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我們幫她放下
兩人對視片刻,最終還是蘇捌敗下陣來,他緩和了表情,慢慢的蹲了下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說:「蘇柒,你要明白,我做任何一個決定,都是以你為先,把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絕對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你是我的依靠,我也是你的依靠,這一點從來就沒有變過。」
「你不能因為我對你感情的變化,而否認了這一切。蘇柒,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一起經歷那麼多事,難道就因為這一點小小的變化,你就要這樣拋棄我?」
蘇柒掙扎了一下,卻掙脫不開他的手,她低垂了眼帘,暗吸了口氣,同樣緩和了情緒,說:「小捌,我一直把你當做是我的親人,我唯一的弟弟。我希望你可以過簡單的生活,不要摻和到這些事情里來。既然當初我選擇站出來,保住你的單純,我就從來沒有想過要你變成什麼樣子,然後來保護我。」
「我只希望你可以簡單一點,過普通人的生活。可你偏偏不聽,偏要跟著他們混,這是一條很黑的道路,一直往前走,除了黑暗,永遠都見不到光的。我只是想,我們兩個,起碼有一個要幸福,而這個人就是你。可現在看來,我當初的選擇是錯誤的,我做了那麼多事,結果到最後你變得跟我一樣,有什麼意義呢?」
「就算你變得強大,把他們都解決掉了,你就覺得自己能脫離了嗎?這世上什麼路都有,就是沒有回頭路。」
蘇柒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將他的手掰開,站了起來,說:「我今天很累,你回去吧。」
「蘇柒!」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知道我現在沒辦法再改變你,更沒有辦法再管你,你現在很有本事,也比我厲害。你要做什麼我不阻止,但也請你不要管我的事,謝謝。」
她再度甩開他的手,從他的身側走過,回了房間。
然而,蘇捌並沒有離開,仍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蘇柒出來,便看到他坐在沙發上,背脊挺得筆直,身上還穿著昨晚的衣服。一雙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聽到動靜,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暗,那般落寞。
蘇柒心口微微的動了動,但還是硬著心腸沒有理他,徑直的走進了廚房,簡單弄了早餐,最終還是做了他的那一份。
「要吃早餐嗎?」她並為看他,只隨口一問。
蘇柒出來之後,他就一直站在那裡,現在聽到她主動跟他說話,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笑容,小心翼翼的問:「可以嗎?」
「可以。」她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只冷冷淡淡應了一聲,拉開了椅子坐了下來。
蘇捌走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偷偷的看了她好幾眼,並沒有立刻動筷子。
「不喜歡?」
「不是,我喜歡。」他立刻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蘇柒淡淡看了他一眼,神色暗了暗,兀自吃東西。
這一天,蘇捌哪兒也沒有去,一直跟著蘇柒,形影不離。
「你今天沒事做嗎?」蘇柒在洗衣服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側頭看了他一眼。
除了上廁所,不管她做什麼,他都跟著,就算同在一個屋子裡,他也一直都跟著,兩人之間絕對不會超過兩步的距離。
蘇捌搖搖頭,說:「沒有。」
「那你去客廳坐著。」
「我不想看電視。」
「那你是想洗衣服了?」蘇柒甩了手上的水珠,叉腰側身看著他。
話音剛落,蘇捌還真是挽起了袖子,準備過來洗衣服。蘇柒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把將他推了回去,說:「你是不是有病?」
「我可以洗的。」他一臉正經的說。
蘇柒當然知道他會洗,他以前也不是沒有洗過,她擺擺手,說:「你要是真的那麼無所事事,就去打掃衛生吧,別站在我邊上,礙手礙腳的。」
「不去。」他搖搖頭,一口否決。
蘇柒說了半天,一點用都沒有,只能無視他,做自己的事兒。洗完衣服,蘇柒就開始打掃屋子,這會蘇捌倒是很主動的接手,說:「你去客廳休息吧。」
