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節 我都知道
猛然衝出來的這群蝸族人都是壯年雄性,身材高大,噴出的黏液都是暗褐色,顯然毒性極強。
聞聲衝過來的戰士們紛紛倒下,一個火鳥族戰士勉強周旋了一會兒,也被圍攻致死。
羅麗驚恐地大叫,鷹鳴一邊盤旋升高,一邊向下面的戰士們報信。他穩定飛翔的姿勢,保證羅麗的安全,唳叫著組織飛羽族從空中進行攻擊。
羅麗看到瑞也加入了戰團,敏捷的虎軀不斷躍起,隨著起落,總有血花高高濺起。羅麗沒法判斷那是瑞身上的還是敵人身上的。
火腿盯住了那個看起來格外高大的蝸族人,這個傢伙很陰險,每次趁人不備噴出一口毒液,馬上就會躲到其他蝸族人的身後。而且,他專門往戰士們的頭上噴,有人的背板面罩鬆了或者掉了,被他一噴中馬上就會喪失戰力,接連幾個戰士都糟了他的毒手。
火腿把一口藍液攢在嘴裡,她那雙有力的腿在龜老的背上使勁兒一蹬,身體躍起老高,喇叭嘴瞄準那個蝸族人,一道藍液兜頭噴下,那個蝸族人正在準備偷下狠手,猝不及防之下,被火腿噴個正著。
一聲凄厲的慘叫響起,蝸族有人大喊:「族長著火了,族長著火了。」蝸族人馬上亂了起來,紛紛後退,火腿以龜老的後背為墊腳,連連「開炮」,又噴中了幾個蝸族人。
撤退的蝸族沒了剛才的兇狠,被戰士們追著打,稍微拉開距離后,狐聰馬上命令大家展開遠程圍攻。
飛羽族已經堵住了蝸族出現的那個洞口,訓練有素的戰士們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后馬上按照指揮展開了合圍。蝸族人就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有的被箭刺中,有的被短矛扎穿,有的被炸果炸得血肉橫飛,更有的在地上翻滾,想滅掉那些猶如跗骨之蛆一樣燃燒著他們生命的藍液之火。
鷹鳴在空中盤旋著,俯瞰整個戰場。衛生隊的成員們飛奔往返,把一個個倒在地上的戰士們拉出戰圈。巫恆冷靜地指揮著,儘力挽救生命。
羅麗從驚恐中平靜下來,她看出中華部已經穩操勝券了,那些被圍起來的蝸族只是在做垂死掙扎。
羅麗對鷹鳴說:「鳴,你讓瑞分出人把各處山壁仔細檢查一遍,小心有敵人從別處再出來。」
鷹鳴飛到瑞的頭上,告訴他羅麗的話,瑞抬頭看著到羅麗,變成人形,對他們說:「好,我來安排。你們小心,不要下來。」
羅麗看到瑞滿身是血,肯定是哪裡受傷了。
雀花飛過來,激動地跟羅麗說:「阿麗,你看到我了吧,我殺了兩個蝸族,我把他們抓起來,摔在石頭上,就像抓哼哼獸一樣,他們一離開地面,就什麼能耐也沒有了。」
羅麗看著他明顯禿了不少的尾巴,大聲說:「好,你很勇敢。你帶人到山壁高處查一查,看看還有沒有洞口。」
雀花高興地去了,他從來沒有這樣勇敢的戰鬥過。剛才的廝殺讓他感受到了全所未有的興奮。
終於,那些突然出現的蝸族人被徹底地消滅了,龜族和火鳥族組成攻防隊伍進到那個洞口,進行徹底清剿。
四周山壁不斷出現「砰砰啪啪」的聲音,那是搜尋的戰士們在撬開石壁,只要有一點縫隙,就會被撬開,戰士們決不允許再次遭受被動地襲擊。小藤努力地和這裡的山石樹木溝通,剛才那一刻也把他嚇壞了。
晶盤亮起來了,柔光籠罩著大地,淡淡的霧氣升騰起來,整個山谷宛如仙境。
谷地正中那片較平坦的空地上,倖存的蝸族人被捆綁看押在那裡。他們稍有異動,就會有一隻帶著銳響的箭射過去,或者一口幽藍的火液噴過去。蝸凶早已經嚇破了膽子,他不停地重複著:「別幹壞事,別幹壞事,別幹壞事……」
離他們較遠的地方,傷員集中在這裡接受治療,死去的戰士都被聚集在一起。這一戰,死去的人很多。羅麗看著那一排排躺倒的人,他們靜靜的,再也不會對自己笑了,再也不會誇自己做的食物好吃了,他們都是阿媽阿父的好兒子,有的還是孩子的好阿父。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羅麗的心已經痛得麻木了,她認真地給每個戰士擦乾淨頭臉,幫他們把殘破的肢體和皮**合,保持著人形的就幫他們把衣服整好,獸形的就幫他們把皮毛梳平。
羅麗收拾好了一個走向下一個,這是一個龜族,堅硬的背殼已經被毒液腐蝕了一個大洞,從那裡能看到裡面鮮紅的血肉。他的一隻腳不見了,羅麗細心地幫他洗凈傷口,用柔軟的獸皮包裹上,輕輕地說:「別怕,包上就不疼了,你們龜族都是好樣的,用不了多久就能長出來了。」可是,這個龜族戰士再也聽不見羅麗的輕聲細語了。
