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喜憂參半
第77章喜憂參半
一場實力懸殊的戰爭,戛然而止,士卒們直愣愣的注視著官兵撤退的方向,半晌沒回過神來,他們自己都還沒弄清楚,本是垂死掙扎的最後一擊,怎就輕易的將士氣高昂的官兵們打敗了呢。
可眼前的事實,官兵們的確是猶如喪家之犬,落荒而逃了。
「官兵被我們打敗了?」
「被我們打敗了嗎?」
「是的,被我們打敗了!」
士卒們在一愣之餘歡喜的高呼了起來!當他們在自己生命就到盡頭之時,本來只是對死亡的一種畏懼,歇斯底里的最後一下奮力抵抗,卻是意外的獲得了勝利,得到了新生,這是他們當時沒有想到的事情。
汗水順著士卒們的臉頰一道道的流淌著,他么興奮的互相擁抱著,那種置死地而後生的慶幸與為自己還能見到明晨太陽的喜悅心情,溢滿了整個義軍之中。
孟絕海滿頭大汗,胡亂的抹了一把,提著他那永不離手的雙錘,扥著馬韁朝朱溫身邊而來,抬手在朱溫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好樣的,六弟!」
朱溫微微一笑,看著歡呼雀躍的士卒們,心中倒是沒有那般興奮,因為,這一次可謂是他急中生智,利用人類的潛能,拿大家的命來賭一把,僥倖取得了勝利,可下次呢?他寧願沒有下次,因為他再也不想如同今日一般,如此驚險,在生死邊緣遊盪了一圈。
想著想著,朱溫反而一臉漠然的表情,對於一個轉世為人的他來說,死的確不算什麼,曾經的前世,他努力認真的活著,可命運卻狠狠的作弄了他一把;
而在這世,他只當是上天賜予他的福瑞,對他前世的補償,他只想揮揮洒洒的做人,如果說這世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那麼只有惠兒,那個為自己默默付出一切的小女孩。
對這些農民起義軍來說,他們背井離鄉過著以殺戮為生的日子,難道他們天生就是嗜血的天性嗎?其實,他們只不過就是為了自己能夠在這亂世生存下去而已,如今,生命是可以延續了,他們無比的興奮!
而興奮過後,疲倦襲來,本來晚上吃的就是半飽,而且大部分都是野菜,此時已是深夜,再經過一番生死較量,大量消耗了體力,有些疲憊不堪的士卒,乾脆就坐在了滿是伏屍與血河的地上;
如若不是他們在順手一把一把的掠著身邊的野草往嘴裡塞,根本就分不清哪個是屍體哪個是活人,從士卒們身上濺滿的鮮血上彷彿還能看到剛剛那讓人窒息的殺氣。
朱溫見到這種情景,心頭甚是酸楚,剛剛還無所畏懼的他,心中忽然多了一份堅定,「不,既然上天賜予我此生為這個戰亂時代,必定有它特殊的含義,我要不負天命,哪怕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些弟兄,為了這些苦難的人而堅定的承擔起這份責任!」
想到此,朱溫沉著道:「弟兄們!剛剛一戰大家非常勇猛!我看到了無數個英勇之士就此崛起!只要我們團結一致,沒有打不敗的敵人,沒有什麼困難能夠阻擋住我們前進的道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是我們義軍最為自豪的!」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慷慨激昂猶如雄獅般的吼聲,在夜半寂靜的山谷中久久回蕩著,此時,士卒們的勢氣尤為高昂,通過剛剛的一場生死之戰,讓他們發現了自己潛在的力量是何其之大,信心和勇氣在大家的心中無限的擴大,他們都是寧死不屈的英雄。
朱溫一揮手,轉頭對黃巢道:「大哥,我們收兵吧,不早了,早晨大家還要起來繼續挖掘山路。」
黃巢微笑著點點頭,眼中流露出對朱溫的讚許,轉頭對孟絕海道:「二弟,這山口還是由你帶人來把守,夜間切記要多派些人手,以防官兵再次來襲,弟兄們,收兵回營!」
