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惡戰會稽
次日一早,便有山越部眾在會稽城下叫陣,文麒引得一眾將領上得城樓,往山越大軍望去。
兩萬五千山越大軍,劍拔弩張候在了城門樓下,山越士兵個個長發齊肩,頭插白羽,額裹白布,眼圈四周塗了一層紅色,白日所見已經是大為詭異,若是晚間見到,定然不戰也已經把敵人嚇個半死。見到文麒等人站到城門樓上張望,山越陣營中突地湧出幾個大嗓門健卒,沖著城門樓大聲叫罵起來,而其他山越士卒待他們罵完幾聲,便齊聲"荷、荷、荷"地在陣內吶喊助威,二萬多人齊聲"荷"出,煞是驚人。
黃敘指著那些叫罵的士卒,大笑道:"酒囊飯袋之徒,待我再燒它一把,原來頭上有羽毛,怪不得昨夜那麼容易著了!哈哈哈!"
眾人聽得有趣,也禁不住大笑起來。
城下山越士卒似乎看到了城頭眾人在大笑,突地靜了下來,山越陣中閃出一員戰將,年方及冠,膚呈古銅,虎背熊腰,雙槍在手,策馬城下,雙目圓瞪,暴喝一聲:"文麒小兒,開城受死!"
喝聲威猛,城頭眾人聞聲不由止住大笑。這邊山越戰將發威怒罵,卻也激惱文家軍中一員小將,小將怒罵道:"小子無禮,找死!"言畢,黃敘轉向文麒,便欲求戰。
文麒掃視城下山越散亂的戰陣道:"要戰便與他大戰一場!大開城門擺陣迎敵。"
五千士兵出得城來,擺成三角衝鋒陣,黃敘率領一千騎兵為正前方,為三角陣之鋒口,張鈞、李盈各領兩千步軍隨後跟上,為三角陣的后軍。三角陣主要用於衝鋒,攻擊敵軍之主軍,借破主軍之際,而破敵全軍,殺入敵陣之際,猶如一把尖刀,所以又叫三角尖刀陣;而山越鬆鬆跨跨的陣形應當就是最基本四方陣,四方陣是自有戰陣以來,戰場上最普通不過的戰陣,只是象山越這樣布的如此松垮倒也少見。
顧灃指著山越大軍道:"主公,須得小心一些才是,敵軍是我軍五倍之眾,衝鋒之陣極是,但不可太過急進,恐怕山越有詐。"
文麒道:"子輕不必擔心,諒這些蠻夷有何能耐。你看!"順著文麒手望去,卻見幾個山越士兵的盔甲鬆了,士兵們還正在慢條斯理地綁紮,顧灃眉頭一皺道:"如此做作,多半有詐!"
文麒沉聲道:"子輕太過多疑,他若真有能人,昨日也不會被我軍活生生燒去五千之眾。再遲疑,恐怕他們立陣穩了,便失了戰機。"
顧灃欲待再說,但聽得文麒語氣之中,已經頗有怪責之意,知道再講也是沒用。顧灃道:"那如此,灃上城守護!"
文麒"嗯"了一聲,不再說話,顧灃轉身上城去了。文麒心道:子輕也太孩子氣了,為了一時之爭,竟在兩軍對陣之際,拖我後腿。
文麒手舉令旗,用勁一揮,戰鼓擂起,戰陣催動。黃敘大吼一聲,首當其衝,往敵陣古銅戰將所在的中軍殺奔過去。
兩軍初接,黃敘甚是猛橫,所到之處山越士卒大多被掀翻在地,敵中軍受擊不堪,古銅戰將更是不與黃敘交鋒,轉身便與眾士卒一起往後退去。
文麒見狀大喜,心道:人人都說山越難纏,昨天五千被燒,今天一交鋒,也是稀鬆平常,不過如此而已!
