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霸之相
章華台猶如鑲嵌在王冠上璀璨的寶石一般,高高矗立在上蔡城北面的磨山之巔,俯視著東湖的滾滾的萬頃波濤.遠望章華,秀宮曲廊,高入雲霄,為雲霞所繚繞,疑似仙境.漫山遍野,鬱鬱蔥蔥的林木,如眾星捧月一般地托起章華台,烘托出一片輝煌.始於章華台頂的上山通道,似飄帶,如天梯,蜿蜒曲折,將章華台與湖邊相連,似欲把天上的瓊樓玉閣,挽住於人間.
章華,章華,果然不負盛名啊,見此美景,文麒三人不禁遊興大發,趕忙拔步擇級而上.
於路之上,但見三三兩兩書生模樣之人,紮成一堆在那裡搖頭晃腦,不知是在吟詩還是在作賦,甚或在探討時局.
文麒忍不住對顧灃,李盈二人言道,"若非黃巾作亂,當今時局動蕩,此處必可成為遊玩之聖地."
顧灃道,"公子所言極是,子輕但望公子日後能興義舉,蕩平動亂,皆濟天下,此章華台必又可成為天下人遊玩之聖地了."
聽到此處,文麒被氣的大搖其頭,心中那個納悶,這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啊,師父徒弟都是一個樣,總是一逮住機會,就勸人作反"皆濟天下",那可是不要命的事情.
其實,顧灃等金木水火土五大弟子自小就受于吉教養,對於吉有了近乎於神一般的崇拜,于吉既然說文麒是帝星,將救萬民於水火,那眾人自是把文麒當作救世主了,心中是絕不會有任何懷疑的.
拾級而上,約莫走了一柱香左右的時間,三人沿著蜿蜒的山路,行至了章華台頂.
台頂築有雄峻的蔡候閣,閣的八根大柱之上都塗著精美至極的彩繪:紅、赭、褐、青、藍、黃、橙.描繪出日月山川、神獸龍蛇的各色壁畫,一幕一幕刻繪的栩栩如生.閣頂則繪有伏羲與女媧的畫像,講述伏羲畫卦,女媧造人的遠古神話.而蔡候閣八根大柱的前面又各自立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石獅子,這些獅子威武不凡,似乎向人們昭示著其故主蔡侯的熏天權勢.閣中擺放了五張雕刻驚絕的石桌,可以相見當日蔡候聚集眾人在此飲宴,而群女翩翩起舞的動人畫面.
文麒想起北京紫禁城的宮殿也是建在檯子之上,西藏的布達拉宮則建在山腰台上,跟這章華台頗多相似之處,想來這便是古中國建築的特色吧.
文麒倚柱憑欄,遙望南面的上蔡城,想起漢高祖劉邦僅以一亭長身份,斬白蛇而起,所創建的錦繡的大漢江山,卻因宦官專權,致使黃巾起義而兵禍連年,甚至於日後魏蜀吳三分,生靈塗炭,不禁脫口吟道,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文麒剛剛吟畢,卻聽身後不遠處有讚歎聲起,"這位公子,好生氣魄啊!"
文麒回過頭來,但見一素服,白眉,白須,微駝的老人,遠遠地朝他們三人行了過來.
文麒趕忙拱手,向老人做禮道,"老丈謬讚了,適才正值大風突起,心中便感嘆大好河山,卻兵禍連綿,憶起我朝開國聖君高祖之大風歌,而吟湧出來,倒叫老丈見笑了."
老人意味深長地看著文麒,也拱手回禮道,"公子過謙了,老頭子未曾請教公子之高姓大名啊?"
文麒注視著眼前這個鶴形松骨的老人,回答道,"高姓大名,小子不敢,小可乃會稽文麒,字天魄,不知老丈高姓?"
老人笑著,一抹白須道,"在下乃汝南許劭也."
一旁靜立的顧灃,聞言驚道,"閣下莫非是號稱有"識人之明"的汝南許劭."
老者點點頭,眉宇間卻頗有得色,回答道"然也,世人對老夫過譽了."
文麒聽到這裡,突然想起<<三國演義>>里有這麼一段佳話,講的是曹操少年時代,曾經路遇汝南許劭,求其評點自己.而許劭當時評價曹操十個字,"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十字之評語後來被歷史所證明,是何等的精確啊,文麒卻不知此時的許劭評過曹操沒有,倒是不敢隨便提起這段佳話,免得一不小心便露出了馬腳.
當下,文麒只是向許劭,由衷欽佩地道,"長者竟是許公,天魄何幸得遇,天魄久仰."
頓了頓,文麒向許劭,再次拱手道,"萬望許公不吝垂教."
逮到個這麼好的算命先生,還不要人家給你好好看看,那麼這個人肯定是個大笨蛋,文麒可不想做入寶山而空手回的傻瓜.
許劭聞言,也不說話,只是直視著文麒的臉孔,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年青人,眉頭微鄒,神色之間忽明忽暗.
文麒被他看的也頗有點緊張,因為許劭相人早已聞名於天下,甚至聞名於幾千年後.想來許劭是不會有所判錯的,每個人如果有機會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那自然會緊張無比,文麒也不會有所例外.文麒臉孔越是緊張,就崩的越緊.