「嗯。」蘇柒也不跟他客氣,轉身就去了客廳。
傍晚,蘇柒接到了方筠的電話,她明明就不在國內,消息倒是靈通的很,電話剛接起來,就聽到她劈頭就問,「陸筱的死跟你有關係,是不是真的?她真的死了?」
蘇柒被她問的一下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才噗嗤一笑,說:「你不是在外面么,怎麼對國內的事情那麼清楚。而且,你嚇了我一跳,你知道嗎?剛剛我還以為是陸筱的閨蜜來找我算賬呢,然後想了想,你方筠不是我的閨蜜么。」
「不跟你開玩笑,我認真問你呢。」
蘇柒笑了笑,說:「是真的,陸筱死了,她的死跟我有關。」
「為什麼啊?別告訴我是因為陸靖北啊!」
「就是因為他。」
電話那頭安靜了數秒,旋即爆了一句粗口,說:「我還以為你已經對他死心了,原來你那麼都是裝的,都是騙人的啊。」
「沒有啊,我對他確實不抱什麼希望,但我也不願意看著他如願啊。我得不到的東西,我也不想讓別人得到。我更不想看到他開心。」她低頭擺弄著衣角,臉上的笑容依舊。
方筠沉默了一會,說:「我現在暫時回不來,但我會儘快回來,我讓梁睦陪著你。我求你,你好好配合梁睦治療,行不行?」
「行吧,你回來之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機。」
隨後,兩人又聊了幾句,才掛斷了電話。她說話的時候,蘇捌一直坐在旁邊看著她,蘇柒靜坐了一會,無聲的起身去了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出來,說:「去趟超市,冰箱空了。」
蘇捌主動跟上,兩人直接步行去了就近的超市。
蘇柒買了許多東西,吃的用的,滿滿一購物車,有些日用品,家裡明明還有,卻重複買了許多。
「蘇柒……」
「叫我姐。」蘇柒糾正他,抬眸看了他一眼,說:「如果你希望我們之間能和平相處的話,就叫我姐。如果你不想,那你就繼續叫我的名字。」
蘇捌抿了抿唇,心裡雖然不願意,但還是改了稱呼,「姐。」
蘇柒聞聲,立刻展露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說:「你說。」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你想要做什麼?」
蘇柒笑笑說:「我還有什麼事能瞞住你嗎?」
蘇捌不說話,只看著她蹲著挑選物品,蘇柒也沒打算認真回答他。過了一會,他蹲了下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說:「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隨時隨地會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他說的極其認真。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蘇柒心頭一滯,淡淡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胸口,說:「別詛咒我,我不是那麼容易能死的人。」
其實此時此刻,蘇捌很想很想抱她,可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因為買了太多東西,兩個人根本拿不回去,蘇柒就讓蘇捌去把車子開過來,蘇捌想了一下,拿著鑰匙就去了。
蘇柒獨自一個人站在超市門口,蘇捌走後不久,就有兩個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什麼都沒說,但蘇柒心裡明白,這是誰的人。在他們要動手的時候,她率先開口,「不用,我跟你們走。」
等蘇捌開著車回來的時候,只看到地上放著他們買的東西,卻不見蘇柒的人。他在附近找了一圈,結果只發現他安排保護蘇柒的人,也在找人。
對方還沒說一句話,他便一拳砸在了對方的臉上,怒目而視,「你還有臉跟我說這句話!我讓你們守在這裡是幹什麼的!一群廢物!幾個人看一個人都看不住!」
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不見,他們自然難辭其咎,沒什麼話可說。
「今天找不到人,你們就不用看見明天的太陽了!」蘇捌放了狠話,旋即開始打電話,其實他多少能夠猜到是誰把蘇柒帶走。
當下最痛恨蘇柒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顧東笙,另一個就是陸靖北了。蘇捌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顧東笙,蘇柒破壞了他的計劃,而蘇柒又是他的人,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她。
