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三種方法

「我能想到這些方法，李子瑕肯定也能想到。他是不是都試過一遍了？真的沒有辦法把消息傳出去嗎？」

不知道是不是麻藥影響了夏至的思維，她看著那個可惡的對話框，感覺渾身都提不起力氣。難道就這樣死心，就這樣任人擺布，成為那個瘋子的傀儡，成為一個佔滿罪惡的殺戮機器？

夏至不甘心，還是想要試一遍。網頁不讓開，那她就試試給好友發消息吧。可她仔細一看，她的對話框中只有「當前」頻道是亮著的，其他都是灰色，點都點不開。不過，別人發的彈幕和別人給她的私聊卻不受影響。

看來，這是一個被「閹割」過的遊戲，只安裝在這個組織提供的隱形vr眼鏡當中。它不影響正常打怪操作，只是被嚴格限制了交流通道。看著那一大片熟悉的、各種顏色的彈幕，夏至焦慮難耐。

「咕嚕」，一個氣泡猛然冒了出來。夏至沒想到會有人給她發悄悄話，頓時心跳加速，戳開氣泡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然而那卻是一條閱后即焚消息，是那個瘋子手下的人在提醒她不要浪費時間做無謂的事情，並催促她去第二世界執行任務，因為唐氏集團的會議快要結束了。

夏至看看周圍的玩家，根本看不出是誰在監視她。那個瘋子手下究竟有多少人？第五研究所的地下室，只是他的據點之一吧。想要向外傳遞消息的人肯定也不止雷霆一個，還有像李子瑕這樣被囚禁、被威脅的，還有像今井菲那樣自願或半自願前來的……仔細想想，夏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真的能救他們嗎？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她以為憑藉自己的腦電波在遊戲里就能稱王稱霸稱神，可當她面對這樣一個連接著真實世界的龐然大物，卻表現得不堪一擊。

「咕嚕」，又一個私聊氣泡冒了出來：

「（悄悄話）匿名：唐氏集團會議即將結束，若商音羽奏不能及時趕到現場，組織將會停止對劍映秦都的藥品供應。」

這該死的威脅！

夏至心頭火起，將她剛才剛剛升起的那點自卑和惶恐燒得一乾二淨。她憤然退出遊戲，登錄第二世界，前往開會地點。她掐著時間，速度不快，一邊走一邊想辦法，卻完全沒有頭緒。商場里永遠花花綠綠人聲鼎沸，每個人都是陌生面孔，如果她隨便抓住一個，把這裡發生的事情講出來請求幫助，對方會相信嗎？會把她當成瘋子吧。

這些事情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卻在現實當中真真切切地發生著。夏至一度覺得那個瘋子的組織模式有些熟悉，如今想想，不就是某些傳/銷窩點正在做的事情嗎？那些真正的傳/銷組織在現實當中的所作所為甚至比這個瘋子組織還要殘忍和黑暗。現在的他們需要夏至的腦電波，所以對她還算客氣，如果她不配合，或者發生點意外造成大腦損傷，那等待著她的將是無法想象的後果。

就算夏至走得再慢，終究還是來到了提示信息當中所說的大廈。在第二世界晴朗的天空下，那座幾何形的建築物彷彿一塊完整的玻璃鑲嵌在蔚藍色的畫框當中。衣著時尚的精英們來來往往，儼然把這裡看做真正的世界。

夏至沉默著看著這一切，心裡有些悲涼。她原本以為出過幾次「刺殺」事件之後，各個國家會放慢vr的腳步，等把這個佔滿罪惡和鮮血的組織拔掉之後再迎接真正的全息時代。然而她太天真了，在現在這個世界，vr是大趨勢，誰都不肯、也不敢落後一步，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已經成為一個國家最大的軟實力之一。

據說專案組也在第二世界和來生online當中展開了調查，可是，第二世界那麼大，第二世界當中的人那麼多，來生online也那麼大，玩家同樣那麼多，究竟哪個人才是值得信賴的人？

視野當中的對話框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全都是她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上面說，不用對目標發起pk申請，而是在鎖定攻擊目標之後直接攻擊，就像在現實當中一樣。夏至想，這大概相當於某種外掛，當她單方面選擇「攻擊」之後，在沒有人看得到的後台，程序會對對方發起pk申請，然後讓對方自動同意，這樣一來她就可以繞過第二世界的pk程序，直接發動攻擊了。

至於攻擊方式和工具，對話框當中也有說明，夏至直到此時才明白第二世界為什麼會和來生online連接，因為此時此刻展現在她面前的，就是她在來生online當中的那些技能。除了沒有穿那身刺客裝備、沒有使用整容卡改變樣貌，其他的幾乎都和遊戲當中一樣。

