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現在不是用膳時辰,但各酒樓飯館都坐滿了人,不是在討論這次戰役,就是在聽說書人講段子,而段子內容,多與八皇子有關。
年初,邊關蠢蠢欲動,傳來齊國聯合周、楚,連袂攻打大梁的消息。
聽到三國聯軍,朝中老臣嚇得魂飛魄散,皇上派柳信到璇璣閣取經,但柳信被怠漫了,整整在山門外站足兩個時辰方被迎入。
多年來,柳信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幾時受過這種氣,但璇璣閣閣主雲曜言談舉止客氣、有禮有節,讓柳信無法尋借口發作,不過他向來是個眥睚必報的小人,這口氣只是暫且吞下,哪能就此算了。
柳信與雲曜談起三國聯軍,雲曜提的戰略很簡單,說到底就是要錢、要糧、要百戰之師。
柳信直言道:「除了百戰之師,其他的朝廷拿不出來。」
雲曜苦笑問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場仗,怎麼贏?」
柳信明知道雲曜講的是事實,返京后還是倒打璇璣閣一耙,他恨恨的道:「如果朝廷有這三樣,何須雲曜籌謀?既然雲曜提到錢,就讓璇璣閣把這些年賺的銀子捐出,投入戰役。」
這個建議,連皇上都知道有多離譜,便是朝中大臣也覺得不齒,別人幫不了忙,就心生怨恨、反咬一口,實非君子所為。
秋品謙建言道:「此舉為殺雞取卵,倘若游璣閣不在,日後朝中有難,要向誰請教?」
秋太傅所言,皇上明白。
可柳信不知道打哪裡來的消息,竟說璇璣閣近年來靠買賣消息、解答疑惑而賺得缽滿盆溢,這種沒本錢生意,靠的就是國家安定,倘若朝堂危急,璇璣閣要往哪兒賺銀子。
無本生意?說這話的人太淺薄,光是建立消息管道就不曉得要投注多少人力和銀子,所幸雲曜擅長經營,又有公孫寄和司徒淵聯手,才能讓那些管道轉個彎兒變成賺錢營生之道。
站著說話不腰疼,可柳信說得頭頭是道,好像璇璣閣能在短短十幾年內建立聲譽,全拜皇上認真朝政、百官齊心治理之福。
這種話,哪個皇帝不愛聽?
因此皇上明知道此舉對不起漩璣閣,還是決定這麼做了,只是改徵用為借用,但被朝廷借去的銀子,誰敢討要,皇帝座下幾千幾萬把刀,有命討,沒命花。
教人難堪的是,皇上竟派持反對立場的秋品謙上山要錢。
為人臣子,秋品謙不樂意,也得奉旨。
沒想到,他才剛入座,雲曜就將這幾年來璇璣閣靠著買賣消息和解惑賺錢的帳簿放到他面前,確實很多,但遠遠不及柳信信口雌黃的那個數目。
雲曜讓秋品謙在璇璣閣住上十數日,再把帳冊和銀兩帶回去給皇上。
雲曜說:「總得讓皇上記得秋叔叔的這份功勞,讓皇上明白,你是如何勞心勞力說服璇璣閣把銀兩貢獻出來。」
此舉令秋品謙大驚,他這才明白,雲曜是刻意惹惱柳信的。
待日後雲曜出現京城,處處與柳信作對、扯太子後腿時,旁人自會認為是璇璣閣在報一箭之仇,而非替八皇子謀划,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曝露真正的目的。
就這樣,秋品謙帶回二十萬兩紋銀的同時,也帶回璇璣閣遣散手下、關閉閣門的消息。
這件事,讓所有人的矛頭都指向柳信,說他為人不厚道,只不過去一趟璇璣閣,便逼得人家倒閣,此人心胸狹窄,萬萬不可與之為伍。
為此,皇上也暗惱柳信,以後朝中有疑問,還有誰能相幫一把?
