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逐利是人的天性,大家都以為他年紀小不會想太深,可他不是糊塗人,如今他們三房最為勢弱,說句大不敬的話,哪天祖父駕鶴西去,這府邸、這國公爵位都和他們這一房沒什麼關係。
他讀書不行,在仕途上走不長遠,但他腦筋靈活,做生意還行,如今被他看見傳奇人物鳳訣,他哪能無動於衷?
「你那些生意還不夠你忙的?」都三天兩頭不在家了,要是把鳳訣介紹給他,他生意都不知要做到哪裡去了,母親肯定是要找她哭訴了。
「我要的格局不僅如此。」
好大的海口,不過,這還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她這會兒不正缺銀子缺得慌?
最壞不過是把四哥拖下水,讓他掏錢出來,餃子樓要是賺了銀子,按分成分他銀子就是了。
「小妹倒是有條路子,不知小哥願不願意?」她撣了撣袖子襕邊的銀線。
於露行立刻坐正了。「你說。」
於露白把欲與鳳訣合作餃子樓,她出菜單和技術,鳳訣出資,還有洋貨行入股,一股要五萬兩銀子的事大致說一遍。
於露行抽了口冷氣,英挺的眉毛立即豎了起來。「你缺的那五千兩我替你補上,將來我也不要你的分紅,介紹我和鳳九爺認識吧。」
只要套上關係,將來他一旦有能力,也想跟船出海去。
「成。」她也不啰唆。「銀子幾時可以給我?」
「你現在的處境敏感不好單獨出門,如今娘親不在,爹也不太管我,就由我幫你想個由頭,咱們一起。」
「太好了。」於露白一下子笑了出來,整張臉龐都生動了起來。
能出門去透透氣是再好不過的了,這種不必為衣食操勞,完全倚賴家庭和外頭世界隔絕的閨閣生活,她過得有點沒勁了。
於露白這一笑嫣然,令於露行這看習慣她的人還是不小心驚懸了一把,他這妹妹除了一身武藝不可小覷,這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到底哪家兒郎有福氣能把她娶回去?
可憐妹妹對沈如墨一片深情,唉!也不知這出走的一年,是不是緩過來了?
也不知伶俐聰明的於露行向於紀說了什麼,隔兩天,於露白便和於老夫人坐上馬車,一道出發到香積寺去燒香求福了。
這是求到於老夫人那兒去了。
對於小哥用兩天時間就籌出五千兩銀子的實力,於露白除了佩服,還是佩服,原來她還真的小看了這個哥哥。
她和大哥、二哥年紀相差大,見了面,不是訓,就是叨念著規矩,聽得她一腦門子汗,這四哥和她相差兩歲,卻是個不安於室的,每回只要見到兩個倚老賣老的哥哥,就好像老鼠見到貓,溜之唯恐不及,她這妹妹得替他善後,次數多了,老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背黑鍋的,心裡難免有捏瘩。
因此對於他說的生意想來不過是他流連飛鷹走馬、章台楚館的借口,哪裡知道人家不是說著玩的。
這一路到香積寺走的都是官道,前後費不到幾個時辰,於老夫人年紀大了,再說於國公府又是什麼人家,就算這陣子看著勢頭有些不好,但破船也還有三千釘,完全不是那種二流貴族可以比擬的,因此於府馬車停在寺門前讓兩個小輩下車后,便打算直上山頂的大殿了。
「你們這兩個小猴兒,該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可別壞了祖母的名聲。」於老夫人笑呵呵的。
「知道了祖母,孫兒回來給您買東來順的豌豆黃和同和居的它似蜜孝敬您。」
於露行那個甜滋滋的熱和勁看得於露白直出一身汗,老人家年紀大了,不只牙口不好,御醫也常提點他們這些晚輩別讓老太太多吃甜食,這小哥對祖母的身子也太不上心了。
她掐了於露行一把,疼得他齜牙咧嘴。你就不能買點別的嗎?
