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孫樂樂完全沒心情應付自家老媽，被寵壞的女兒很自然地以不爽的口吻道：「幹嘛，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的莉絲立即從女兒語氣里聽出她心情不好。「寶貝，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還有誰！

莉絲當然知道能惹女兒生氣的只有一人，而且始作俑者剛剛才和她通完電話。「又和默默鬧脾氣了？」

「誰跟他鬧脾氣呀！」孫樂樂立即暴躁，「講得像是我找他麻煩一樣，你怎麼不說是甯默欺負我呀！」

「默默那麼喜歡你，怎會捨得欺負你。」

「什麼喜歡我，他連我跑了都沒追……」出來兩個字卡在喉嚨，孫樂樂頓了好一會兒，才道：「媽，你剛說什麼？」

「我說默默喜歡你哪裡不對了？瞧，你天天都給他壞臉色，天天都跟他吵架，可默默有哪次跟你紅過臉？要不是喜歡你哪能容忍你的壞脾氣，別說是默默總是招惹你，你敢說自己脾氣不壞嗎？」

住在一個屋檐下，幾個大人哪會不清楚兩個小孩的情形，只是不說破，任兩個小孩折騰。莉絲就這麼看著兩個幼稚的小鬼互斗，然後也看出甯默對自己女兒的不同，那原本的嫉妒轉為溫柔，最後是一個男人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的眼神。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只有自己的笨女兒遲鈍得沒發現。

老媽的話嚇著了孫樂樂，她咬了咬唇，「你怎麼知道？」知道甯默喜歡她。

莉絲得意輕哼。「你娘我的智商雖然沒你高，不過情商絕對比你好。」

孫樂樂沒說話。

「你呢？還是那麼討厭默默？」

孫樂樂悶著聲音。「誰叫他那麼惹人厭！」

「哦，我記得兩年前某個惹人厭的人出公差三個多月，怎麼某個討厭惹人厭的人卻一點都沒有惹人厭的人不在的開心模樣，反而整天擺著臭臉，還因為某個惹人厭的人三個多月都沒有半通電話而氣呼呼的，天天給家裡人臉色看啊？」莉絲用涼涼的口吻繞口令地說一誰。

孫樂樂沒說話了，她想起兩年前甯默因為公司出差離家三個多月，她一開始有因為甯默不在而高興。

可一天、二天、三天……過去了，她卻覺得周遭像少了什麼，高興的程度漸漸降低，然後轉為暴躁，天天心情都很差。

尤其甯默那三個多月連通電話都沒有，就算有，也不是打給他的，而是給她老爸老媽不然就是甯子辛、德克，就連管家凱特也都接過甯默的電話，只有她沒有！

為此，她莫名的生悶氣，甯默回來時，她整整一個多月對他視而不見。

至於生氣的原因，孫樂樂完全沒想過。

而現在被老媽提起，孫樂樂也覺得不對了。

她那時幹嘛生氣呢？

莉絲問女兒：「寶貝，你真的那麼討厭默默嗎？」

「我……」孫樂樂張口，以往很肯定的答案現在卻回答不出來，只能沉默，而心裡也起了疑惑。

她，真的討厭甯默嗎？

甯默永遠記得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被家裡四個大人叫進書房。

其實那天他的心情很不好，因為昨天他跟孫樂樂告白，而且如他所料的，孫樂樂直接當他在耍她——也是，畢竟昨天是愚人節。他不就是特地挑在這一天的嗎？好讓自己被拒絕後也有個退路，雖然這個做法自己也覺得很愚蠢，可卻還是做了。

