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希特勒「新政」(7)
沙赫特對於「創造就業匯票」的看法,顯然是比較矛盾的。他一開始在跟費德爾論戰的時候,曾經提出這是一個非常愚蠢和非常糟糕的主意,但後來他也不得不自食其言。幾十年後,有很多人反覆問他,這種就業匯票到底是不是成功的設計,這種不管什麼時候一旦出現儲蓄短缺,都用中央銀行的信用來替代資本儲蓄到底能不能持久?沙赫特從理論上也承認了就業匯票的有效性,不過他仍然提出一系列限制條件,那就是只能在特定的情況下,這個措施才能夠有效。當時的德國原材料沒有任何庫存,工廠空空蕩蕩,機器設備完全閑置,有600多萬就業人口處在失業狀態下——只有在這種情況下,當信用被授予企業主,而讓工人重新利用工廠,利用原材料,利用機器開始生產,這樣一副藥方才能挽救資本創生力。
但沙赫特從骨子裡還是對這樣的做法表示不滿,其實他最後下台也與拒絕再給這樣的就業匯票進行「再貼現」有直接關係。據他自己透露,在1939年1月,德國中央銀行向希特勒遞交了一份備忘錄,提出拒絕再給德國政府更多的信用,此備忘錄後果嚴重。1月19日,沙赫特被政府解僱了。第二天,希特勒發出命令,德國中央銀行必須授予政府所有的信用,這個信用只要是政府需要的,德國中央銀行就必須要授予。
沙赫特被解僱之後,德國政府對公眾一直保密了5個多月,直到1939年7月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夕。他拒絕為德國政府提供進一步的信貸,有可能是導致他其後在紐倫堡審判中逃過一劫的重要原因。
在戰後的1948年,一批美國教授為當時戰敗的德國再次設計了一套貨幣改革方案:引入德意志銀行的馬克,一開始每個人都會收到40馬克的支付,而企業僱員收到60馬克,政府部門收到1個月工資相對應的馬克。但是所有帝國馬克貨幣,不管是儲蓄賬戶還是債務數額,統統減少到票麵價值的10%。在另外一方面,股票、資產和其他有形資產保持不貶值。這是一次空前的「剪羊毛」行為,因為窮人的財富存在儲蓄賬戶中,而富人的財富主要是在資產上。這種類型的「定向爆破式」的貨幣貶值,實際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財富轉移過程,產生了嚴重甚至是殘酷的社會結構重大改變,在某種意義上,它的嚴重程度和衝擊的廣泛程度,不亞於1923年的超級通貨膨脹。
羅斯柴爾德與希特勒
1938年3月12日,希特勒的軍隊開進了奧地利。希特勒手中握有一份重量級奧地利公民的抓捕名單。該名單上面赫然列著路易斯·羅斯柴爾德男爵——奧地利羅斯柴爾德分支首領的大名。在家族成員中間,英國羅斯柴爾德分支後來大名鼎鼎的維克多在家族成員中最欽佩的就是路易斯·羅斯柴爾德。
在希特勒進入奧地利之後的3個小時,德國納粹軍官就開車來到羅斯柴爾德在奧地利的豪宅門前,準備逮捕羅斯柴爾德。他們在門口按了門鈴之後,等了一會兒,羅斯柴爾德的傭人出現在門口,不慌不忙打開大門。納粹軍官要求見一下男爵。傭人讓他們在門外等候,自己就進去通報。納粹軍官老老實實在門口等著。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傭人才再次出來說,羅斯柴爾德男爵現在正在吃晚飯,不能被打擾。說完傭人取出一支筆來,彬彬有禮地說:「你們要見男爵,先做一個預約吧。」納粹軍官傻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有滿懷鬱悶地離開了。