隔天,蘇捌主動找了顧東笙。
他幾乎是闖進來的,鬧出了不小的動靜,見到顧東笙,也不拐外抹角,直接拿槍指著他,說:「放了蘇柒。」
顧東笙穿著睡袍,看樣子似乎剛起床,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這裡是他的地盤,他很自信,在蘇捌開槍之前,他一定會被打成馬蜂窩。他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人不要輕舉妄動。也當做是對蘇捌的投降,笑說:「小捌,你冷靜點,有事我們慢慢說,怎麼一上來就動刀動槍的,這樣可不好。」
他說著,便試探性的伸手,想要推開他手裡的槍。
蘇捌自然不吃他這一套,直接將槍頭頂在了他的腦門上,說:「廢話少說!把蘇柒放了,聽見沒有!」
「可是,這人根本就不在我手裡,你要我怎麼放?」顧東笙攤手。一臉無奈。
蘇捌微微皺了一下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你當我傻嗎!陸筱被蘇柒弄死了,你怎麼可能會放過她!」
「對,你說的對,可是現在最恨蘇柒的人可不是我,陸筱死了,確實是破壞了我的計劃,可是我也沒有什麼損失啊。但是另一個人就不是了,陸筱死了,他該多難過,多心痛。就像你現在這樣,如果我殺了蘇柒,你會怎麼做?」
蘇捌瞪大眼睛,惡狠狠的說:「殺了你。」
「所以啊,真正想要蘇柒死的人,是陸靖北。蘇柒殺了他的摯愛,他該多恨她,反正比我恨多了。我也不瞞著你,蘇柒自私做掉陸筱,我很生氣,我確實想要把她弄回來教訓一頓,可是有人比我快了一步。還沒等我教訓她,她就被人抓走了。」
蘇捌死死瞪著他的臉,觀察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
顧東笙再次嘗試著握住了頂在他腦門上的槍,慢慢的挪了下來,然後順勢搭住了他的肩膀,攬著他走向了客廳,說:「你跟你姐,都是我的人,我一定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出事。陸靖北敢動我的人,我一定不會讓他舒坦,只要你跟我聯合,一定能把他瓦解。」
「你在想想,這些年來,他是怎麼把你姐當槍使的。」
蘇捌冷哼了一聲,猛地掙開了他的手,斜了他一眼。說:「你跟陸靖北一樣。」
「我跟陸靖北可不一樣,我比他有人情味多。你姐姐最不該做的,就是對陸靖北動了真情,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煎熬。一面要應付我,一面還想著保住陸靖北。」
蘇捌側頭深深看了他一眼,眼裡帶著一絲疑惑,大概是沒想到他會知道這些。
顧東笙笑了笑,說:「你們真當我什麼都看不出來嗎?當初陸家最弱的時候,以蘇柒的能耐,加上邢家的勢力,還有我還背後的幫忙,陸靖北根本就招架不住。如果不是你姐。陸靖北還能存活到今天?」
「他還能這個本事,壯大自己,到了今天這種僵持的地步?當然,我也不怪蘇柒,女人嘛,男人稍微給她一點顏色,她就會心軟。我只是不恥陸靖北的作為,利用一個女人的感情,那麼有恃無恐。」
「換做其他人,蘇柒為了他做了那麼多事,死個陸筱怎麼了?就是她殺了他身邊所有女人,那又怎麼樣?她願意做什麼就讓她做什麼。可是陸靖北呢?陸筱死了,他的第一反應是什麼?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知道。這樣的男人,留著一天,蘇柒都不可能重獲新生。」
蘇捌皺了皺眉,緊抿著唇不說話。
顧東笙湊了過去,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低聲說:「難道你想看著蘇柒一輩子痛苦,活在陸靖北的陰影里?她自己放不下,那麼我們就幫她徹底放下。」
「什麼意思?」
顧東笙笑的高深莫測,只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
蘇柒醒來的時候,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充斥著男性的氣息。她的頭很暈,身體沒什麼力氣。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她的精神有些恍惚,昏睡之前的記憶零零碎碎的。過了好一會,她才吃力的坐了起來,轉頭看了一眼床頭櫃,上面有一張單人照,她的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好一會才聚焦,看清楚了照片上的人,那是梁睦。
她竟然在梁睦的房間里,她怎麼會在梁睦的房間里!
她仔細看了看鬧鐘上的時間,努力的回憶了一下,她被人帶走,是五號,現在已經是十號了。怎麼可能呢,她竟然迷迷糊糊昏睡了十天!怎麼可能呢!