許劭見狀,擺擺手,很有經驗地道,"公子無須緊張,何況緊張也改變不了命運."
作為一個無神論者,到了三國首先被于吉這個歷史傳為半仙的人物說成是什麼帝星,如今又相信有相人之術,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想到此處,文麒自覺得有些搞笑,緊崩的臉孔不知不覺得舒緩開來.
而站在兩旁的李盈和顧灃卻是絲毫也不緊張,他們對他們師父的眼光是絕對有信心的,師父說文麒是帝星下凡,那自是不會錯的,量這個凡夫俗子許劭也不會比師父高明到哪裡去的.
隔了半晌,許劭笑道,"公子是笑逐顏開啊."
文麒也笑道,"但請許公指教."
此時,三人都是直視著許劭.
許劭緩緩地回答道,"公子面相實在非常之奇特,初看之時,似乎缺點甚多,高額是高額,卻不甚高,厚唇是厚唇卻不甚厚......"
文麒心想,許劭對曹操的評價何等精確簡練,不想對自己的評價卻是拉拉沓沓,看來這個許劭並非是那種言簡意賅的人,歷史多少給人有點誤導,看來必須得立體的去看,方才準確啊.
在一旁呆了許久,一直無話的李盈卻已經忍不住急道,"到底公子,面相如何?"
許劭抬起頭,翻翻白眼,瞄了李盈一眼,沒好氣的回答道,"王霸之相."
顧灃聞言大喜,李盈露出不屑的樣子,彷彿是說,我們師父早就告訴我們了,文麒則心裡在嘀咕,"聽起來似乎是很威風的樣子,但怎麼聽怎麼都象王八之相."
許劭看了一眼文麒,繼續道,"公子的面相是極貴的,但這卻未必好事,建立功名之間所見之血腥必多,也必孤苦之極.而且,不日閣下便當有血光之災."
三人聞此言,各自一驚,霎時又無聲了.
許劭卻於此時,揚長而去,"臨贈一言,笑逐顏開.哈......"
許劭漸漸去的遠......
文麒卻仍在發獃,他在擔心自己是否真的如許劭說的是"王八"之相,要留在三國,開疆擴土,還有不日就有血光之災.
顧灃看文麒,發楞,開解道,"公子,欲成王霸之業,死傷必多,不必在意的.血光之災,乃江湖相士之言,不足取信,何況有我跟師妹二人在此,再如何不濟,也定當拼著性命不要,不叫公子有任何傷損的.?"
文麒心裡想,你是可以不信他,我卻不能不信,要知道他對曹操的評價是何等的準確啊.你們拼著性命保護我,我確是感激的.嗨......
文麒看一眼顧灃答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天魄自是明白的,只是許劭名士並非普通相士,血光之災也是要防的"
李盈喃喃念道,"一將功成萬骨枯......"
顧灃顯然被此句意境所吸引,二人同時雙目充滿可以殺死人的那種敬佩看著文麒,文麒慌忙搖手道,"此句是我家鄉一朋友所做,並非文麒做的."文麒可不想被告侵權.
李盈突然略過一種,諒你也做不出來的神情,看得文麒心裡痒痒的,早知道就說自己做了.
而顧灃,則仍舊頗沉浸在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意境當中,彷彿看到血戰之後,一將功成,卻滿地枯骨的血腥場面.
文麒本是一個年青人,素來以"天塌下來當被蓋",為自己的人生準則,雖然聽到了血光之災的預警,但轉念一想擔心也沒有用,何況有兩員大將保護,那也就沒有如何放到心裡去了.看顧灃和李盈還愣在那裡,便對二人道,"我等還未曾盡興遊覽"
邊說拉起二人便要往蔡侯閣的另外一端行去,顧灃則從沉思中驚醒,故意裝作被拉得往前衝去.
文麒見狀,心想子輕畢竟還是年輕人,尚不至於頑固不化,還懂得做作.但另一手卻拉不動,回頭一看,卻見李盈的臉又紅了,呆在當地,原來是拉扯了她的白衣的緣故,便笑著鬆開了手.嘴一咧,笑道一聲,"對不住".說著便往蔡侯閣另一端走了過去.
三人便在章華台,隨意地瀏覽開來.
顧子輕嘴上是說,許劭是江湖術士,他說的話是不足取信的,但心裡卻是明白盛名之下無虛士的道理,何況許劭一眼便看出文麒是王霸之相,與于吉的判斷如出一轍,心中早已不由得不信許劭所講的"不日必有血光之災".玩他是在陪著文麒和李盈玩,可卻玩的並不盡興,反倒是文麒象個沒事人似的,真正做到了許劭笑逐顏開了.
顧灃一直在小心戒備著,但直到了傍晚都沒有發現有任何異樣情況,不知不覺的放鬆了警戒,覺得那只是自己在庸人自擾而已,心中又開始譏笑許劭言過其實,浪得虛名.半天下來,章華台幾乎都被三人玩了個遍,於是三人決定下山,回來福樓就餐了.
山路依舊蜿蜒漫長,夜幕也漸漸降臨,三個人身影慢慢地被吞沒在了黑幕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