再前面是一個火鳥族,他的頭臉被毒液噴中了,一片血肉模糊,致死他還在不停地噴吐著藍液,他極有可能是跟敵人同歸於盡的。羅麗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一邊給他沖洗掉那些毒液,一邊說:「不要害怕,我幫你洗洗,保證你乾乾淨淨的。我還想著等回到中華部,就想辦法幫你們克服恐水症呢,可是,你等不到了。」
羅麗不知疲倦地工作著,她覺得自己必須送這些戰士們一程,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有輪迴轉世,她多麼希望這些勇敢的戰士們能突然跳起來,或粗魯或羞澀地叫著她。
死去的這些戰士們中有羅麗很熟悉的人,就在昨天,他們還活躍在自己身邊,現在都靜靜地躺在這裡了,羅麗一遍遍叫著他們的名字,就像溫柔的母親呼喚沉睡的孩子。
坦的一隻手臂受傷了,他堅持提著水罐跟在羅麗後面,不時遞上洗乾淨的小獸皮。犬巧的大腿被划傷了,頭髮也因為濺上了毒液被割去了一大半。她給羅麗幫忙,細心地幫羅麗一起整理,因為不時地蹲下站起,她腿上的傷口已經裂開了,鮮血浸透了包紮的獸皮。
瑞清點了人數,這次戰鬥死去了二百四十六人,各族獸人都有。狐聰一個個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回到部群,將會豎起一塊石碑,這些英雄的英勇事迹和他們的名字都會被刻在石碑上,讓人們永遠銘記。
光輪重新出現的時候,戰場已經清理乾淨了,那些死去的蝸族人被埋在一個大坑裡,上面蓋了厚厚的土,戰士們移來很多小樹,栽在上面。
按照古老的規矩,有相熟的人到那些犧牲的戰士們身上採下一點皮毛或者爪尖,等回到族群,會被埋進墓地。
巫季、巫迷和巫恆念了巫語,犧牲的戰士們被一個個的掩埋了,他們的墓連在一起,活著的時候是並肩作戰的好戰友,死去之後是永遠陪伴的好兄弟。
同樣的,他們的墳墓上也被栽上了小樹,他們的血肉養分將被那些樹木吸取,為這個蔥蘢的世界貢獻最後一份力量。
戰士們受傷慘重,瑞除了腿上的傷,後背也傷了,應該是被毒液噴中了,那裡被挖掉了一大塊兒肉,包紮傷口的獸皮都被血水浸透了。狐聰渾身上下傷口很多,都不太嚴重。犬特的一隻胳膊骨折了,被巫恆用夾板固定吊在了胸前。其他的戰士們傷情不一,毫髮無傷的只是極少數人。飛羽族相對來說好一些,有一部分傷到骨肉,大部分都是掉了很多羽毛,獸形變得很難看。
一個熊族戰士很沮喪,他的左手掌掉了,不知道丟在了哪裡,現在血已經止住了,他很傷心,擔心以後都不能很好地摘蜂蜜吃了。羅麗安慰他,答應回到部群后就教他自己養蜜蜂,什麼時候想吃都有。旁邊的蜂族一隻眼睛憋了下去,多虧他是複眼,一些看不見了,還有一些能繼續工作。他很樂觀,聽說羅麗能養那些小蜂,他表示可以幫忙,保證給他們找來最能產蜜的蜂種。
有一個象族的長鼻子斷了一截,同伴打趣他以後只能趴著喝水,他毫不在意,甩著短了很多的鼻子,說:「現在覺得輕多了,也挺好的。」
慌亂、恐懼、傷痛慢慢過去,樂觀頑強的獸人們繼續憧憬美好的生活。
瑞和狐聰、犬特第一時間重新整理了隊伍,經過慘烈戰鬥洗禮的隊伍顯得更加剽悍。鷹鳴寫了戰報,鷹能親自帶人送回部群。
接下來就是面對那些俘虜了。蝸族存活下來的人不多,大概有三十幾個。有幾個老年雌性,年輕的雌性只剩五個。連蝸凶在內,共有九個雄性,剩下的就是孩子。
巫季報了狼族的大仇,他親口咬下了蝸厭的腦袋,那兩個狼族雌性把蝸厭的屍體砸成了肉泥。他們現在已經沒有興趣再對付這些蝸族人。
蝸凶在地上瑟縮成一團,看到瑞和羅麗帶人走過來,他猛地跳到前面,攔住瑞,說:「瑞,你不能殺他們,這些都是聽話的,這些都是沒幹過壞事的,他們從來沒出過聚居地。還有很多沒出去過的,都死了……」
蝸凶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到地上,他前肢跪在地上哀求著瑞說:「他們都沒幹過壞事,我保證他們不出去了,只有我出去過,你要殺就殺我吧。」
瑞說:「你站起來,我不會殺你。也不會殺他們。但是,你要說實話,還有多少蝸族人沒回來?」
蝸凶踉蹌了一下,站起來,說:「我不知道,死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還有誰沒回來。」
一個蒼老的蝸族雌性抖抖索索地站起,走過來,說:「他不知道,你們要問什麼就問我吧,我都知道。」