她想起來,出去看看,可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剛一脫離床鋪,便直接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不小的動靜。她看著緊閉的房門,想要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隱約聞到了一股焦味,房門下方的縫隙里似乎有白色的煙霧鑽進來。
就在她撐著柜子想要起來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踹開,她聞聲,抬起了頭,看到來人,她微微愣了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人騰空抱起。
當她被抱著衝出房間的時候,才知道剛才那股焦味不是幻覺,屋子裡起火了,而且火勢不小。
「那個……那個是梁睦嗎?」
她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陸靖北抱著她,沒有做電梯,而是走的安全通道,沒過多久,便聽到了一陣巨響,像是什麼東西爆炸了。
「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剛剛那個躺在客廳沙發上的是不是梁睦?」蘇柒忽然就著急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用盡全部的力氣,扯著他的手。
「整棟樓都是管道煤氣,煤氣爆炸,可大可小,你現在應該祈禱不會發生連鎖反應,我們能夠成功逃出去。」
陸靖北沉著臉,牢牢抱著她,迅速的往下走。然而,走到一半的時候,不知什麼緣故,換就栽倒了下去。兩人雙雙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蘇柒本來就沒有力氣,只縮了一下脖子,最後只聽到悶哼一聲,然後是一句咒罵。蘇柒睜開眼睛,自己趴在陸靖北的身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靖北現在的狀態看起來並不好,像是中毒了一樣。
蘇柒皺眉,「你怎麼了?」
他沒有說話,也根本說不出話來。
蘇柒一下子就慌了,立刻從他身上爬了下來,上上下下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任何傷口,「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啊!」
最後,她只能喊救命。
「蘇柒?是蘇柒嗎!?」
「是!我們在這裡。」
隨後。他們就被消防隊員救了出去,直接送去了醫院。
蘇柒再次醒來時,方筠就坐在她的身邊,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她整個人比之前醒來時要舒服許多,方筠給她倒了水,「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蘇柒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啞著嗓子問:「陸靖北呢?還有梁睦呢?」
「陸靖北剛剛脫離危險,梁睦……」她抿了一下唇,說:「他死了。」
蘇柒皺了一下眉頭,有點不可置信,「什麼?你再說一遍,你說他怎麼了?」
「他死了。他本來想弄死你和陸靖北的,這些日子,他一直給你喂葯,造成你的神經和五感受到了一定的損傷。」
蘇柒仍有些反應不過來,「我不太明白。」
「真的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存了這樣的心思。他跟陸筱認識,陸筱出於之後,好像跟他有過幾次聯繫。我現在才知道,梁睦跟陸筱竟然是朋友,而且梁睦對陸筱好像是有點意思。」
蘇柒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方筠叫她。她也沒有半點反應。
她閉了閉眼睛,臉色十分難看。
「幸好你當時沒有跟他在一起。」
「來救我的,只有陸靖北嗎?」她忽然問。
「是啊,是梁睦主動找的他。」
「那麼,梁睦的死,一定會算在他的頭上了。」
「怎麼了?」
蘇柒緊擰了眉頭,「陸靖北現在人在哪裡?」
「已經被人接走了。你的表情那麼嚴肅,到底怎麼回事?」
她深深看了方筠一眼,說:「你知道梁睦的真實身份嗎?他是白聯幫,沈仕康的私生子。」
方筠愣了愣,一時沒有回過神來,蘇柒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搞事,陸靖北完蛋了。」
方筠有點沒辦法消化這個勁爆的消息,等她反應過來,蘇柒已經拔掉手上的點滴,準備下床。
「你這是做什麼?」
「我要去找蘇捌。」
「你現在的情況不行。」方筠把她摁了回去。
「不行,來不及了。」
她想要掙脫開方筠的手,可她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方筠,你放開我。」
「為了陸靖北?」方筠並不鬆手,問道。
蘇柒愣了愣,這表情,不用回答也知道了。
「你是不是有病!我跟你說,他就算死了,也跟你沒關係!」
「你放手。」蘇柒並不跟她爭執,只堅定的說。
說真的,方筠很想打她,想把她打醒。可最後,她還是放開了手,有什麼辦法呢。有時候女人就是那麼死腦筋,罵沒用,打沒用,只有自己放下,才能真正的放下。
最後,還是方筠親自把人送到了邢家,但蘇捌不在。蘇柒沒讓方筠離開,而是讓傭人給她安排了一個房間,讓她先休息一下,自己則在客廳里等蘇捌回來,還專門讓人給他打了電話。
但蘇捌並沒有立刻回來,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姍姍來遲。
「怎麼不在醫院多住幾天?」
「沒有那麼必要。」蘇柒現在的身體還是虛的,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她的臉在白色的燈光下,顯得越發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