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蘇為話還沒說完,斷了半截龍根的梁鈞沛已經痛得想殺人,蘇為又不要命地湊上前,惹得梁鈞沛揚聲大喊,「把人給我砍了!」
兩名侍衛可不是傻的,對方好歹是個三品官兒,要是砍了他,上頭追究起來,主子會善良到不把他們推出去頂罪?甭想!主子眼中只有自己,他們這些下人的命比狗還賤。
他們上前意思意思踹了蘇為兩腳后,奔回主子身邊說道:「爺要尋仇,先把傷給治了再說,這會兒可禁不起耽擱。」
這倒是大實話,梁鈞沛恨道:「姓蘇的,留著你的狗頭,等爺來砍!」
三人飛快坐上馬車離開。
此時臨香樓里亂成一團,王嬤嬤一面拍打著夏雯卿的屍身,一面哭罵道:「我這是招了什麼喪門星啊,你順他一回會怎樣?這就是命吶,你清雅、你高潔,可連命都給賠上,值嗎?人家是天龍星轉世,連皇上都不敢講半句重話的,你居然、你居然……你惹了梁爺,這臨香樓還能開嗎?你死了倒是暢心了,但你要其他的姊姊妹妹怎麼活?」
圍觀男客不勝欷吁,誰曉得好端端的竟會招來橫禍,那顆天龍星怎麼不降世在其他國家?
不到一個下午,像是有人推波助瀾似的,此事傳遍京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對天龍星的議論更多了。
東宮裡,一名太監手執拂塵,低頭匆匆走過花園,眉心深鎖,可嘴角卻微揚,幸而月色不明,否則他這副表情落在有心人眼底,哪能不唱出大戲。
今兒個太子和太子妃狠吵一架,太子妃坐著車駕出宮,至今尚未返回,整個東宮氣氛低迷,里裡外外沒有人敢喘口大氣,也就這位金大總管膽子忒大。
金總管行至圍牆陰影處,一名黑衣人從樹上躍下,金總管並未受驚,反而加快腳步上前,黑衣人附耳幾句,金總管的笑意越發明顯。
「少主進京了?」金總管低聲問道。
黑衣人微微點頭,回道:「少主說,向太子稟告過後,就準備撤吧,劉老頭已經盯上你了。」
劉老頭是指皇上身邊的老太監劉公公,是皇后安排在皇上身邊的眼線。
他是從小看著太子長大的,喜歡倚老賣老,經常向太子說教,在皇后耳邊嚼舌根,早惹得太子對他心生不滿,刻意疏遠。
金總管一聽,馬上堅定的回道:「煩稟告少主,阿金不撤,我留著,少主才能更清楚太子的動向。」他清楚少主仁義,不願意屬下犧牲,可成大事者怎能不冒險,況且只要是為了少主,一切便值得。
「知道了,我會把你的意思轉達給少主,我留下兩個人,一旦有難就喚人,少主說過,不管是誰的命都很寶貴。」
「是,阿金明白。」
黑衣人點點頭,縱身一跳,飛離東宮,心裡卻想著,既然阿金不想撤,那就只能撤掉劉老頭了,也好,有他在,秦公公綁手綁腳的,做事不利索,回頭稟過少主后,就著手把劉老頭給辦了吧。
黑衣人一走,金總管扯亂衣服和頭髮,飛快往太子寢宮奔去,一路上狀似驚懼焦急的大
喊道:「太子爺啊……太子……」
太子此時心煩透頂,好端端的兒子又惹出這等禍事!
自從兒子成年,離開東宮建府,沒人管束,膽子越發大了,殺人、搶人,多少良家婦女心不甘情不願地進了他的後院,銀子像水一般一筆筆往外流,全為著替他遮掩醜事。
真不懂,他母妃幫他挑選的正妃、側妃,哪個不是一等一的容貌,女人嘛,滅了燈火都一個樣兒,不知道他在瞎折騰什麼,成親三年,幾個妃子的肚子沒有半點動靜,現在更好,連命根子都讓人給斷了,一個無嗣的皇孫憑什麼繼承大統,光是朝中大臣的口水就能把他給淹死。
偏偏當年若不是生下他,若不是蘇為的天龍星降世之說,自己又怎能順利入主東宮,真是恨吶!柳氏會生兒子,怎就不會教養兒子,把好好的天龍星養成天魔星,是想把他這個當爹的給折騰死嗎?
