斯柴爾德,約瑟夫還是覺得心虛氣短。
羅斯柴爾德作為國際金融業的霸主,有一個不成文的慣例,只要是不能以他們為主導的業務,羅氏機構一概不予參與。財政部長布雷斯托跟羅家直接聯繫上了,羅家回應也很簡單,如果請羅家來做主承銷的話,他們要拿到份額的5/8,然後賽利格曼和其他一些所謂的可靠銀行,可以分剩下的3/8。
約瑟夫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有點氣不過,明明是自己手拿把攥的生意,羅家寸功未立,上來就拿大頭,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他馬上去和羅家討價還價。約瑟夫提出,如果能夠把賽利格曼的名字加入承銷的所有廣告,與羅斯柴爾德的名字一同出現,那麼他可以考慮羅家的條件。畢竟和羅斯柴爾德的名字一起出現在承銷團的廣告上,這標誌著賽利格曼家族正式進入國際銀行家的核心圈子,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少賺點錢倒在其次。
羅斯柴爾德的回答簡單利落:不行。羅家根本就沒有考慮廣告的問題,不過現在既然賽利格曼提出來了,這個問題就必須要說清楚。羅家的態度毫無迴旋餘地,賽利格曼家族的名字不能出現在廣告中,一點都不行。此時的約瑟夫既惱怒又緊張,他給倫敦的兄弟伊薩卡的信中說道:「如果到下個星期,羅斯柴爾德家族還不接受我們的名字上廣告與他們家族的名字並列的話,這時我們就要把這個問題升溫了,對羅斯柴爾德家族施加壓力。因為我不相信布雷斯托能夠忽略我們,而把這麼大一筆貸款只給羅斯柴爾德家族。儘管羅斯柴爾德家族在競標中能夠超過我們,但是我們可以為美國政府所用,而羅斯柴爾德家族卻不行。」
羅斯柴爾德家族在回復布雷斯托的信中說道,羅家可以考慮把賽利格曼的名字放在廣告上,前提是賽利格曼同意拿更小的承銷份額:2/8。約瑟夫權衡利弊,左思右想,他認為從聲譽地位的角度看,如果賽利格曼的名字能夠和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名字並列,產生的品牌效應和潛在的商業價值將非常巨大,似乎值得一搏。但他還是心有不甘,希望能夠多拿一點點份額。於是他再次提出一個新報價,向羅家懇求,能不能比2/8稍微再多一點點,如在2/8和3/8這樣一個範圍之內,具體說就是31.25%。如此婆婆媽媽的糾纏讓羅斯柴爾德家族非常不耐煩,答覆道,如果約瑟夫願意的話,可以拿28%的發行份額,然後把他們的名字放到廣告上,當然這個名字是在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後面。
約瑟夫經過再三考慮,終於還是妥協了。他在給伊薩卡的信中說道:「到目前為止,我們至少能夠跟羅斯柴爾德家族一起來競標,儘管我們28%的份額是小了一點,但我還是決定同意。」
倫敦的伊薩卡·賽利格曼就是帶著這樣一個條件,作為賽利格曼家族的代表,滿懷敬畏和緊張去拜見羅斯柴爾德。伊薩卡見過大世面,早在10年前的1864年,他就成為了美國總統林肯的座上賓。不過他此時見羅斯柴爾德的心情比見林肯總統時更要緊張和複雜。伊薩卡要見的羅斯柴爾德男爵就是萊昂內爾·羅斯柴爾德。此公也是一個倔人,他進入英國議會已經8年但一直拒絕宣誓。因為在宣誓時,他堅持使用《舊約》而決不用《新約》聖經,這一做法違背了英國議會的傳統,在英國議會中形成很大的爭議。雙方僵持不下的結果是,萊昂內爾在英國議院做了15年議員,始終沒有說任何一句話。萊昂內爾的強勢性格可見一斑。
伊薩卡在一個星期六造訪了萊昂內爾。按照猶太教規,星期六是不能工作的。萊昂內爾對來訪的伊薩卡說道:「我是一個比你更好的猶太人。因為你星期六還要做生意,我星期六是不做生意的。」這是萊昂內爾表達輕慢的方式。伊薩卡環顧了一下房間,他看到萊昂內爾的辦公桌上放著一摞文件,就回答說:「男爵殿下,我認為您在星期六這一天做的生意比我一個星期都多。」高手過招,點到為止。
