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節 不共戴天之仇
幾個人說笑著,越干越起勁。
等粘稠的糖汁在石板上晾涼結晶,羅麗和犬巧、貓響一起用小石滾子把它們壓碎,粗糙的紅糖就出現了。
羅麗嘗了嘗,覺得很香很甜,還有一股淡淡的清涼感覺。圍過來的獸人們嘗過之後都覺得很神秘,那麼一棵棵紫色的小樹,變成了這種叫糖的東西,真是太神奇了。
以前羅麗做出的那些食物,端上餐桌的成品基本還能看出原材料的樣子。對於肉類,無論切成什麼形狀,他們也能吃出那是肉。對於糧食,他們知道那是一粒粒的種子輾軋成了細面面,之後無論做成什麼形狀他們都知道那是糧食。只有這個糖,又壓又煮的,本來是一棵小樹,現在卻變成了一堆黑紅的細面面,手指沾上一點兒,就那麼甜,竟然比蜂族的蜜還要甜。他們對神女更加崇拜了。
關於甘蔗製糖,羅麗是在一次旅遊中看到的,當地有大片甘蔗林,人們套上老牛,驅趕它拉動石磙榨汁,羅麗記得那兩個並排在一起的石磙是根據齒輪咬合原理工作的,甘蔗進出都很快。礙於現在是行軍途中,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等回到部群,一定要好好研究。
也就是在那個古老的作坊中,羅麗知道了白糖和冰糖都是從紅糖里提煉出來的,只不過多幾道工序罷了。不過,這些粗獷的獸人們不需要那麼精細和漂亮,只要能吃好吃就行了。
看著這一大盆略帶些紫色的糖,羅麗首先想到的就是紅燒肉,緊接著又想到了糖三角,大糖餅,各種酥軟的糕點,有了糖,飲食文化又能上升一大步。
這次火長老沒跟著來,臨走送行的時候,他一再叮囑發現好吃的一定要帶回來。羅麗想到火長老那幽怨的眼神,忍不住想笑。
犬巧早就等不及了,她張羅著給羅麗打下手,聽說要做紅燒肉,她馬上催著坦去打獵。坦還是很冷靜的,跟著羅麗的時間長了,各種好吃的吃得也多了,他很確定這種紅燒肉是好吃的,但是他牢記自己的職責,不管什麼原因,絕不輕易離開羅麗身邊。他找一個要好的虎族幫忙,讓他去獵一隻哼哼獸或者別的什麼獸。
那個虎族很痛快地答應了,能吃到羅麗親手做的肉,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至於蜂族和熊族,他們就像被糖粘住了一樣,不時的用手指沾著,羅麗有點受不了這些黑大個可憐兮兮舔手指的樣子,只好給他們單盛出一盆,由雀花給他們分配。
晚飯很豐盛,那一鍋鍋紅燒肉是最受歡迎的食物,肉塊變成了暗紅色,看起來就很有食慾,一口咬下去,滋味鮮甜,鮮香的汁水溢滿口腔。人們認識到這個糖真是好東西。
吃相最凶的是火鳥族人。龜老和火腿帶著隊伍在晚飯前趕到了,大家見面的激動不用多說,最實惠的歡迎方式莫過於豐盛的飯菜了。
火鳥族人覺得現在的生活太幸福了,就在前些日子,他們還過著饑寒交迫的苦日子,而且還要跟野獸搏命,一不小心就再也見不到獸神了。
忽然之間,中華部的人就來了,不但打死了野獸,還帶著他們走出那個封閉的山谷,由龜老帶隊一路走來,他們聽到了很多新鮮事,吃到了很多好食物。他們以為那就是好日子了。
現在見到了中華部的大部隊,見到了熱情的各族獸人,吃到了更好吃的食物,他們有點暈暈的,很怕這些都是一個美夢。
火腿在自己修長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疼!眼前的這些都是真的。
神女阿麗沒騙自己,用大力捏自己的大腿確實挺疼的。火腿使勁兒咬了一大口糖餅,再往嘴裡塞進幾片紅燒肉,美美地嚼上幾口,咽下去,真是太香了。
不就是對付蝸族嗎,那都是小意思,多吃點,多喝水,肚子里的藍火多著呢,見著他們就噴,那些蝸族人只能連滾帶爬地逃走,要不然就把他們的殼全都燒爛。
羅麗看著坐在身邊的火腿,她大概有六百多歲了,個子很高,有一雙修長的大腿,雖然很細,但是看著很有力量,一想到她的名字,羅麗就忍不住發笑,「火腿」,真是兩條好腿啊。多虧自己當初沒把那些肉腸叫成火腿腸,要不然現在就要鬧笑話了,說不定火腿還要告她侵犯名譽權呢。
即使羅麗真給那些肉腸取了名字叫火腿腸,火腿族長也不會去告她,一則她不可能知道有名譽權這回事,二則她只會高興,自己的名字就是一種好吃食物,那是多美妙的事情。三則,她喜歡羅麗,她喜歡羅麗的一切。
她愛聽羅麗說話,她覺得羅麗的聲音真好聽,比樹林里叫聲最好聽的鳥叫還好聽。她還覺得羅麗的皮膚和頭髮也好,那麼白,那麼黑,摸起來柔柔的,真好。她更喜歡羅麗的衣服,同樣的衣服也穿在貓響和犬巧身上,但是,火腿認為只有羅麗穿的最好看。
所以,她願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羅麗。
通過她那個小喇叭嘴的講述,羅麗知道了火鳥族的歷史。
很久以前,火鳥族跟蝸族是鄰居,他們兩族相處比較和睦,言果樹也長在一起,生出的小崽子吃了言果樹的果子,不但能說話,而且具備了噴吐液體的能力。只不過蝸族噴黏液,火鳥族噴能著火的藍液。
火鳥族的噴液主要來自他們常吃的一種藍草,這種草很好吃,他們日常的水分主要從這種草中獲得。
蝸族的身體要產生和積累噴液,必須要喝水,隨著年齡增大,肚子里的陳液積累下來,那種透明的黏液就會變成棕黑色,變成了毒液。