太子靠在側妃文氏懷裡,讓她替自己按摩發疼的額際。
文氏知道他心憂,柔聲道:「太子別擔心,跟在大爺身邊的侍衛說了,當時他們急中生智,急急拿出衣服蓋在大爺身上,路人只當大爺醉酒,沒有多想。說到底,這件事也只有他們知道,太子不是也把兩人給殺了嗎,既然消息捂得密不透風,自然不會傳出去,現下只是擔心……若姊姊不管不顧,堅持出宮照顧大爺,怕有人循跡嗅出些味兒來,那就麻煩了,麗貴妃那人像匹狼,時時刻刻盯著咱們東宮。」
「她盯得再緊有何用,誰讓她肚皮不爭氣,硬是晚了幾天生孩子,否則天龍星是鈞沛還是梁梓瀚還真難說。」
「就是因為這樣,麗貴妃才對八皇子心生嫌隙嗎?聽說她對小兒子遠遠比對大兒子盡心,明明是個傻的,卻當成眼珠子疼。」
「誰曉得那惡婦在想什麼,總之,那把龍椅,春暉宮連想都不要想!」
文氏點頭,現在太子穩坐東宮,又有梁鈞沛這個天命之子坐鎮,誰也動搖不得,梁梓瀚手上有再多的兵又如何,難不成他敢逼宮造反?
「我擔心的是鈞沛的子嗣……」
「這倒無須擔心,太子爺的兒子可不只一個,大不了將來從子侄當中過繼一個給大爺,反正都是太子爺的子嗣,有何差別?」
聽文氏這樣講,太子覺得這是個好法子,鬆口氣道:「芬兒說的對。」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聽到砰砰砰的急促敲門聲,太子皺起眉頭,問道:「外面是誰?」
「稟太子爺,是奴才。」
阿金?太子眉頭鬆開,他對文氏哂道:「這狗奴才,這麼晚了還來擾芬兒安歇,待會兒爺打他幾板子,給你出氣。」
文氏清楚,近兩年來金管事越發得太子爺看重,他口齒伶俐、反應極快,與人為善,許多時候也給了她不少方便,這樣的人不結交,還能結交誰,難道要和柳氏一樣,時不時去搬劉老狗出來鎮宅嗎?
太子已經不是當年的少年,又開始幫皇上掌理朝政,哪還會聽命於一個老閹奴,偏偏劉公公還以為自己是皇上身邊的人、東宮的老佛爺,不知進退,不懂分寸,他啊,得找個人鎮鎮。
文氏嬌媚地橫過一眼。「說不定金總管有大事稟報,爺還是快起來吧!」
太子一笑,握住她軟嫩的手掌。「起來做啥,叫他進來講幾句便趕出去了,今兒個爺心裡煩,芬兒得給爺鬆快鬆快。」
他說得文氏滿臉生霞,輕推他一把。
太子被推開,又搖了回來,順勢在她臉上親一口后,揚聲道:「進來。」
金總管進屋,急忙跪到太子跟前。
看著他的狼狽樣兒,太子失笑,「你去哪裡干偷雞摸狗的事兒,搞得一身狼狽。」
「稟太子爺,奴才剛去聽壁腳了。」
「聽壁腳?這種事兒也敢到爺跟前說,你這奴才膽子是越發大了。」太子咯咯大笑,阿金就是鮮活有趣,每次聽他講話,再大的火兒也能敗了去。
「稟太子爺,奴才聽的是劉公公的壁腳,有人向劉公公稟報大爺出的那事兒!」
「我還以為你是個機靈的,這種事隨便猜也猜得到,他那消息多,肯定瞞不住,還需要去聽壁腳?」太子哼一聲,想到兒子,胸口那堵氣就壓得人心煩。
「太子爺,是有人撿走大爺那、那個寶貝,說要高價出賣,事情就傳了出去……這還不是要事兒,重要的是,今兒個蘇大人被大爺的人打了,回去后喝醉酒,對下人說要寫摺子將當年天龍星的真相稟報皇上……」
光聽前面幾句太子就快喘不過氣來了,說什麼瞞得密不透風,連那話兒都讓人給撿去,再聽到「天龍星的真相」這幾個字,急得他更加氣怒,吼道:「把話講清楚,什麼真相!」
「說是蘇大人當年受柳相爺所迫,編出天龍星一說……」
太子一驚,彈坐起身。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天龍星?!從頭到尾都是舅父為了把他推上太子之位的手段?
沒錯,怎麼會這麼恰巧,這邊柳氏剛生下鈞沛,那邊就有個天龍星降世,原來是他的好舅父兼岳父出手了,他自以為幫女婿一把,卻沒想到要是東窗事發……柳信這是連他也給算計進去了,父皇絕對不會相信此事沒有自己的手筆,所以他、他……真真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