孫樂樂不相信他的話很正常，要是有人在愚人節跟他告白，他絕對削對方一臉，所以……甯默臉上露出一抹自嘲，他真是個愛面子

而臉上的嘲諷在踏進書房前很自然而然地消失，轉為溫和，嘴角也習慣地彎起一抹淺笑。

「叔叔，你們找我有什麼事？！」看著四位大人，他維持著一貫的完好禮儀，眼裡也不見一絲陰霾，就像個好青年——虛偽的戴上溫馴的面具。

難怪孫樂樂總是說他是虛偽鬼，甯默在心裡輕嘲，臉上面具卻沒有泄漏一絲陰暗的情緒。

甯子辛看著侄子，其實他完全不想管這事，可卻因為愛人在意，並且不斷用眼神催促他問，沒辦法，甯子辛只得開口。「聽說你昨天跟樂樂告白？」

甯子辛一起話題，坐在旁邊的孫家明就忍不住了，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甯默。

「默默呀！你告白怎麼不挑個好日子呢？像我，就挑你叔叔生日的時候告白給他一個特別的生日禮物，你這個傻小子，怎麼不學學叔叔啊！」挑在愚人節告白，這真的是……

孫家明都忍不住拿「這孩子是不是智商有問題」的眼神看著甯默。

「是呀是呀！」莉絲也跟著插話。「像我和你德克叔叔就是在情人節互相告白然後在一起的，告白的日子很重要呀！親愛的，你說是不是？」莉絲轉頭問丈夫。

德克立即點頭附和妻子。「是的，親愛的。」然後看向甯默，怕男孩沮喪，溫聲安慰道：「小默，沒關係，下次挑個好日子就行了。」

「……」甯默第一次啞口無言，他原以為被叫進書房是要說什麼正經事，沒想到卻是這個，而且……他們怎麼知道他跟孫樂樂告白的事？「你們……」

「是不是想問我們怎麼知道昨天的事？」孫家明看出甯默的想法，然後給甯默一個別小看你孫叔叔的眼神。

「孩子，你不會以為我們都沒注意到你看樂樂的眼神吧？」

就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們都看在眼裡，只是都不說，不管甯默怎樣，在他們心裡甯默就是個好孩子，反正小孩子的事他們大人是不管的。

可沒想到某天，他們卻發現甯默看他們家寶貝女兒的眼神改變了。

喚！必須說，孫家明和莉絲是樂見其成的，甯默這孩子他們喜歡呀！穩重又可靠，還能製得住樂樂，這不錯呀！

重點是——跟甯默在一起的話，女兒就不用嫁出去啦！

所以對於小倆口的發展，這對傻父母都很期待，沒想到一個愚人節的告白卻讓孫家明和莉絲好失望，兩人看甯默的眼神都好傷心。怎麼這麼不爭氣呢，孩子！

「你們……不反對？」甯默訝異地問他們。

甯子辛完全不想回應這種幼稚問題，他每天開庭都忙不完了，哪有時間管這小倆口的感情。

至於德克則一臉茫然，不懂幹嘛要反對。

孫家明和莉絲更是莫明其妙。

「為啥要反對？！」孫家明疑惑地看甯默，然後瞬間恍然大悟。

「默默，你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樂樂嗎？

「噢！不會吧！」聽到孫家明的話莉絲驚訝了，她心疼地看著甯默。

「傻孩子，你怎會這麼想呢，我和你孫叔叔很開明的。」

「……」甯默完全不知該回什麼話。

孫家明伸手摸甯默的頭髮，完全是個溫和的長輩，他疼惜地看著甯默。

「默默，叔叔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真實的你是如何也無所謂，因為在叔叔眼裡你就是個好孩子。所以啊，有些事別想太多，有時顧慮太多隻會失去，懂嗎？」

甯默詫異地看著孫家明，他沒想到這個向來像個笨蛋的叔叔會說出這番話。

孫家明笑了。「驚訝吧！你孫叔叔我可不是真的那麼笨，不然怎麼追到你叔叔。」他朝甯默眨眼。

莉絲也握住甯默的手，溫暖的手心拍了拍甯默的手背，「默默呀！我們家樂樂就交給你了，有困難的話跟阿姨說，阿姨一定幫忙！」

因此當莉絲在半夜接到甯默的電話時，她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她等這天等很久了。

莉絲窩進丈夫懷裡，還特地把手機轉成擴音，讓丈夫也能聽到兩人對話。

電話里的甯默道：「阿姨，我跟樂樂說我喜歡她了。

噢噢噢——莉絲立即興奮了。「然後呢？」

「樂樂說給我追求她的機會。」

莉絲和德克互看一眼，夫妻倆人眼睛都亮了亮，莉絲趕忙問：「那你追得怎樣？」

「進展還不錯。」而且昨晚連床也滾了，不過這種私密的事甯默當然不會說。「可是不知道樂樂是不是也喜歡我。」甯默的語氣好煩惱。

噢——莉絲最見不得戀愛中人的煩惱了。「所以想請阿姨幫忙……」

不等甯默說完，莉絲就拍胸脯同意了，「沒問題，阿姨絕對幫你，我馬上打電話給樂樂開解開解她！」說完，立馬掛電話打給女兒。

寶貝女兒一接聽，莉絲立即開解女兒。莉絲就算看不出女兒對甯默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可至少她知道寶貝女兒不是真的像嘴巴說的那麼討厭甯默。