大隊人馬轉頭往山谷中奔去,黃巢騎在馬上,轉頭對身後的朱溫道:「六弟,剛剛襲擊我們的那些人馬只是先鋒軍,估計大隊人馬還在路上,不久便會到達這裡,我們要早些做好提放,擬好對策才好,這場仗是打贏了,可後面隨著我們的困難越來越大,官兵的人馬之多又讓我軍鞭長莫及,這仗是越來越難打了,前方的路還要一些時日才可挖通,而我們的糧草已盡,明日我們可真要好好計劃一番才是。」
朱溫凝神道:「是的,大哥,官兵的調度想必這一個多月已經周全,大戰在即,現在主要是糧草的問題,糧草盡了,一個多月來,就連這山內的獵物,也都幾乎被士卒們都打光了,現在只剩下草果、野菜,怎能讓士卒們有力氣去征戰呢,可生死一瞬間,我軍已無退路,必須全力奮進。」
「問題就在於此啊,士卒們吃不飽肚子,無力打仗,而大戰來臨之際,我們又無法提前越過這巍峨高山,只能一邊挖掘山路,一邊隨時準備迎戰,而如若想確保我軍戰爭的勝利,最關鍵的問題是讓大家吃飽肚子,否則我軍將面臨的是全軍覆沒,這大軍溫飽的問題,真是刻不容緩,我要好好思忖一下。」黃巢話到此,猛一揚鞭,撒開馬韁先行而去。
朱溫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自己的營帳,一頭倒在榻上,惠兒端了一盆水進來,「三哥。」惠兒笑吟吟的清脆的叫著朱溫,「你可是回來了,惠兒聽到遠處的戰鼓聲和號角聲真是心急如焚。」
朱溫歪了一下頭,微笑著看著惠兒道:「惠兒,三哥這不是平安的回來了嗎,只是有些疲憊而已。」
他一邊說著,一邊坐起身來,惠兒溫柔的上前給朱溫擦著臉,一邊道:「三哥,你瘦了……!」
朱溫執起惠兒那雙雪白的柔荑,貼在自己的臉上,深情的注視著惠兒,道:「惠兒,只有跟你在一起時,才讓我感到心有了歸處……」
說著,抬手輕撫著惠兒那嬌嫩的臉蛋,忽然心頭一驚,緊張道:「惠兒,你的臉……這是怎麼了?」
惠兒抬起一隻小手,手背貼了一下香腮,低頭緩緩道:「可能是……是浮腫了吧。」
朱溫雙手托著惠兒的臉,仔細的看來看去,「前幾天還好好的啊,怎麼忽然間腫成這個樣子?」
「沒事的,三哥,這又不是受傷,慢慢就會好的,不必為這種小事擔心。」惠兒見朱溫急躁的樣子,連忙安慰道。
朱溫搖頭嘆息,「唉……!是三哥大意了,沒有注意到惠兒身上浮腫,都怪三哥不好,讓惠兒跟著受苦了……。」
「快別這樣說。」惠兒聞言連忙將手指放在朱溫的唇上,阻止了朱溫下邊的話,繼續道:「這不算什麼,只要能跟三哥在一起,惠兒就很滿足了,三哥倦了,快些歇息吧。」
「唉……傻惠兒……!」朱溫深深的一聲長嘆,看著惠兒那張腫的透亮的小臉,心酸不已,抬手輕輕的將惠兒的鞋子脫下,那雙圓潤秀氣的小腳,因為腫脹,被鞋子擠成一道道的印痕,朱溫搖頭嘆息著,側身躺下,將惠兒緊緊的抱在懷中。
「唉……但願這山路快些挖通,我軍早日平安的到達福建吧。」朱溫遙望著帳外點點星光,在心中默默的祈禱,閉上了雙眼。
大軍早在進山不久,便將鹽用盡了,此時的鹽,昂貴無比,除了官宦世家,普通百姓是吃不上鹽的,義軍們的鹽巴都是平時搶大戶和攻州縣時得來的,可這一晃進山月余了,儲存的鹽巴早已被二十餘萬人用光,由於好長一段時間不吃鹽,所以,大家的身體略有浮腫現象。
可緊張忙碌中的朱溫沒有在意,今日瞧到張惠的樣子,才知道情況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不禁的心中陣陣酸楚。
深山中的夜尤為寂靜,剛剛還是喊殺震天,慘叫連連,此時卻是萬籟俱寂,只有縷縷遊魂在山谷上空徘徊不去,他們是牽挂嗎?還是對生者的庇佑?無人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