由此看來,納粹對於猶太銀行家的迫害,在1938年時還沒有開始動手。納粹對於猶太銀行家的態度是名義上大喊反對,實際上希圖利用,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希特勒要打仗最缺少的就是金錢。因此,羅斯柴爾德家族並沒有把希特勒的舉措放在眼裡。
希特勒如果選在這時候跟國際銀行家翻臉,就休想從金融市場上再拿到一分錢。希特勒並沒打算此時就決裂,至少在1938年時他還沒做好準備。第二天,維克多從英國打來電話,讓路易斯不要再停留,需儘快離開奧地利。路易斯答應著,一邊不慌不忙地收拾行李,用了半天的時間,讓他的銀行部員也打點行裝。直耗到無功而返的那個納粹軍官再一次登門,「未經預約」抓走了路易斯。
維克多和其他家族成員開始對納粹政府施壓,要求儘快釋放路易斯。納粹政府提出條件,放人可以,但是一定要先沒收路易斯在奧地利的全部資產。納粹特別看上了羅家在捷克斯洛伐克和其他中歐地區擁有的大批鐵礦和煤礦。納粹正在大規模備戰當口,急需攫取原材料基地作為德國軍火工業的補給。羅斯柴爾德家族在維也納和其他地區的密探,馬上把信息傳遞給獄中的路易斯·羅斯柴爾德。
路易斯·羅斯柴爾德收到消息就開始運作,把在捷克和奧地利的煤礦和鐵礦資產轉移給英國的羅斯柴爾德家族分行。路易斯人在獄中,照樣情報靈通,資產「乾坤大移轉」也不耽誤,所需的一整套法律文件都嚴密完成,順利地將資產控制權轉移到了英國的聯合保險公司,也就是英國的羅斯柴爾德家族名下。
這一整套秘密法律文件被維也納和葡萄牙的官方認可之後,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簽署完畢。資產轉移的法律程序全部生效之後,納粹才發現,原以為到手的羅家奧地利資產現在已經屬於英國羅斯柴爾德家族,他們的手夠不著了。希特勒聞訊大怒,指示納粹政府威脅路易斯,如果不把資產交出來,將會在監獄中被長期關押。
路易斯氣定神閑地告訴納粹軍官,這些資產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屬於英國羅斯柴爾德名下。如果納粹想購買這些資產,應該跟倫敦方面直接聯繫。納粹政府束手無策,只得提出一個交換條件,路易斯要想獲得自由的話,需要為他們做一些工作。路易斯想都不想就輕蔑地拒絕了納粹政府的要求,他告訴希特勒,如果納粹想擁有這些資產,只能通過英國的羅斯柴爾德家族才有商談的餘地。希特勒此時可不想直接跟英國方面發生正面衝突。只有再降價碼,提出只要路易斯交出200萬英鎊,就可以走人。
英國這邊一聽條件,馬上支付了200萬英鎊。希特勒拿到錢就簽署了釋放令。當天,路易斯剛剛吃了晚餐,正在休息,納粹軍官來到獄中放人。路易斯伸了個懶腰,告訴納粹軍官,今天太晚了,他決定再在監獄里住一晚上,第二天再走。說完翻了個身,接著睡他的覺。納粹軍官無計可施,只能等路易斯在監獄里睡好了再動身。
希特勒的權術
從希特勒上台和拯救經濟危機的手法上看,希特勒並非是人們通常認為的瘋子和毫無理性的人,恰恰相反,作為一個政治家,希特勒有著相當高的政治權術。
他倚重費德爾的思想並真心認可這些理論,卻最終選擇了並不志同道合的沙赫特作為經濟部長,這是因為希特勒明白沙赫特是「有來頭」的人。希特勒上台和執政初期,經濟凋敝,失業嚴重,社會動蕩,政權不穩,此時他必須要穩住國際銀行家勢力,不能過早暴露自己真實的戰略目標,以免落得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下場。他利用了沙赫特的金融才華,卻始終對他保持著強烈的戒心。
剛上台的希特勒雖然將反猶作為政治大旗,但在實際政策操作時,卻常常進行利益交換。在哈瓦拉計劃上如此,在奧地利對待羅家如此,在下一章中講述的與猶太復國組織秘密接觸也是如此。