當天晚上伊薩卡在給約瑟夫的信中說道,老羅斯柴爾德態度還算比較友好,如果他願意的話,雙方的關係可以拉得更近一些。現在伊薩卡終於打破了羅斯柴爾德的堅冰,進入了國際銀行家的核心圈子。約瑟夫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寫了3頁的回信,極盡溢美之詞稱讚羅家。他讓伊薩卡務必讓萊昂內爾讀到這封信。在信中,約瑟夫半掩半露地向羅家拋繡球,試探說羅家若在紐約與自己合作,會強於與貝爾蒙特那樣的人為伍。他大力自薦各方面的能力和才幹都遠遠高于貝爾蒙特。
賽利格曼家族與羅斯柴爾德家族聯上手之後,還取得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效果,得到了極大的心靈滿足。他在給伊薩卡的信中寫道:「這回摩根和左格索家族表現得非常嫉妒,一方面是我們拿到了這筆生意,另一方面就是我們跟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合作讓他們明顯地有醋意。」
1874年秋,萊昂內爾請伊薩卡·賽利格曼到他的辦公室,向他傳遞了一個消息,5500萬美元的美國國債即將開始銷售,羅家建議承銷團應該由羅斯柴爾德、摩根和賽利格曼三個銀行家族聯袂組建。這也是第一次貝爾蒙特既作為羅斯柴爾德,又作為賽利格曼兩家銀行共同的代理人登台。伊薩卡毫不遲疑地同意了,這意味著賽利格曼從此正式躋身全世界最為強大的金融圈子。
此時,在紐約和歐洲形成了羅斯柴爾德、賽利格曼、貝爾蒙特和摩根四位一體的國際銀行家族大聯盟。此聯盟成功而強勢,以至於1880年前後,整個華爾街都在抱怨倫敦、德國這些銀行家基本上壟斷了整個美國的債券在歐洲的銷售。當然,他們的確幾乎全部壟斷了美國債券在歐洲的銷售。這個時候賽利格曼開始被人們稱為「美國的羅斯柴爾德」。
自從林肯綠幣發行以來,國際銀行家視林肯搞的貨幣改革為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1877年,華爾街的銀行家們來到華盛頓與財政部長謝爾曼商議如何廢除林肯綠幣,約瑟夫和貝爾蒙特是其中的主力。謝爾曼請他們兩人各自拿出一個計劃書,內容就是如何幫助政府平衡預算,滾動政府債務。兩位高人隨即分別提出了建議,不約而同地主張最終廢除林肯綠幣。
一個星期以後,謝爾曼給約瑟夫捎了一個口信,稱讚他的計劃非常出色,也是最為精密而實用的,將被政府採納。這個計劃的核心就是為林肯綠幣建立40%的黃金儲備,用金幣來支付林肯綠幣的利息。這一方案實際上將林肯綠幣發行跟黃金鎖在了一起,其實質是限制政府發行貨幣的權力,同時又不事張揚,這是一個精巧高明的設計。貨幣與黃金掛鉤,而黃金被羅斯柴爾德家族牢牢地控制著。世界上但凡實行金本位的國家,其中央銀行並非是最後的貨幣權威,掌握著世界黃金礦產、交易和流向的羅家才是它們真正的後盾。黃金作為貨幣具備天然的優勢,如何打破黃金的壟斷才是問題的要害。
1881年7月2日,剛上任不久的美國第20任總統加菲爾德在首都華盛頓遇刺,被送到白宮醫治,病情一度穩定下來。9月6日,為了「避暑」,加菲爾德總統被送到了賽利格曼在新澤西的別墅中「透透氣」,結果病情日益惡化。9月19日10點35分,加菲爾德總統在賽利格曼的別墅去世,總統在賽利格曼家中住了大約13天。
這是一段極為罕見而存疑的歷史,遇刺的美國總統加菲爾德並不是死在醫院,也不是逝於白宮,最後去世之處是在賽利格曼的家中。美國總統一般不應該,也不會到某個私人家中去治病,他要麼留在醫院,要麼待在白宮,特別是總統在遭到刺殺的情況下,安全更是第一要素。這應該是一個「不合常規」的安排。加菲爾德總統和傑克遜總統一樣,都是美國私有中央銀行制度堅定的反對派,而賽利格曼和其他國際銀行家族顯然是私有中央銀行最有力的鼓噪者。
賽利格曼:真正的「巴拿馬之父」
約瑟夫·賽利格曼死後,他的弟弟傑西·賽利格曼成了家族銀行的新掌門。隨著1869年蘇伊士運河的開通,用運河連接兩大洲的想法變成了現實。一個具有重大戰略價值的構想隨即出台——在加勒比海地區的巴拿馬開鑿一條巴拿馬運河,把大西洋和太平洋連接在一起,將大大縮減從太平洋到美國東海岸的運輸距離和時間。毫無疑問,這一設想具有重大戰略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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