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祖 郎
即便是縱橫天下的英雄,也都會有著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柔情,於文麒如此,於尤鶻也是如此,而這一絲柔情可能就會成為他們一生當中致命的傷害。只不過對於文麒、尤鶻二人而言,柔情中情的側重有著大大的不同,令文麒心動是那一抹愛情,而令尤鶻大失方寸的則是他的一雙兒女——尤麗娜和尤猞,尤其是尤猞。尤猞不僅是父親心中永遠的寶,更是山越族幾十萬族人未來的希望和依靠。
尤鶻為了迎接他的兒子動用了全族最精壯的五百武士。這五百武士騎著最健碩的戰馬,披著最奪目的戰袍,一路吶喊著將他們的族裡最動人的女子以及未來的主人,迎了回來。全族幾十萬人,在那一刻全部拜伏在地,他們共同祈禱,向著他們敬仰的狼神祝禱,感恩她的眷戀與護持。
嘶鳴的戰馬,以及兒子遠遠地呼喊,將老族長的心高高地揪起。尤鶻立起身,遙望著山道之上,女兒尤麗娜與尤猞並騎行在最前方。
「兩個孩子都瘦了!」尤鶻的心裡自我嘀咕著。想起兒女們在這大半年當中所受的苦楚,父親再也忍耐不住,眼圈開始泛紅,眼眶裡開始蘊滿了淚珠。
拜伏在尤鶻身旁的山越軍師,已經明顯察覺到了這個悍勇的族長內心的脆弱,他甚至已經舔嘗到族長滴落下來淚水的辛酸,年輕的軍師嘴角泛起一絲陰冷的微笑。
宗郎是這個年青軍師的大名,他是尤鶻的義子。他在尤鶻身邊已經將近十五年,在他七歲那年他的父親為了救尤鶻,將自己性命都搭了上去。尤鶻感宗郎父親救命之恩,在這十五年當中將宗郎當親生兒子來養來教,甚至還扶持宗郎的部族,使得十五年前只有三五百人的小部落如今成了山越人數最多、武器最精良的三大部落之一。
尤麗娜將一拉韁繩將馬兒略略緩住,尤猞已經迫不及待地從馬背跳下,口中叫嚷著:「阿爸!」,直撲父親而去。尤猞撲得極快,力量又大,尤鶻幾乎接他不住,身形一個晃蕩,一個後退方才將身形牢牢盯住。
尤猞又是一聲「阿爸!」說著眼淚撲哧撲哧就掉了下來。尤猞畢竟年幼,早年喪母,一生當中最親近的人莫過於父親尤鶻以及姐姐尤麗娜,在大半年之後方才見到父親,尤猞終於止不住地哭了起來。
尤鶻將兒子緊緊地摟在懷裡,作為族長,他不能輕易地掉下眼淚。待心情稍稍平復,他突然將兒子舉得高高的,對著驕陽、對著他的部眾大喊道:「我們的小狼王回來了!」。
宏亮的聲音雄渾而有力,勾起了山越人無限的希望和遐想。整個山越都齊聲吶喊:「我們的小狼王回來了!」一時之間,歡呼之聲此起彼伏,綿延百里而不絕。
尤鶻在山越族人當中用數十年建立的地位和威嚴,在此刻盡顯無疑。陽光掃過山越人的臉上,你可以發現幾乎每個山越族人都是由衷地在吶喊、在歡呼,為他們小狼王平安歸來而在幸福的嗷叫。
小狼王破涕為笑,在半空中握緊了拳頭,竭盡全力砸向空中,似乎充滿了力量和希望。
祖郎也異常享受這個過程,他曾經在漢人當中學習戰術、軍法有五年之久,他崇拜漢人廣博深奧的儒學,鍾愛漢人由兵聖孫子一脈相傳的兵法,但不喜歡漢人的懦弱和自私,他深深地熱愛族人的團結和淳樸,以及對於共同領袖無限敬仰和崇拜,雖然這個領袖已經垂垂老去,少了當年一統山越的殺氣和鋒銳。
婀娜的尤麗娜從大馬上,輕輕地跳落,在眾人喝彩中朝著她的父親走來。陽光下的尤麗娜,透露著聖潔典雅的微笑,純潔得猶如一朵白蓮。
祖郎抑制不住心中的想念,立起身迎著尤麗娜跑了過去。若不是因為他跟劉繇特意的關照,尤麗娜臉上那聖潔的光將多少會有些暗淡。尤麗娜是祖郎一生最愛的女人,他們青梅竹馬,一起玩耍、一起長大,祖郎知道在這個部落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尤麗娜,因為他相信只有他和尤麗娜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
祖郎手自然地遞向了尤麗娜,他要牽著她的手一起在幾萬族人面前驕傲地走向族長,但是他的手有些不自信地顫顫巍巍、陽光下份外地顯眼。尤麗娜沒有牽起他的手,但是她扯住了祖郎的衣袖,不迭口地叫著:「阿哥!」兩人並肩,一起走向了尤鶻。
祖郎有些失望,但是當他聞到尤麗娜身上散發出自然的少女體香,不由又是一陣暈眩,對於族中男人來講,還有誰能夠這麼親近我們心目中的公主尤麗娜呢?只要站在她的身邊,那就是一種莫大的榮幸!想到這裡,祖郎又昂起了頭。
尤鶻將尤猞輕輕放下,一把將尤麗娜摟在懷裡,堅強的女孩終於在父親強大的懷抱里放鬆了,珍珠般的眼淚從這個如花的少女明眸中流了出來,濕透了族長的衣衫。整個山越都寧靜了下來,人們甚至都可以清晰地聽到少女的哭泣,感受到少女內心深處長期因為隱忍所帶來的苦楚。祖郎清晰地聽到尤麗娜的哭泣,心都碎了,他在深深地譴責著自己當初與劉繇的秘密約定,或許他更應該幫助義父一起慢慢振興山越。
聰明的尤麗娜又怎麼會沒有讀懂祖郎對於自己的熱切思念,以及那深埋了近十五年的影子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在心頭剎那間湧入了另外一個男人,甚至於這個男人都沒有祖郎那麼英俊和才華橫溢。或許這就是狼神賜予的真愛吧!
愛需要理由嗎?
愛不需要理由!
山越與文麒率領下的漢人達成了互不侵犯協議,儘管雙方都知道戰爭到了最後還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長期的爭戰已經令雙方都已經疲憊不堪,尤其是狼帥尤鶻經過黑水一戰,他已經有些自我譴責和厭倦。
在休戰的當日,各郡的漢人以及各部的山越人都舉行了盛大宴會,人們把酒當歌,人們載歌載舞,慶祝著已經久違了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