沃伯格家族作為猶太人,本應受到德國納粹的迫害,但沃伯格在德國的家族銀行在納粹上台5年之後的1938年仍在照常營業,並且還獲得了巨額盈利。不僅如此,麥克斯·沃伯格就在希勒特眼皮子底下擔任著德國中央銀行的董事和德國最大的工業托拉斯IG法本集團的董事,直到1938年移民美國。希特勒不想打草驚蛇,過早暴露自己的企圖,引起國際銀行家的警覺,因此始終不動麥克斯。
直到希特勒控制了經濟危機,納粹黨羽翼逐漸豐滿,並準備在歐洲發動戰爭的前夕,才著手清算國際銀行家的勢力。他在1938年將麥克斯趕到美國,1939年解僱了沙赫特,並解散德國中央銀行董事會。
希特勒明知自己正在被國際銀行家利用,他將計就計,在給對方自己很聽話的印象同時,爭取到時間和條件得以悄悄地執行自己的計劃。在建立德國強大的戰爭機器過程中,為了迷惑英國的統治精英,他口口聲聲號稱與蘇聯勢不兩立,從而贏得了張伯倫的「綏靖政策」,甚至在1939年9月進攻波蘭的時候,西線的英法聯軍還在靜悄悄地等著希勒特拿下波蘭之後繼續進攻蘇聯。沒想到德國和蘇聯媾和平分波蘭領土,隨後突然殺了一個回馬槍,向西突擊,將英法聯軍33萬人鐵壁合圍在敦刻爾克海邊,正在英法聯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最後覆滅的關鍵時刻,希特勒卻突然下令前線大軍停止發動最後進攻,放英法聯軍一條生路。這是「二戰」期間最大的懸案之一,很多軍史學家認為希特勒犯了一個嚴重的軍事錯誤,其實希特勒犯的是政治幼稚病。
希特勒骨子裡是個強烈的民族主義者,他打垮法國完全是為了報《凡爾賽和約》的一箭之仇,他不想也不能與國際銀行家徹底決裂,所以他留了33萬英法聯軍一條生路,並給法國南部劃出一塊「維希政府」的自留地。希特勒的想法是,既報了大仇,又留下了餘地,然後自己向東去滅掉蘇聯,控制蘇聯西部的廣大國土和資源,再與英、美分庭抗禮。轟炸英國無非是一種流氓慣用的威脅手段,試圖為自己增加與老牌殖民帝國和平分贓的談判籌碼。因此,希特勒在發動進攻蘇聯的戰爭前夕,派出自己的心腹納粹黨的副元首赫斯(RudolfHess)飛到英國進行秘密和談。希特勒提出的條件是,歸還全部佔領的西歐國家領土,賠償重建這些國家的費用,德國僅在這些國家派駐警察,與英國簽訂和約。然後進攻蘇聯,要求英國保證大力支持。赫斯開著最新式的戰機在英國蘇格蘭地區跳傘時,被當地民兵抓獲,事情敗露,英國輿論嘩然。
希特勒的算盤倒是不錯,但是他犯了「江湖大忌」。在國際銀行家看來,此時的希特勒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如此強悍的軍事力量和沒有底線的做事風格,已經構成了心腹大患,甚至比蘇聯更加危險,必須聯合一切力量滅掉希特勒了。
結果赫斯在英國被「鑒定」為精神錯亂的瘋子,丘吉爾把赫斯的停戰條件稱為是一個「精神病學研究的課題」。這個「精神病患者」被英國情報部門嚴加看管,不許任何外人探視。在戰後的紐倫堡審判中,赫斯被判犯有「反和平罪」,但卻沒有「戰爭罪」和「反人類罪」的罪名。不過「精神病患者」赫斯卻被判終身監禁,甚至到20世紀70年代,大多數納粹戰犯紛紛被提前釋放之後,赫斯仍然被嚴密關押著。直到1987年,93歲高齡的赫斯,居然在獄中爬上高處,用電線勒住脖子,進行了高難度的「自殺」。從此,跟隨希特勒從監獄中記錄《我的奮鬥》到納粹掌權全過程的元首最貼身的秘書赫斯,永遠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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