老太太也不糊塗,看著兩個小輩你來我往的打鬧,抿著笑,讓馬車走了。
「我這不是表孝心嗎?難道表錯了?」看著自家馬車走遠,於露行委屈到不行,扁著嘴,孩子氣十足。
「上車吧你!」於露白讓微芒伺候著上了另一輛安排好的馬車。
「你笑什麼笑,不會伺候你家小爺上車嗎?」於露行被妹妹搶白,一回過頭對著自己的貼身小廝阿祿啐了聲。
阿祿哪能不清楚自家少爺的性子,立刻掐自己大腿一把止住訕笑,伺候於露行上車了。
【第十章熟悉的味道】
兄妹倆來到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御街北端最大的酒樓「天上人間」,打從樓前經過,就聽見笙簧盈耳,鼓樂喧天。
京里的酒樓通常最高只有兩層,這天上人間卻有東西南北中五座三層的主樓,聽說每天上繳官府的酒稅就達兩千錢,今兒個一來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各樓之間用飛橋欄杆銜接,明暗相通,綉簾飄搖,燈燭閃耀。
天上人間名聞遐邇,是王公大臣和豪門顯貴呼朋喚友尋歡作樂的地方,於露白只瞧著熱鬧稀奇,倒也不覺得什麼,她一個姑娘家,幾年戎馬,家中的兄長們也行得正,從不到這種地方狎游,只是於露行有些個不自在。
果然,他們一進去,眼尖的跑堂就認出於露行來。「於四爺,您來啦,裡邊請、裡邊請。」
「我與鳳九爺有約。」他在外行走用的是三房的排序。
於露白皺了皺鼻頭,顯而易見,她家四哥是來過這裡的。
跑堂那浮於表面的笑收斂得很快,順著主廊把他們領到東樓最頂樓。
「我就宴請幾個生意場上的胡人來過幾次。」他弱弱的想解釋什麼。
「就幾次?」於露白不冷不熱的應著。
「妹妹啊,你回去可不能說,否則爹會打斷我的腿。」
「我有什麼好處?」於露白促狹的問。
於露行越想越不對。「我們現在可是同條船上的螞蚱,你就饒了我一回。」
「也行,不過也難怪你三天兩頭不著家啊……」她把聲音拉得長長的,帶著「要是我回家告你一狀,你就有得苦頭吃了,趕快巴結巴結我吧」的意思。
於露行垂頭喪氣,這是讓妹妹耍著玩吶,哎喲,我的姑奶奶!
阿德守著門口,一見於露白,再瞄了眼於露行,伸手攔住後者。
這鳳訣身邊一個個對外人都惜字如金,蒙寰是一個,阿德也是一個。
「阿德大哥,這是我家四哥,就是他派人和你接頭的。」身為中間人,於露白自然得出面介紹。
阿德又看了於露行一眼。「難怪有些像。」
有著血緣關係的兄妹咩,沒有十分也有七八分的相似度。
阿德沒多問下去,頷首放他們進去。
坐在席上的鳳訣很早就知道於露白來了,看到她進來頓時眼前一亮,他沒想到她這一打扮會這麼可人。
冷艷的面孔因為這些日子的沉潛,如雪融化般露出美艷炫目的本色,膚光勝雪,高姚的身材,婀娜的腰肢,一身白色忍冬、柳黃西番花,色彩亮麗不落俗黯的挑線裙子,髮式不複雜,只在後面搭了兩條與衣裙同色系的絲帶,行走間甚是飄逸。
她這模樣足以讓所有男人淪陷,他甚至不願讓別人看到這樣的她了。
至於於露行,鳳訣只賞給他清冷的一眼。
於露行被他的鳳眼輕輕一瞥,人明明是笑著的,可那眸子的侵略性連他這大男人看了心肝都要顫上兩顫,竟然不敢直視面前這個男人。
「九爺好。」於露行忙著行禮。
論地位階級,說起來一介商賈的鳳訣才是該向他行禮的那個,可於露行巴結都來不及,哪想得到這一茬。再瞧著鳳訣對妹妹那態度,心中不由一突,看來這鳳九爺對妹妹竟是很不一般啊。
「你餓了吧,我們邊吃邊說。」十天半個月不見,他想她了,他也知道這些日子她過得不會太快活,很是擔心她。
「哦,也成,不過我先向九爺介紹一下,這是我四哥,上回在碼頭你見過的。四哥,這位是九爺。」
鳳訣點點頭。
於露白一落坐就將準備好的銀票拿出來。「我呢,終究是個女子,要是餃子樓開了,這外頭許多事還得有個得力的人奔走,所以我就想到了我四哥,九爺要有什麼事他也能傳話。」
於露白這一說,於露行可以清楚的看見鳳訣那不好親近的氣勢少了許多,他手心捏著汗,剋制的小心呼吸,從方才就沒底的一顆心,直到這會兒才掉進肚子里,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