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祭天行動
東部候劉恆在寒風凜冽中,雙目灼灼有神地直視前方,昂首挺胸往祭天的香案台搖搖晃晃走去,儘管會稽山上鄉紳們都覺得劉恆昂首挺胸與否實對於他首、胸、肚連成一線的身材來講,再無多大意義,但每年這個時候,當鄉紳們目送著東部候前往宣讀祭天檄文,內心總還是忍不住的欣羨不已,同時油然而起一波咒爹罵娘,苦嘆出身的狂潮。
皇上祭天是大祭天,百姓祭天則是小祭天。每年的冬至,是天下各郡小祭天的日子,而按照漢制,各地的祭天儀式必須得漢室宗親主持,即便治內有官位人望比宗親還高的他姓顯貴。皇帝是天子,姓劉的是皇帝血親,祭天由他們舉行自然是為了突顯皇家劉姓與神秘莫測的老天爺之間的特殊關係,讓人們認識清楚皇室貴胄的血統的特殊性。因此會稽郡今年的祭天也是跟往常一樣,是由郡內漢室苗裔東部候劉恆來主持,就連做過三公之一的喬玄也只有干立著傾聽觀禮的份。
文麒作為郡守出席了這次祭天儀式,焦征羌總是覺得這個年青的太守,雖然人是立在會稽山上,但卻總有點神不守舍的,魂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似乎在等著什麼,但具體是什麼,焦征羌卻無從知道了。自從文麒不動聲色的、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刺兒頭朱錦,他就開始有點心緒不寧,而當年青的太守輕鬆化解了罷市風潮,他已經開始坐卧不安了,眼皮有事沒事不住地直跳,前幾天是左眼跳,這些天是右眼跳,都有些分不清是吉還是凶了。但是無論如何,焦征羌是再也不敢相信外間關於新太守"好財無能、小廝出身"等言之鑿鑿的傳言了。
劉恆走近香案,先在邊上盛滿從會稽山上取來的清泉內,緩緩地靜手,隨後接過立在香案旁一個小道童遞過的一塊絹帕,從容仔細地擦拭著他那雙"豐潤"的手,之後,大踏步上前,拿起了早已供奉在香案上的祭文。
劉恆身後的喬玄、文麒、以及眾鄉紳都很知機地齊刷刷拜倒在地,所幸的是地上早已經撲滿了厚厚地錦墊,眾人也不覺得如何酸痛。
眾人下跪以後,仰視著肥碩的劉恆,但見後者一身莊嚴,手捧祭文,頓時形象高大光輝無比。文麒心中暗自笑道:這也許就是皇帝為什麼老是喜歡坐的高高在上的原因吧,距離產生美啊!
正在文麒思量之間,但聽得一陣悅耳的編鐘,伴隨著雄渾的鼓聲,在會稽山上飄揚開去。劉恆誇張地、有節奏地左右擺動起身子,嘴裡則大聲地吟唱起來:"蒼天賜福,皇帝仁德,澤被眾生......."由於劉恆吟唱地太過投入,會稽山上的鳥兒和各種飛禽走獸早已驚奔離去,恐怕連會稽山上清泉中魚族也是聞聲而遁,或者舉家喬遷到錢塘江去了,因此文麒也只得功貫雙耳,暫時謝絕了劉恆饒梁三日的"絕唱"。
而其他鄉紳也就沒有象文麒功貫雙耳這般幸運了,所幸的是,諸人對這種情況各有準備,免疫力好的則緊閉雙目作欣賞壯,經驗足的則早巧妙地塞了些棉花在耳朵裡面......總之各有各的絕招吧。
劉恆對自己的吟唱準備地極為充分,合計起來,大約晃動一個時辰左右,終於在人們快要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起來反抗之際,收嘴停唱,劉恆慢慢轉過身對眾人高叫道:"獻祭品--"
鄉紳們揉揉早已跪的酸麻的大腿,哆哆嗦嗦地立起,吩咐後面跟隨著家人、僕役將事先早已經準備好的祭品端了出來。文麒則跟黃敘接過了一卷竹簡,緊緊跟在捧了一盤水果的喬玄後面,往香案所設的崖邊走去。劉恆輕輕嚷道:"蒼天賜福!"喬玄聞聲將手中的一盤水果扔下,文麒隨後扔出手中的一卷竹簡,兩人對視一笑,從邊上饒過等候獻祭的諸人走了開去。喬玄笑笑:"天魄,多時不見倒是風雅多了。"
文麒臉上一紅應道:"附庸風雅而已。"
兩人隨意地聊著,打量著各人獻祭的各色物品,如喬玄一般的果品是最普通不過的,嚇人的是,一位鄉紳竟然命令僕役抱著幾隻生豬,生羊,直往下扔。文麒想攔住,卻被喬玄扯住,喬玄道:"風俗若此,若攔阻就是壞了祭天大典,會被御史參的。"文麒一聽不禁愣住,可憐的豬、羊早已被扔下懸崖,隨之傳來不忍耳聞的慘號之聲。
文麒禁不住抬眼望向此次祭天的主要人物--部候劉恆,但見後者雖明見跟自己一樣的會吃會睡的生物被扔了懸崖后,竟毫無憐憫之心,心中暗下主意:改天,一定要拉你到此,扔上一扔。當文麒把目光轉向其他溫文儒雅的鄉紳時,所有的鄉紳竟是基本保持同一的表情:毫無表情,甚而有幾個臉上竟然顯現出得意、安樂的神情:奉獻這麼一份大禮,老天爺定會保佑我全家安康、升官發財。看他們的神情,若是他們能扔下童男童女,那他們就會更加的安樂了。
喬、文二人又往邊上走了幾步,文麒忍不住問喬玄道:"喬公,是否每次的祭典都是如此!竟用生物祭祀!"