正思量間,戰況又變,黃敘所率領的一千騎兵所到之處,山越軍是望風披靡,加上本來騎兵進攻速度就比步軍要快上許多,漸漸與李盈張鈞的四千步軍扯開了偌大的距離。
未待文麒作出任何反應,山越陣中戰鼓擂響,旌旗飄舞,陣勢大變。古銅戰將掉轉馬頭,率領"潰敗"的山越中軍,一改頹勢,望黃敘殺奔回來,而山越軍兩翼齊齊向內夾擊,頓時將黃敘的一千士卒圍在圓陣當中。
內圈的山越士卒,左手執盾,右手執矛,口裡"荷、荷"連聲直往大驚失色的文家軍迫去。
黃敘望著已經退無可退的漢軍士卒,振聲暴喝道:"有死而已!殺!"銀槍一挺,直戳逼近的山越士兵,匯聚畢生力量的一擊,登時將健壯的士兵戳翻在地,鮮血直涌,連厚實的盾牌竟都被黃敘一槍刺穿。
逼近的山越士卒見狀,大驚,進攻的勢頭不由微微一頓;而原本早已被嚇軟的漢軍士卒們,聽了黃敘的"有死而已",心中都明白不拼就是死路一條,要拼則幸許還有活路,又見黃敘如此聲勢,不由士氣大震,口中同時崩出"殺"字,策騎望山越衝去。
死都不怕的人,是最可怕的人。山越雖然數十倍於黃敘的一千騎兵,但黃敘的騎兵們個個存了死志,倒也不是一時可以把他們吞了的,而黃敘一部想從萬軍叢中,衝出那也是千難萬難。
張鈞、李盈急率后軍救援黃敘,四千大軍雖眾,張鈞、李盈武功雖高,卻也沒有辦法突破山越厚重的包圍圈,接應黃敘。
古銅戰將橫起大刀擋過黃敘一槍,嘴中嚷道:"看你年少英雄,投降免死!"
黃敘咬牙,怒道:"拿完你的首級,我就投降!"又是一槍刺向古銅戰將。
古銅戰將是山越族第十洞洞主:明特,素富勇名,是山越十洞之中最富盛名的勇士。黃敘跟他交手,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只是黃敘被陷死地,招招拚命,明特難免落了下風。
兩人在包圍圈中大戰,戰圈內外的形勢又有大變,圈內文家軍又死傷二百,僅餘八百,而且很多士卒早已經被掀下馬來,與山越士卒惡戰;圈外李盈、張鈞苦沖不進,相持之際,卻發現軍隊士兵越殺越多,自己竟也漸漸地被包圍在了另外一個戰圈,左衝右突而不出。
"弟兄們,殺了!"文麒叫喊著,一腳踹開上死命拉著自己的鄧當,率著最後的精銳五百個神武衛,沖向戰陣。
文麒知道這樣做,一定於事無補,但他沒有辦法不這樣做,因為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黃敘、張鈞、還有李盈以及跟著他一直轉戰南北的將士們死去。
"主公!"那是顧灃的略顯哽咽的高叫,文麒沒有回頭,無名已經出鞘,有死無回。
血,越染越多,已經分不清是山越兵的血,還是自己的血,無論如何他已經看到她熟悉的身影。
文家軍的士卒們往後退著,他們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沖,四周全都是人。腦後風響,黃敘訊捷地轉身一槍,敵人"啊"了一聲倒下了,但敵人倒下時奮力砍出那一刀,還是擦到了黃敘的後背。黃敘知道自己已經是累了,否則他絕不可能被這麼一把刀在左肩留下這恥辱的記錄。
明特遠遠立在外圍,冷冷地看著一個一個山越士兵,往黃敘撲去。他不願意,也不懈於動手,對於一個疲憊已極的對手,他實在沒有興趣去殺。
"你有把握嗎?"顧灃指著山越中陣不斷變幻、揮舞的令旗,對鄧當道。
鄧當用力的點點頭,沉身吸氣,拉滿弓,鬆勁,箭立時離弦而出,往令旗電射而去。箭到旗落,城頭喝彩聲,震天般地響起。鄧當這才算真正放心,儘管對自己箭術是素來都有信心的,但如此重大的陣勢,鄧當還是第一次遇上,若他這一箭不中,敵人就有了準備,再想有第二次機會射落令旗就沒有這麼容易。轉頭去看顧灃時,哪裡還找到人物,城下大門已開,卻見顧灃早已率領一支軍隊,殺奔戰陣而去。
山越軍沒了令旗,陣勢頓時打亂,個個小隊都無所是從,顧灃大軍直插陣心;文麒、張鈞、李盈也辟開一條血路,接引到黃敘以及他殘存的四百兵士。顧灃大軍旋即卷至,引得文麒及眾軍直破敵陣而出,且戰且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