「你呀！好好想想吧，別被驕傲和倔脾氣蒙蔽自己的心。」

說完，也不管自家寶貝女兒此時陷入多麼大的掙扎困惑里，掛了電話，然後立即跳下床奔出房間。

「親愛的，你要去哪？」德克愣了下，急忙也跟著下床追出去。

莉絲還能去哪，她馬上跑到孫家明和甯子辛的房門，粗暴地用腳踢著房門。

「孫家明！快起來！有事發生了！」房裡頭沒有傳出任何動靜，莉絲馬上補一句。

「是有關咱們寶貝女兒的。」

砰一聲，是有人跳下床的聲音，然後是趿著拖鞋的啪嗒聲，不到兩秒鐘，房門立即打開，孫家明頂著一頭亂髮，急躁地問：「寶貝怎麼了？是不是出事了？」

「是呀！和默默一起出事了。」莉絲點頭，然後又慢吞吞地補了一句。「這小倆口沒意外會手牽手一起回來了。」

孫家明本來被莉絲的上一句弄得心臟緊繃，差點喘不過氣，可下一句話立即讓他瞪大眼，「你、你是說……」

莉絲呵呵笑著。「沒錯。」

「噢！」孫家明捧著雙頰。「莉絲親愛的，快！快跟我說八卦！辛辛——」他轉頭叫著仍躺在床上的甯子辛。

「我們快可以抱孫子啦！凱特凱特——」又喳呼地叫著管家。「快準備紅蛋！」聽說中國習俗有喜事就要煮紅蛋吃。

凌晨五點多，天還沒亮，孫家大宅就已經為了兩個小孩的開花結果興奮成一片。

遠在台灣的孫樂樂根本不知道家裡的動靜，她正思考著老媽的最後一句話——別被驕傲和倔脾氣蒙蔽自己的心。

蒙蔽……自己的心。

孫樂樂垂眸，手心輕按著胸口，她——討厭甯默。真的很討厭，明明是個狂妄自我的人，卻總是裝成謙虛有禮，整個好假好虛偽，她看了就好討厭。

而且動不動就招惹她，總是引爆她的怒點，在他面前她總是像個一點就燃的炸彈，而他卻總是悠哉悠哉地噙著微笑看她——就像在看她笑話一樣，讓人討厭。

還有很多很多……孫樂樂可以舉出上百個討厭甯默的理由，她就是這麼討厭他。

可是孫樂樂卻也記得她十五歲那年，有一次她發燒生病了，而那時老爸老媽剛好跟甯子辛、德克一同出遊N度蜜月，家裡除了凱特和傭人外，就只有她和甯默。

那是她第一次生病可是老爸老媽卻不在，雖然覺得自己長大了，可一直被父母寵著的女孩因為生病似乎也變得脆弱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孤單，老爸老媽有了愛人就不要她了。

好難過……孫樂樂覺得頭好重，身體好冷，整個暈沉沉的，可沒人陪她……

一隻微涼的手覆上她的額頭，涼涼的，好舒服，病得迷迷糊糊的孫樂樂忍不住舒服地蹭了蹭。

「又發燒了。」

雖然聲音很輕，可孫樂樂還是認出聲音的主人，她立即睜開眼，就見討厭的人立在她床邊，她不爽地皺眉。

「你怎會在我房裡？出去！」原本該色厲內茌的，可因為生病，聲音啞啞的，倒像是小貓在喵喵叫，一點威脅力也沒有。

孫樂樂也發現這個，忍不住瞪向甯默，不過生病的人眼晴水汪汪的，完全沒有以往的銳氣。

甯默完全無視孫樂樂的態度，從一旁的水盆里擰條毛巾，再包了幾個冰塊，然後放到孫樂樂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