喬玄笑道:"這算什麼生祭?若是你見過劉恆用人生祭求子,介時你才知道什麼叫生祭。"
歷史上王候將相死了,叫家奴僕人陪葬,若說沒有用人生祭,反倒奇怪。想通這一點文麒也就釋然,編鐘的韻律是如此動聽,似乎真的向天公傾訴著人世間的種種俗務,所有祭祀的人甚至於喬玄都望向九天,似乎那裡真的有一個主宰,在掌控著世間的一切。文麒望向蒼天,天邊有雲彩,淡淡的,在初升的陽光映照下略略有些發紅,明白潔凈的很。
這樣的天空與二十一世紀的天空相比,純凈了不知道多少。文麒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雖然這裡還有生祭,但畢竟還有一千八百多年沒走,我可以讓他變得更純凈一些。
"主公"黃敘扯了扯文麒的袖子。
文麒回過神,看了一眼黃敘,後者點點頭,左手自然垂下,但大拇指卻豎起,表示行動已經成功。
文麒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轉過身跟喬玄拱手道:"喬公,年前文麒必登門造訪,如今府衙有些事情要先走一步了。"
喬玄跟文麒拱拱手道:"天魄,你忙吧,喬某在家恭候便是了。"
文麒與其他鄉紳團團做個禮,便在黃敘和一幫神武營武士的簇擁下,下了會稽山。
喬玄和眾鄉紳沒有注意到黃敘的大拇指,但有一個人卻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焦征羌。焦征羌知道一定有事情發生了,但是他卻無從知道,那是什麼事情。過得半個時辰,等一個劉府的僕役跌跌撞撞地跑上山來,抱頭哭訴劉、焦、朱三家的屯糧庫被一群訓練有素的強人劫了的時候,焦征羌才真正明白那個大拇指是什麼意思了,心中大悔當時為什麼不在會稽山把文麒等人留下,但等焦征羌跟劉恆後悔的時候,文麒和黃敘等十來人早已去的遠了。
原來文麒早幾日,派人跟蹤一個被劉恆買通的衙役,找到朱錦跟劉恆合作的屯糧庫,但苦於劉恆守屯糧的軍士有五千之眾,若貿然派軍取糧,定然會惹出軒然大波,所以未敢輕動。出師無名,剛到會稽立足未穩就攻擊當地皇族,恐怕會引得揚州牧劉繇的責難,甚至周圍諸郡合而攻擊,介時局面就無法收拾了。利用冬至祭天,劉恆率領半數以上浩浩蕩蕩地擺開架勢,而剩下的屯營護衛疏於防範的情況下,顧灃陸雲二人率大軍裝扮強人,輕而易舉的襲奪了三家的屯糧。
"主公,你說這回劉恆這死肥豬該是個什麼樣子!"黃敘笑著問道。
文麒正色道:"敘兒,行軍用兵之道,在於戒驕!略獲小勝!又怎麼可以就這般得意了?"
黃敘羞得低下頭,嘴裡喃喃念道:"我也只是高興,嘴裡說說而已嗎!"
文麒笑道:"估摸著,劉侯爺已經腆著大肚子,滾到會稽山下撿祭品去了。"
黃敘抬頭訝道:"為什麼啊?"
文麒縱聲笑道:"若不去撿祭品,劉侯爺,他拿什麼過年啊?"
黃敘和眾侍衛聽文麒這麼一說,先是一愣,后盡皆會意,不由都鬨笑開來。
不僅連日增多的災民的糧草有了著落,甚至都可以為明年存上一些,加上過幾日從荊襄購的糧草,那就基本解決了吃飯的問題。屯田政策只要執行的好,待到豐收的時候,會稽就不僅可以自給自足,而且可以大積餘糧,再過一到兩年,那就......文麒越想越樂,不禁咧著嘴一路笑回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