蝸族喜歡水,火鳥族天生厭惡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蝸族開始有人用水戲弄火鳥族,兩族之間漸漸產生了矛盾。
火鳥族從來都不怕蝸族,即使他們跑得很快也不怕,因為火鳥族噴出的液體,一旦遇到蝸族的黏液,就會沒完沒了地燃燒,要是有蝸族不幸被噴中了,那他即使是鑽進水裡也滅不了火,只能等著被燒死。
蝸族人愛戲弄人,有一次一個火鳥族崽子被他們堵住了嘴巴,然後用黏液把他沾在水邊的石頭上,讓他看著水流,等找到的時候,那個崽子已經活生生暈死了。從此,兩族矛盾升級,再也不來往,而且見面就打。
之後,火鳥族燒死過蝸族人,蝸族人也害死過火鳥族人。兩個好鄰居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
後來,蝸族被獸神帶去當了坐騎,據說是為了幫他們改正壞毛病。蝸族搬走了,火鳥族繼續在那裡住著,很多很多年後,一次發大水,火鳥族的祖地被淹了,死了很多人,後來就碰到了龜老。
火腿說:「龜老一直是我們的大恩人。那次他救我們的時候,我的伴侶已經死了,我想跟他結配,他不願意。我估計他是怕我們的噴液,他真是想多了,我們怎麼會亂噴呢。這次,又是他救了我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了。」
火腿的小喇叭嘴說起話來突突突的,她不停下,別人基本沒法插話。
羅麗問:「你見過蝸族的族長蝸幻嗎?」
「沒見過,他們被獸神帶走很多很多很多年了,那些老人早就都死了,這些事都是我們族裡一代代傳下來的。」火腿把嘴巴伸進肉湯里,一瞬間,那一大碗湯就沒了。
她用細長柔軟的舌頭把嘴巴舔了一圈,說:「阿麗,以後我們就跟著你們了。巫把言果樹和藍草都帶過去了。我們這裡只帶了一點藍草,這次來的都是大人,吃一點就行。肚子里的存貨多著呢,這麼多年一直沒怎麼用,又要見到蝸族人了,能跟著你們一起去報仇,我很高興。」說著,火腿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一陣塵土飛揚,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羅麗除了不喜歡她的臟,別的都還行。她覺得應該想個什麼辦法,給火鳥族人清潔一下。
巫季盡職盡責地看守著蝸凶,自從火鳥族一來,蝸凶的希望徹底覆滅了,他絕望地縮在籠子里,雖然食物的氣味很誘人,但是他吃不下,他不敢發出任何一點兒聲音,他害怕火鳥族人發現了他。
巫季給蝸凶拿來了食物,是一碗紅燒肉,紅通通的很誘人。蝸凶抬頭看了看,翕動著鼻子聞了聞,嘆了口氣,對巫季說:「巫,我真沒害你們狼族人,你千萬別告訴火鳥的人我在這裡。」
巫季平靜地說:「我相信你的話,我也沒想告訴他們。我只要你到時候給我指出蝸厭那幾個人就行。」
「行,我保證告訴你。」蝸凶有了精神,他知道巫是不說謊的。
巫季說:「你吃吧,你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蝸凶等巫季轉身離開,抱著那碗肉連吃帶哭。他認識這裡,這裡是小湖,離蝸族的聚居地不遠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麼?吃完了肉,他細心地把碗舔乾淨,把手指舔乾淨,把嘴唇舔乾淨,他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吃到這麼好吃的肉了。
外出偵查的戰士們陸續回來了,他們帶回來了蠍族和蝸族的消息。
大帳篷里,燈火通明。瑞組織大家開會,確定下一步的行動。
根據偵察排得來的消息:北方發現了蠍族,大概有一百多人,正向這個方向行動,離這裡大概有三天的路程,不知道他們的領頭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紅雌蠍說的後面的隊伍。
西南方七八十千米處發現了蝸族人的蹤跡,地面和樹榦上有很明顯的黏液痕迹,看起來還很新鮮,應該是不久前有一些蝸族人從那裡經過。
鷹騰在地圖上,按照這兩個方位測量出大概距離,做出明顯的標記。
龜老說:「從小湖這裡往西,沿著大湖的北岸一直走,就是高山,我們站在高山上看紅山,就是往南邊看。我建議,不要去高山了,我們直接從大湖的南岸走,應該能到紅山附近。」
鷹騰畫了一道線,從一片湖水的南岸經過,指向一片山地。
狐聰問:「我們需要幾天能到大湖?」
龜老看了看火腿,說:「我們全力走,兩天多就能到。」
「好,我們讓那個蝸凶帶路,他應該知道這裡的路,或者我們追著蝸族留下的痕迹走,應該能趕上他們。」狐聰凝視著地圖,慢慢地說。
羅麗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狠戾,他想儘快結束戰鬥。其實,不光他這樣想,很多人都這樣想,因為蠍族也正往這個方向趕來,他們的目標很可能就是中華部,戰士們的家人都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