在她被白t恤掩蓋的牛仔褲口袋裡，有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這是程序為她提供的武器。夏至在發現它的時候感覺很可笑，那個瘋子的組織不會叫「匕首幫」一類的名字吧，怎麼人人都匕首不離身？

唐氏集團會議結束的時間已經到了，但暫時沒有人出來，大概是會議沒能達到預期效果所以被臨時延長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幾乎從未在虛擬世界中感到緊張的夏至此時真正緊張了起來。她站在大廈外面，沒有經過任何偽裝，像個在等朋友一起逛街的學生。

大廈的玻璃是全透明的，夏至能清楚地看到裡面的一切。在大廈一角，金屬色的電梯無聲打開，一行西裝革履的男人陸續走出來，唐世衡走在中間，邊走邊和一位外國人交談著。眼看他們越來越近，夏至感覺自己手心在出汗，兩種做法帶來的可能性在她腦海中飛速出現又飛速消失：

上次那個被曝光的「遇刺者」到現在還沒出院，聽說情況很不樂觀。那她如果「殺掉」唐世衡，現實當中的他會怎麼樣，會變成植物人，還是會死？

如果她不動手，那些人會怎樣對待李子瑕？他被折磨得那麼虛弱，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頭，如果再因為她的不配合而被停葯……

只有兩條路了嗎？沒有第三種方法了嗎？所以，她要為了保護一個人，而去殺掉另外一個人嗎？她怎麼會遇見這麼殘忍的選擇題？夏至痛苦地閉上雙眼，抬起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大廈的反光刺得她想要流淚。

「不，我不能這樣做。」夏至再次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虛擬世界里那種熟悉的味道充斥著她的鼻腔和肺葉，這讓她想起曾經的蘑菇王夏夏夏薔薇。那時候的她一無所有，老院長病重，她一個金幣一個金幣地攢錢，為了多掙點錢到處找兼職……

現在，欠債還清了，黃小乙也有了工作和一技之長，她的親人找到她接她回家，老院長去燈塔國接受治療，她收到了喜歡的人寫給她的信，黃小甲沒有死……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美好，美好得像是一個夢，她才剛剛得到幸福，怎麼可以就這樣變成一個邪惡組織的傀儡？

憤怒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情緒。它像是一團火焰，可以燒毀理智，讓人做出不可挽回的錯誤決定，釀成令人扼腕的悲劇；但它也有另一種作用，在這個被無形的荊棘封閉的地下囚牢里，它是比蠟燭更加溫暖和明亮的燈盞，它能照亮前行的道路，讓恐懼無處遁形，讓渺小的人汲取強大的力量。

夏至的身體因為這種力量而輕輕發抖，雷霆躺在病床上的情景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嘈雜的背景當中，彷彿有個魔鬼的聲音在說：看吧，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就算你能鏈接外界又怎麼樣，你快不過程序的。

這個畫面曾經恐嚇了多少人，又逼迫了多少人？

「哪怕結局是死，我也不會讓他們得逞！和雷霆相比，我唯一的優勢，就是快！」夏至的雙拳越來越緊，因為麻醉而消失的力氣似乎在逐漸迴流，怒火點亮她的雙眼，給予她無盡的勇氣。

她不再去看唐世衡，轉身靠著大廈的玻璃牆，點開了第二世界當中的網頁。她決定了，她不會為了保護某個人而去殺掉另外一個人，她要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告訴外面的人，哪怕後果是變成植物人！

「嘟——」網頁突然自動關閉，紅色的對話框再次跳了出來。

「警告：請勿私自發送郵件，以免觸發自毀程序，造成腦電波紊亂甚至危及生命。」

「警告：請勿私自發送郵件，以免觸發自毀程序，造成腦電波紊亂甚至危及生命。」

「警告：……」

一個接一個對話框冒出來，視野變成一片暗紅色，像是凝固的鮮血。夏至咬住嘴唇，進行第二次嘗試。這一次，她沒用使用雙手，而是直接控制腦電波去開網頁、關警告、搜郵箱、輸入自己的賬號，再輸入密碼……

「夏至？你怎麼在這裡啊。」

密碼戛然而止，夏至睜大了雙眼，扭頭看著唐世衡。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了她，並走到她面前和她說話，面帶微笑，目光溫柔，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近在眼前。夏至這一遲疑間，視野又被紅色的警告覆蓋，像是為整個世界加上了紅色的濾鏡，緊接著，網頁又被強制關閉了，一個新的對話框跳了出來：

「嘟——」

「發現任務目標，強制pk模式已開啟！」

千鈞一髮之際，夏至突然精神一震，她想到了第三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