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第426章 夜泣

426.第426章 夜泣

就在我的眼前,又一群百姓裝束的人被獵犬從密林里驅趕出來。

然而百姓的戰鬥力怎麼可能和一幫嗜血的戰士相比?戰鬥場面一樣的慘烈。

不過,雖然形勢一邊倒,百姓們卻都在不屈不撓地和敵人肉搏纏鬥。

就在這當中,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繞過所有人向我這邊不要命地奔跑過來。

「咦,怎麼是個孩子?」

要知道,在他的對面、也就是我的身後,可是有數千如狼似虎的敵人在嚴陣以待;他這不是飛蛾撲火嗎?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情不自禁地就想救他,可這又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就一陣風似地穿過我身體的虛影,繼續奔向敵人。

他當然不會知道,朝前方奔得越快,自己流沙一樣的生命、在沙漏中的存留便越少。

這個小男孩怒目圓睜,邊跑邊喊:「我跟你們拼啦——」

他胸腔中的忿怒混著熱血,讓他不知道疲倦地,逆風、奔跑、如飛!

速度很快,我感覺他幾乎就真要飛起來。

但這又有什麼用!

在他的對面,成百上千的成年士兵終於忍不住爆發出陣陣鬨笑,他們在譏笑他的不自量力;他們甚至懶得上前迎擊,就站在原地等候少年的到來、等他來以卵擊石。

我轉回頭,無助地、憐憫地望著他的背影。

而這幼小而勇敢的少年正奔向他生命的終結。

又有幾隻獵犬吠叫著向他追去。

但是少年跑得真快,連獵犬都被他拉開了一小段距離、再拉開一段距離。

前方是個緩坡、坡上敵兵如林。

他忽然止步,似乎想要回頭再看一眼同伴;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紅方隊伍中終於有個士兵動了,只見他跨前一步,搖搖頭,看樣子是失去了耐心、懶得再等,就抬起駑機、端平,瞄準,再果決地一摳!

「咻」地一聲。

少年的眼前就有黑影閃電般飛來,噗!

「呃……」。

他只叫了半聲。

然後,左眼劇痛,無力,垂首,跪下,麻木,血冷。

從前方斜射進來的駑箭是毒箭,瞬間發作。

他死了。

又有士兵抽刀上前,準備去他的頭顱。

扣動駑機的那名士兵的臉上卻有了種莫名的神情,他制止道:

「罷了,再怎麼說也是個孩子,給他留個全屍吧。」

他的同伴於是再次收刀入鞘。

而這人也收起駑弓,兩人一起退後一步,然後就消失了在了隊列中,彷彿他們從來就從沒有出手過。

而稍遠處的戰鬥也結束了。

那幾個百姓無一倖免、全部斃命。獵犬們在撕扯爭搶著死者的肢體,他們的主人紛紛在死去百姓的衣服上擦拭刀上血跡、開始列隊。

山上更遠一些的密林中,有人悲痛難抑,絕望的嗥叫聲響起。

而回答他們的,是投槍、弓箭和投石。

我嘆息一聲,就離開紅旗下的隊伍,開始進入密林,向石馬山上攀緣。

其間,時不時還會遇到山下紅方軍隊派出的,由獵犬和精幹人員組成的驅趕小隊。

但是我也好、紅方搜索隊也好,再也沒有發現白方人員的任何蹤跡。

應該說,在這一天里,白方軍隊並沒有成規模地現身作戰,只有不少百姓無辜喪生。

這就讓我十分擔心:難道白方已經被趕盡殺絕?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未免太不堪一擊了吧!

這一天終於過去、天色終於黑了下來。

我在石馬山上的密林里不停轉悠到現在,也感覺到了疲憊,就想先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

於是就背靠著一棵樹,打算坐下來打個盹。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卻聽到彷彿從樹身裡面傳來一個女子低低的、肝腸寸斷的哭泣聲。

在黑暗的樹林里,這聲音不大,但卻聲聲入耳、無處不在。

哭聲顯得詭異異常,讓人聽得情不自禁想要隨著她傷心落淚。

奇怪的是,這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嗯?好像是……

我猛然一下子轉過身,哭聲卻馬上停止,眼前仍然黑漆漆一片。

這就讓我不驚反喜。

因為,之前在山下時,那支紅旗隊伍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但是現在,好像有點不同了。

我只是轉身動作大了一點,而對方似乎卻能察覺到。

我就輕聲問:「誰?」

沒有回應。

想了想,我就用指節背在樹身上試著敲了敲,「篤篤篤……」

似乎還是沒反應。

不!僅僅只過了幾秒鐘,我突然聽到樹身里也響起同樣節奏的三聲敲擊。

這下我真是又驚又喜!

緊接著,更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就是剛才敲擊樹身的時候,我的後背一直靠著的部分,突然像門一樣被人猝不及防從裡面用力一拉!

然後,我就仰面朝天地摔了進去。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後感覺有好幾個人撲上來將我死死壓住。

馬上,我的大腿上被針扎一樣的痛,疼得我大叫了一聲,然後一絲麻癢感覺慢慢地擴散開來。

放我進來的門又無聲地關上,隔絕了夜風。

在我的頭頂突然出現一盞燈,是光線非常柔和的那種,一點也不刺眼。

「咦?」

我和提燈人同時驚奇地望向了對方。

這是一張我朝思暮想的臉,難怪剛才的聲音那麼熟悉!

我就大聲說:「王心梅、阿梅!怎麼是你?」

但是這個雙目微微浮腫的女孩卻疑惑地望著我說:「你是誰?」

原來不是王心梅……

女孩又重複了一遍:「你到底是誰?」

「我是江恆。」

女孩這才說:「你也姓江?原來是誤會!」

……

在燈光和夜幕的交替掩護下,女孩費力地扶著精疲力盡的我,不時閃避著步履踉蹌的戰士,繞開火堆,悄悄地在人叢里穿行。

挨了一針之後,我渴睡得要命,只能任由她半牽半扶著我向前走去。

這名剛認識的女孩顯得有些狼狽,但她卻任由凌亂的長發或繞頸或覆面,更無暇理會同族男子們伸出來討便宜的手或他們的污言穢語,只是扶著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我不知道她帶我去哪。

因為她之前問了一下我的情況,就只說了一句話:「跟我走。」

當然,不時也有清醒或迷糊交錯、連聲喚著「女人……女人」想要撲上來的醉漢,未等近身,卻全都被護衛們給推到一邊。

最後,我被帶進了一個帳篷。

我實在沒有精力和她客套,這女孩索性將我往榻上輕輕放倒,讓我躺舒服了,然後忙著給我喂水服藥。

唉、就當她是王心梅吧,且讓我緩一緩。

「你先休息一下。」

女孩說完,就又輕快地出了帳篷。

只見她在外頭把厚實無比的帳簾放下,這就把一切危險和騷擾全部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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