這番布置,讓雲曜在京城出現變得理所當然。
然二十萬兩紋銀遠遠不夠大軍所需,誰敢提著命去打這場仗,但八皇子自願領命率軍前往。
感慨兒子在危難時挺身而出,皇上將大梁全國三十萬大軍全交到他手上。
這件事讓柳信與太子心生不安,除非能把梁梓瀚緊攢在手中,否則日後若有異動,此人定是大患。
明面上,雲曜給了朝庭二十萬兩,但暗地裡,他給梁梓瀚數百萬兩銀子和數不清的糧米及戰馬,這點錢於他而言不算回事兒,但他就是不願意透過柳信的手給。
總之,最後這場仗打贏了,而且打得相當漂亮,只花了短短五個月的時間,便讓三國使臣進京投遞降書。
柳信質疑過梁梓瀚的軍資,但梁梓瀚每一筆帳都記得清楚楚,全是他派人向大梁富商募得的,他派誰?自然是公孫寄,幾千間鋪子,東邊募一點、西邊募一點,錢財自然滾滾而來。
梁梓瀚得勝的消息傳回宮裡,皇上龍心大悅,接連幾日都歇在春暉宮裡,連獃頭獃腦的梁梓杉都被皇上狠狠誇獎一頓,何況是梁梓雅。
此事對麗妃而言,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得到了皇上的注意,憂的是,即使她心中已認定梓瀚就是寧王妃的次子,但是毫無證據可以證明。
今日早朝,皇上封梁梓瀚為靖王,而麗妃晉為麗貴妃,無數的賞賜像流水似的進了春暉宮,看得後宮眾妃嬪既羨慕又嫉妒,皇后那張臉更是青白交錯,精彩萬分。
與此同時,皇上也斥責年過四十的太子與皇孫梁鈞沛無德無能。
這事兒讓梁梓雅心情愉快,她騎上快馬,領著侍衛,上大街去。
她要去找與自己交好的高門千金們好好炫耀一番,現在母妃在後宮的地位僅次於皇後娘娘,董哥哥再打幾場勝仗,而太子繼續無德無能,說不準父王會廢黜太子,改立她的哥哥當太子,到時滿京城的名門淑媛,誰不把她捧得高高的?
這會兒,她又承認梁梓瀚是她的親哥哥。
越想越開心,梁梓雅揮動馬鞭,馬兒吃疼,賓士得更快。
一名小童扶著祖母橫街走過,小童發現有馬匹從遠方急馳而來,他想快點把祖母拉到對街,卻沒想到一個用力,祖母沒站穩,摔坐在地,眼看兩人就要被馬蹄踩踏……
一名少年橫空飛出,一手拉起老婦、一手拉起小童,即時退到街邊,險險逃過一難。
而梁梓雅在看到老婦人的同時,用力扯緊韁繩,馬兒前兩腿上抬,差點兒把她給摔下馬背,待穩住馬兒后,她怒氣沖沖的跳下馬背,朝著小童與老婦跑去,大聲罵道:「你們不要命也別擋在路中間,是想謀財嗎?可別當所有人都是冤大頭!」話音方落,她手中的馬鞭便往小童臉上甩去。
少年見狀,手一揚,她手上的馬鞭立時被搶走。
梁梓雅錯愕,她甚至沒看到對方動作,馬鞭怎就落到對方手中了?她臉色鐵青,卻見少年得意洋洋地用鼻孔對著自己。
她從小受寵,哪有人敢這般對待她,她頓時火氣上揚,舉拳朝對方臉上打去。
可少年一身武功,哪會輕易被打中。
一拳不中、再一拳、再一拳,但拳拳落空,梁梓雅氣炸了,揚聲一喊,「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她身後的宮廷侍衛阮原坤奉令上前,與少年對招。
馬車裡面的雲曜和染染互視一眼,才剛進城就碰到這事兒,是運氣太好,還是這種鳥事在京城大街日日上演?
他們聽見爾東下馬車上前道歉,他想大事化小,可那姑娘蠻橫,張牙舞爪地指揮阮原坤連同爾東一起拿下。
雲曜撩起車簾往外看,雙眉蹙起,倒不是擔心小翔打輸,而是那些與小翔和爾東對打的並非普通百姓,依那副打扮,應是宮廷侍衛,換言之,小翔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若官府中人聞訊趕來,事情就真的鬧大了。
「你去看看老婦人傷了沒?」雲曜對染染說。
染染點點頭,與雲曜雙雙下馬車。
染染走到老婦人面前,見她全身抖個不停,連忙為她號脈,然後進一旁的鋪子里借來筆墨,開好藥單,再拿出五兩銀子,讓小童領著祖母去抓藥。
與此同時,雲曜走到小翔身前,一拱手,對眾人說道:「請各位先生手下留情,舍弟行事莽撞,得罪諸位,還望見諒。」
只消一眼,梁梓雅再也移不開視線。
哪來這樣一位光風霽月、卓爾不凡的男子,她深深著迷了,心兒狂跳,彷佛要跳出胸口似的,一張嬌俏的小臉,瞬間浮上朵朵紅霞。
「公主。」
阮原坤曾陪伴柳信到過璇璣閣,很快便認出雲曜,此人胸懷千里,非凡夫俗子,結交已是不及,怎能與之為敵,他立即下令其他人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